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太阳刚爬过厂房顶，宋小雅背着书包站在电器厂大门外，盯着里面的景象愣了好一会儿。
上周她回来时，这儿还是半旧的砖墙，院子里空荡荡的，连个正经的招牌都没有。可现在，大门口堆着几箱贴了 “镇流器” 标签的箱子，几个穿着蓝色工装的工人正围着卡车卸货，机器嗡嗡的声音隔着老远都能听见，连空气里都飘着股淡淡的金属味儿，跟学校实验室里的味道有点像，却更热闹。
“小雅？你咋来了？”
张强扛着个纸箱从卡车后面转出来，看见她立马放下东西，擦了把汗笑起来。他以前常去宋小雅家蹭饭，跟亲哥似的，说话也没那么多讲究。
宋小雅赶紧把飘远的思绪拉回来，有点不好意思地攥了攥书包带：“强子哥，我找我爸。学校这周放半天假，我回来拿点东西。”
“宋叔在办公室对账呢，” 张强朝办公楼那边指了指，又随口补了句，“林哥这会儿应该在后面车间，跟王师傅他们琢磨新玩意儿呢，这两天没见他歇过。”
提到林凡，宋小雅的耳朵悄悄热了热。她其实早想过来了上周物理课上，老师讲电磁感应的题，她总觉得老师的解法太绕，可自己又想不出更简单的思路，翻来覆去琢磨了好几天，脑子里跟塞了团棉花似的。班里同学要么只会死记老师的步骤，要么干脆听不懂，她思来想去，竟只有林凡能问。
毕竟上次她问林凡一道电路题时，他没直接给答案，而是拿个手电筒拆了，指着里面的零件讲原理，比老师讲得清楚多了。
“我……我先去找我爸，等会儿再去车间看看。” 宋小雅小声说，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往车间方向偏了偏。
张强看她这模样，哪能不明白，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去吧去吧，林哥那人好说话，你问他问题，他肯定耐心跟你讲。”
宋小雅红着脸说了声 “谢谢强子哥”，转身往办公楼走。进了办公室，果然看见宋卫国戴着老花镜，趴在桌子上对着账本写写画画，计算器按得噼啪响。
“爸。” 宋小雅轻轻喊了声。
宋卫国抬头看见女儿，眼睛一下子亮了，赶紧把老花镜摘下来，往椅子上一靠：“哎哟，小雅回来了！饿不饿？爸抽屉里有饼干，你先垫垫。” 说着就伸手去拉抽屉。
“爸，我不饿。” 宋小雅赶紧拦住他，把书包放在旁边的椅子上，“我就是回来拿点衣服，顺便……有道物理题想问问林叔。”
宋卫国愣了一下，随即笑了：“问林凡啊？行！那小子脑子活，懂的多，你问他准没错。他在后面车间呢，你去找他吧，我这儿对账也快完了，等会儿咱父女俩出去吃面条。”
“嗯！” 宋小雅点点头，转身就往车间跑，连书包都忘了拿。
车间里比外面吵多了，冲床的 “哐当” 声、电钻的 “滋滋” 声混在一起，震得人耳朵发麻。宋小雅缩着肩膀往里走，工人们都低着头忙自己的活，没人注意她。她踮着脚往里瞅，很快就看见林凡的身影， 他站在最里面的隔间门口，穿着件灰色的工装，袖子挽到胳膊肘，手里拿着个零件，正跟王师傅说着什么。
王师傅旁边还站着李师傅和两个年轻工人，几个人围着一张工作台，台上放着个用铁皮包着的东西，看着像个小箱子，上面还接了几根电线。林凡指着那东西，眉头微微皱着，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周围的人都凑着耳朵听，连大气都不敢喘。
宋小雅没敢过去，就站在不远处的货架旁边看着。她发现林凡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以前他穿件白衬衫，看着跟学校里的老师似的，温温和和的；可现在穿着工装，胳膊上沾了点黑灰，眉宇间却多了股沉稳劲儿，说句话，王师傅他们都点头，那股子让人信服的气场，跟学校里那些青涩的男同学，还有父亲厂里这些老实巴交的工人，完全不一样。
她心里莫名地生出点崇拜，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距离感，好像林凡站在那里，就成了另一个世界的人，而她只能远远看着。
过了大概十分钟，林凡好像交代完了事情，拍了拍王师傅的肩膀，转身要走，一抬头就看见了站在货架旁的宋小雅。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个温和的笑容，快步走了过来。
“小雅？你怎么来了？” 林凡的声音带着点疲惫，却依旧亲切，还下意识地把手上的灰往工装下摆上擦了擦。
宋小雅赶紧从货架后面走出来，把藏在身后的物理习题集拿出来，有点紧张地递过去：“林叔，我……我有道题不会，想问问你。”
林凡看了眼她手里的习题集，又看了看她泛红的脸颊，忍不住笑了：“这儿太吵，说话听不清，咱去办公室说。”
两人往办公楼走，路上遇到几个工人，都笑着跟林凡打招呼，林凡也一一应着，还不忘叮嘱一句 “注意安全”。宋小雅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跟工人说话的样子，心里的紧张慢慢散了点 ，原来他还是以前那个温和的林凡，并没有变得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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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办公室，宋卫国一看他俩进来，赶紧起身：“你们聊，我去车间看看张强他们装货装得怎么样了，小雅，等会儿爸给你买你爱吃的卤蛋。” 说着就溜了，还不忘把门轻轻带上。
办公室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宋小雅坐在椅子上，手心里都冒出了汗。林凡给她倒了杯温水，放在她面前，自己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哪道题难住你了？给我看看。”
宋小雅赶紧翻开习题集，指着最后一道电磁感应的大题：“就是这道。老师讲了一种解法，用的是楞次定律和安培定则，步骤特别多，我总觉得有更简单的方法，可就是想不出来。”
林凡拿过习题集，仔细看了看题目。题目里画了个复杂的线圈组合，还加了个滑动变阻器，问的是滑片移动时，线圈两端的感应电动势大小和方向。高中物理对他来说已经有些遥远，但系统里的电子知识还在，再加上以前帮宋小雅讲题的经验，很快就理清了思路。
他没直接讲题，而是从抽屉里拿出一张草稿纸，拿起笔，画了个简单的变压器原理图，左边一个线圈，右边一个线圈，中间画了个铁芯。
“小雅，你先别盯着这道题看，” 林凡指着图问，“你先告诉我，变压器是怎么工作的？为什么能升压，又能降压？”
宋小雅愣了一下，随即认真地回答：“是电磁感应啊。原线圈通交流电，产生变化的磁场，磁场通过铁芯穿过副线圈，副线圈里就会产生感应电动势。感应电动势的大小跟线圈的匝数比有关，匝数多的一边电压高，匝数少的一边电压低。”
“对，” 林凡点点头，又在图上添了几笔，把变压器的原线圈改成了题目里的线圈组合，“那你看这道题里的线圈，是不是跟变压器的原副线圈很像？只不过它把两个线圈绕在了同一个铁芯上，还加了个滑动变阻器，改变了原线圈的电流。”
宋小雅凑过去一看，眼睛一下子亮了：“好像是！那是不是可以把它看成一个简易的变压器？”
“没错，” 林凡笑了，“你别被题目里的滑动变阻器和复杂的线圈绕法吓住，核心还是电磁感应。滑动变阻器改变的是原线圈的电流，电流变了，磁场就变了，副线圈里的感应电动势也就变了。你只要抓住‘磁通量变化’这个核心，再用变压器的匝数比公式算，比老师的方法简单多了。”
他一边说，一边在草稿纸上写公式，还把题目里的线圈匝数标出来：“你看，题目里给了两个线圈的匝数，原线圈是100匝，副线圈是200匝，原线圈的电压变化是5v，那副线圈的感应电动势就是10v，方向用右手定则判断就行，比老师用楞次定律绕来绕去简单多了。”
宋小雅看着草稿纸上的公式和图，脑子里的棉花一下子被抽走了，思路豁然开朗。她赶紧拿起笔，按照林凡说的方法算起来，不到两分钟就得出了答案，跟老师给的参考答案一模一样，可步骤却少了一半。
“林叔！我算出来了！” 宋小雅兴奋地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像藏了两颗星星，“原来这么简单！我之前就是被题目里的滑动变阻器绕晕了，没看出它其实就是个变压器！”
“这就对了，” 林凡赞许地看着她，“做题跟解决实际问题一样，别被表面的东西迷惑，抓住核心原理就行。很多看起来复杂的东西，剥掉外壳，里面都是最基本的知识。”
宋小雅用力点头，把习题集合上，心里的崇拜又多了几分。她看着林凡，忍不住问：“林叔，你刚才在车间里跟王师傅他们干嘛呢？我看你们围着个铁皮箱子，还接了电线，是不是在做新东西？”
林凡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没细说：“就是做个能省电的小东西，现在还在试，等做成了再跟你说。”
变压器的事现在还是商业机密，没确定能成功之前，不能随便说出去，免得节外生枝。宋小雅虽然好奇，但也知道不该多问，只好把疑惑压在心里，又跟林凡聊起了学校的事。
“林叔，我们班最近在复习电磁学，好多同学都听不懂，老师讲得太快了，我有时候也跟不上。” 宋小雅有点沮丧地说，“我总担心高考考不好，考不上想去的大学。”
林凡看着她低落的样子，想起自己以前读书的时候，也有过类似的焦虑。他想了想，跟她说：“别着急，复习讲究的是循序渐进。你要是听不懂，就先把课本上的基础概念吃透，比如电磁感应的定义、楞次定律的内容，先搞懂‘是什么’，再琢磨‘为什么’和‘怎么用’。就像你刚才做这道题，要是没搞懂变压器的原理，就算我跟你说方法，你也记不住。”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别只盯着书本看。你爸厂里有很多电器零件，比如镇流器、线圈，你有空可以过来看看，问问工人师傅这些零件是怎么工作的。书本上的知识是死的，只有跟实际结合起来，才能真正理解。”
宋小雅认真地听着，这些话老师从来没说过，父母也只会让她 “好好读书”，可林凡的话却让她觉得特别实在，心里的焦虑也少了点。
“林叔，我知道了。以后我有空就过来，跟工人师傅学学，也跟你问问题。” 宋小雅笑着说，脸上的沮丧一扫而空。
两人又聊了会儿，宋卫国就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两个卤蛋和一袋饼干：“小雅，饿了吧？先吃点垫垫，等会儿咱去外面吃面条。”
宋小雅接过卤蛋，跟林凡说了声 “谢谢林叔”，就跟着宋卫国走了。走出办公楼的时候，她还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见林凡拿着图纸，往车间方向走，背影挺拔，脚步沉稳。
她心里忽然生出个念头：等她考上大学，也要学跟电器相关的专业，像林凡一样，做自己喜欢的事，还能帮到别人。
而车间里的林凡，正拿着变压器的图纸，跟王师傅讨论线圈的绕制方法。刚才跟宋小雅聊天时的轻松，很快被专注取代他知道，只有把变压器做出来，才能让电器厂更上一层楼，也才能给更多像宋小雅这样的年轻人，创造更好的条件。
工作台前，王师傅拿着线圈，有点担心地问：“林哥，这线圈的匝数要是绕错了，会不会烧了？”
林凡接过线圈，仔细看了看：“放心，我已经算过好几遍了，匝数没错。咱们先试一次，要是电流稳定，就说明没问题。”
说着，他拿起电线，往电源上接去。电流接通的瞬间，变压器的指示灯亮了起来，电流表的指针稳稳地指在正常范围里，没有丝毫波动。
王师傅一下子笑了：“成了！林哥，这玩意儿真成了！”
林凡看着指示灯，也松了口气。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要测试稳定性、批量生产，还有很多事要做。但他知道，只要一步一步来，总能实现自己的目标。
他抬头看向窗外，正好看见宋小雅和宋卫国走出门，宋小雅还回头朝车间这边挥了挥手。林凡笑着朝她挥了挥手，转身又投入到工作中未来的路还长，他得抓紧时间，往前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