岩洞内寂静无声,唯有远处地下河的潺潺水响,如同亘古不变的背景音。林小邪和柳紫萝背靠着冰冷的岩壁,各自调息。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只有体内灵力的缓慢恢复,标记着光阴的流逝。
林小邪将心神沉入体内。经脉如同久旱的河床,多处受损,传来隐隐的刺痛。丹田之中,原本充盈的混沌之气此刻稀薄如雾,仅能维持最基本的流转。紫微帝血的力量也黯淡了许多,只在心脏深处传来微弱却坚韧的脉动,缓慢修复着肉身的损伤,并抵抗着神魂中残留的空间撕裂感与“寂灭”规则的侵蚀。
他尝试主动运转《古星典》中记载的疗伤法门,同时调动混沌之气那包容、中和的特性,梳理经脉,消弭异种能量的残余影响。效果比预想的要好。混沌之气虽然量少,但品质极高,对修复这种涉及规则层面的伤势有着独特优势。一丝丝清凉平和的能量流过受损的经络,带来些许舒缓。
更令他意外的是,怀中那两块星核碎片——【摇光】与【开阳】——尽管灵光黯淡,却依旧散发着极其精纯、与他同源的星辰之力。在他主动引导下,丝丝缕缕的星辰之力被紫微帝血牵引,缓缓融入体内,不仅加速了肉身的恢复,更让黯淡的帝血微微明亮了一丝,连带着神魂的刺痛也减轻了不少。
“不愧是北斗星核,即便只是碎片,对紫微帝血的补益也如此明显。”林小邪心中暗道。他分出一缕心神,尝试更深入地沟通这两块碎片。模糊的感应传来,两块碎片之间存在着某种共鸣,似乎在遥相呼应着北斗七星中其他的兄弟姐妹。但这种感应非常微弱,且指向模糊,显然需要更多碎片或者特殊条件才能清晰。
不知过了多久,林小邪缓缓睁开双眼。虽然距离全盛状态还差得很远,但基本的行动力和少许灵力已经恢复,神魂的剧痛也转为隐痛,不再影响思考。他估计,自己的实力大概恢复到了筑基初期的水准,混沌之气的量约是全盛时期的一成。
他转头看向柳紫萝。
少女依旧闭目端坐,双手捧着那面【星辉镇魔鉴】。罗盘表面那细微的裂痕,在她持续注入的光暗之力温养下,似乎没有继续扩大的迹象,但也没有愈合。罗盘本身散发出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稳定的波动,一半清冷如月,一半幽深如夜,中央那道金线则流淌着淡淡的暖意。
柳紫萝的脸色比之前好了一些,但眉宇间依旧残留着一丝疲惫。她体内的光暗之力似乎恢复得更慢一些,毕竟之前穿越空间乱流时,她需要同时维持罗盘的稳定和自身的平衡,消耗更大。不过,源典紫印在她眉心缓缓旋转,散发着玄奥的道韵,显然正在全力运转,调理着她的内息。
似乎感应到林小邪的目光,柳紫萝也睁开了眼睛。
“感觉怎么样?”林小邪轻声问道。
“好些了。”柳紫萝点点头,将手中的罗盘递过来,“这‘镇魔鉴’很神奇,它似乎能自发地吸收环境中极其稀薄的星辰与地脉之气,缓慢自我修复。我用光暗之力温养它,它也会反馈给我一丝非常精纯的‘平衡’道韵,有助于稳定我体内的力量。不过……它的核心功能,我还没有完全弄懂。”
林小邪接过罗盘,入手微凉,触感非金非玉。仔细观察,罗盘表面的星辰银辉与幽暗光泽在缓慢流转,仿佛活物。中央的金线如同分隔阴阳的界限,又像是连接彼此的桥梁。他尝试将一丝混沌之气注入其中。
罗盘微微一震!表面的光华流转速度陡然加快!星辰银辉与幽暗光泽如同受到刺激,变得更加活跃,但并未冲突,反而在金线的调和下,形成了一种动态的平衡。紧接着,罗盘中心区域,那原本是指针所在的位置(此刻指针已静止),突然投射出一片朦胧的光影!
光影起初模糊不清,但很快稳定下来,形成了一幅微缩的、立体的地形图!
图中,清晰地标注着他们此刻所在的位置——一个位于地下的光点。光点周围,是错综复杂的地下岩层与水道脉络。向上延伸,则能看出大致的地表地形:一片连绵的山脉(显然是坠星山脉),其中一处巨大的凹陷区域被浓重的灰白色雾气标注,正是“陨星湖”。而在他们所在光点的东北方向,约百里处,另一个较大的光点正在微微闪烁,旁边还有一行细小的古字标注:【地脉交汇·隐灵谷】。
“这是……周围区域的地图?还能实时定位?”林小邪惊讶。这【星辉镇魔鉴】竟然有如此实用的功能!
“不仅仅是地图。”柳紫萝指着罗盘边缘那些更细小、更复杂的符文,“我能感觉到,它似乎还能探测一定范围内的能量波动、地脉走向,甚至……封印节点的气息。刚才我注入力量时,隐约能感觉到陨星湖方向,传来非常混乱和危险的能量反应,其中夹杂着圣光、玄冥、以及……那种污秽的气息。”
她顿了顿,眼神黯淡下来:“韩大哥他们……还有统领……”
林小邪沉默,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罗盘冰凉的边缘。星陨禁卫统领最终的选择,韩厉断后的身影,烈如歌她们被传送走时的焦急……一幕幕在脑海闪过。担忧、自责、愤怒……种种情绪交织。
但他很快将这些情绪压下。现在不是沉溺于情绪的时候。他们还活着,还掌握着重要的信息和物品,就必须向前看。
“我们活着,就是对他们最好的交代。”林小邪声音低沉而坚定,“接下来,我们要做的,是尽快恢复实力,弄清同伴下落,然后……弄清楚我们在这场光暗棋局中,到底该扮演什么角色,又能做些什么。”
他再次看向罗盘投射的地图,目光落在那处标注着【地脉交汇·隐灵谷】的光点上。“这里离我们不算太远,而且是地脉交汇点,灵气应该比这普通岩洞浓郁得多,更适合我们恢复和隐蔽。先去那里,再做打算。”
柳紫萝点头同意。两人现在的状态,确实需要一处更安全、灵气更充裕的地方来彻底疗伤和潜修。
决定之后,两人不再耽搁。林小邪将罗盘交还给柳紫萝,由她负责指路和探测周围能量波动。他自己则强打精神,警惕地走在前面,沿着岩洞中隐约可辨的、似乎是水流冲刷或生物行走形成的小径,向洞外摸索。
岩洞内部比想象中深邃曲折,岔路不少。但有了【星辉镇魔鉴】的指引,他们总能找到正确的方向。沿途遇到了一些地下生物,多是些畏光的盲眼昆虫和小型蜥蜴,感受到两人身上残留的威压(尽管微弱),都迅速避开。
大约走了半个时辰,前方传来微弱的光亮和空气流动的感觉。他们循着光走出洞口,发现自己身处一处陡峭的山壁中部,洞口被茂密的藤蔓和灌木遮掩,十分隐蔽。
此时外界似乎是白天,但天色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垂,仿佛随时会压下来。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淡淡的星磁波动,以及雨后的湿润泥土气息。放眼望去,四周是连绵起伏的丘陵与森林,远处能看到坠星山脉那标志性的、笼罩在淡淡雾气中的轮廓。
根据罗盘指示,【隐灵谷】就在东北方百里处,需要穿过一片丘陵林地。
“小心些,这里虽然远离陨星湖核心,但未必没有其他修士或妖兽。”林小邪低声道。两人收敛气息,借助林木的掩护,开始向着目标方向前行。
一路无话,各自默默调息,同时警惕着周围。林小邪发现,在自然环境中,混沌之气的恢复速度似乎比在封闭岩洞中稍快一线,大概是因为能更直接地接触和转化天地间各种散逸的能量。柳紫萝则一直捧着罗盘,除了指路,也在持续温养和研究它。
途中,他们遭遇了几波低阶妖兽,都被林小邪以恢复不多的灵力迅速解决或避开。也远远感应到过其他修士的气息,大多行色匆匆,朝着陨星湖相反的方向离去,显然也是被湖中剧变惊走的探险者。
傍晚时分,两人终于抵达了一片被高大古木和嶙峋怪石环绕的山谷入口。谷口狭窄,仅容两三人并行,入口处藤蔓交织,若不仔细看,很容易错过。根据罗盘显示,这里就是【隐灵谷】。
林小邪释放出微弱的神识探入谷中,反馈回来的信息让他精神一振。谷内灵气果然比外界浓郁数倍,而且异常精纯平和,似乎蕴含着丰富的地脉之气与草木生机。更难得的是,谷中似乎有着天然的迷阵或某种力场,能够一定程度上隔绝内外气息,确实是一处绝佳的隐蔽疗伤之所。
“进去。”林小邪示意柳紫萝跟上。
两人穿过狭窄的谷口,眼前豁然开朗。谷地面积不大,约莫数十亩,中央有一潭清澈见底的泉水,潺潺流淌,汇成一条小溪穿谷而过。四周林木苍翠,花草繁茂,不少外界罕见的灵草点缀其间,散发着淡淡的药香。谷地边缘的山壁上,还有几处天然形成的、干燥背风的石穴,正好可以作为临时洞府。
“好地方!”柳紫萝也忍不住轻声赞叹。这里的平和与生机,与陨星湖底的死寂压抑形成了鲜明对比,让两人紧绷的心神都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一丝。
他们没有急于探索,先选择了一处位置最好、最隐蔽的石穴,简单清理后,布下了从李长老玉简中学来的、更为完善的隐匿与预警阵法。然后,林小邪取出剩余的丹药分给柳紫萝,两人各自服下,正式开始闭关疗伤。
这一次,他们要彻底恢复,并且好好研究一下手中的【星辉镇魔鉴】和两块星核碎片。
夜幕降临,隐灵谷被静谧笼罩。只有泉水叮咚,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石穴内两人均匀悠长的呼吸吐纳声。
而在百里之外,陨星湖的方向,那片终年不散的灰白迷雾,似乎比往日更加浓重、更加狂暴了。偶尔,有不同颜色的光芒在雾中激烈闪烁,伴随着沉闷的、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震动,遥遥传来。
风暴,并未因他们的离开而平息。
(第两百六十三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