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三坐在自家 “丽华服装店” 里,手指把搪瓷缸子捏得 “咯吱” 响。店里挂着的几件的确良衬衫落了层灰,半天没个顾客上门,自从磁带生意被林凡搅黄,这服装店就没好过。
“你再说一遍?市容的人就这么走了?” 他盯着伙计小王,眼珠子瞪得要冒火,“老赵头收了我五十块,拍胸脯说能让林凡停工半个月!这他妈叫‘喝一壶’?”
小王缩着脖子往后退:“老板,我打听了,是那个宋卫国赶回来,跟赵干事提了区里的刘科长,还拿了盖公章的合同…… 赵干事当场就软了,就给了个口头警告。”
“区里科长?” 赵三愣了愣,随即把缸子往桌上一墩,茶水溅了一地,“他林凡一个外地来的穷小子,凭什么搭上区里的线?肯定是瞎忽悠!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在店里转圈,盯着玻璃门上 “营业中” 的牌子,眼里窜出阴火:“明的搞不过,就来暗的!小王,你去西头找胡来顺那小子腿瘸,平时爱贪小便宜,手脚还‘麻利’,让他找两个人,今晚去林凡的厂房‘闹点动静’,越恶心越好!钱我来出!”
另一边,红星技术服务队的厂房里,机器声比往常更响了。赵干事那一出,反倒让大伙拧成了一股绳,宋卫国跑了三趟区里,塞了二十块 “加快费”,区里终于松口:“一周内准能把营业执照办下来”;王师傅带着徒弟们把绕线机调试到最佳状态,用五金厂特批的矽钢片做铁芯,线圈绕得又匀又密,第一批五十个镇流器全测合格,节能效果比林凡当初画的图纸还好。
“林哥,照这速度,街道办要的八十个货,下周三就能交!” 王师傅举着镇流器,指腹蹭过光滑的外壳,笑得眼角起了褶,“这玩意儿比修收音机痛快,修好一个是一个,这是能批量做的正经生意!”
林凡接过镇流器,用万用表再测一遍电阻,指针稳稳停在 “合格” 区:“质量得盯紧,这是咱们的第一个招牌,不能砸。”
正说着,张强风风火火冲进来,手里还攥着个空半导体盒子:“林哥!周边邻居都搞定了!送的半导体他们都爱得不行,特别是废品站的老刘头,拉着我唠了半天,说以后咱厂的废铜烂铁,他给的价比别家高两成!”
林凡笑着点头邻里关系顺了,至少能少些 “匿名举报” 的麻烦。可他没料到,麻烦会来得这么 “脏”。
平静只撑了两天。
这天凌晨三点,值夜的两个年轻伙计正趴在桌上打盹,其中一个被尿憋醒,刚走到院子角落的厕所,就听见围墙外有 “窸窸窣窣” 的响动,还夹着压低的说话声:“快点,别让人听见……”
“谁?!” 伙计心里一紧,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外面的声音瞬间没了。他哆哆嗦嗦摸出兜里的手电筒,叫醒另一个同伴,两人扛着根铁棍,挪到院门边,慢慢拉开一条缝外面只有夜风吹着荒草的 “沙沙” 声,连个人影都没有。
“是不是听错了?” 一个伙计咽了口唾沫。
“可能…… 是野猫吧?” 另一个也没底。
两人关紧门,后半夜没敢合眼,直到天蒙蒙亮,听见张强的脚步声,才松了口气。
可张强一推院门,差点被扑面而来的恶臭呛得背过气门口的水泥地上,泼满了黄褐色的污秽物,黏糊糊的还在往下淌,苍蝇已经围了一圈;旁边的围墙上,用红油漆歪歪扭扭写着三个大字:“滚出去!”
“操他妈的!” 张强气得跳脚,抄起门边的扫帚就想往墙上砸,“哪个缺德玩意儿干的?!”
陆续来上工的伙计们看到这场景,瞬间炸了锅有人捏着鼻子骂,有人撸起袖子要去找人,连王师傅都气得脸发白:“这是故意恶心人!太欺负人了!”
“肯定是赵三那个狗东西!” 一个跟张强熟的伙计咬牙道,“除了他,谁跟咱们这么大仇?!”
“走!找他算账去!” 几个小伙子举着扳手就要往外冲。
“都站住!” 林凡刚到门口,就撞见这阵仗,脸色铁青地喝住他们。他盯着地上的污秽物,指甲掐进掌心火早就窜到了嗓子眼,但他知道,现在冲去找赵三,只会落个 “无理取闹” 的名声。
“没凭没据,你们去了能怎么样?他不认账,反而倒打一耙说咱们闹事,到时候连区里都帮不了咱们!” 林凡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劲儿。
“那难道就这么算了?” 张强红着眼眶吼道,“这也太窝囊了!”
“窝囊?” 林凡冷笑一声,蹲下身,用树枝拨了拨地上的污秽物,“当然不算。他敢做绝,咱们就敢让他疼。强子,你现在去废品站找老刘头。”
“找他?” 张强愣了,“他能帮上啥?”
“废品站是消息窝子,这附近谁偷鸡摸狗、谁跟谁交好,老刘头门清。” 林凡抬起头,眼神亮得吓人,“你跟他说,只要他能提供昨晚的线索,我给五十块,另外,咱们厂以后所有废品,只卖给他一家。”
“五十块?!” 张强倒吸一口凉气,这差不多是普通工人半个月的工资。但看着门口的狼藉,他立刻点头:“我现在就去!”
张强骑着自行车往废品站赶,刚到门口就喊:“刘大爷!有急事找您!”
老刘头正蹲在门口分拣废铁,一听 “五十块”,立刻把手里的钳子一扔,拉着张强躲进废品堆后面:“强子兄弟,你说!昨晚后半夜,我被东边的狗叫吵醒,扒着窗户看了眼有两三个黑影从你们厂那边跑过来,往西边去了!其中一个跑起来一瘸一拐的,右腿不利索!”
“瘸腿?” 张强心里一动,“西头有没有谁是瘸腿的?跟赵三熟不熟?”
老刘头眯着眼想了半天,突然一拍大腿:“哎哟!西头老胡家的二小子,胡来顺!天生右腿瘸!前几天我还看见他跟赵三在酒馆喝酒,赵三还给他递烟呢!”
线索对上了!张强强压着激动,谢过老刘头,又补了句 “事成之后再给您加十块”,转身就往厂里跑。
“赵三、胡来顺……” 林凡听完汇报,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好,那就给他来个釜底抽薪。”
他凑到张强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提了提前几天送半导体时,记下来的几个 “街道热心大妈”,又说了说该怎么 “聊” 赵三的 “旧事”。张强越听眼睛越亮,最后忍不住拍了下手:“林哥,这招绝了!我现在就去办!”
当天下午,赵三的服装店门口突然围了几个挎着菜篮子的大妈。为首的张大妈,正是前几天收下半导体、拉着林凡说 “以后有事尽管说” 的老街坊。
“哎哟,就是这家店吧?我听说卖的衬衫,洗一次领口就开线,布还薄得透光!” 张大妈指着店里挂着的的确良衬衫,声音故意拔高,刚好能让路过的人听见。
“可不是嘛!我家小子前阵子在这儿买了盘邓丽君的磁带,回家一听全是杂音,找他退还不给退!” 另一个大妈接话,还特意掏出个皱巴巴的空磁带盒晃了晃这盒子,正是前几天张强特意找她 “借” 的。
“这种坑人店也就算了,听说前几天还偷偷往人家新厂房门口泼粪?这也太缺德了!得跟周主任反映反映,咱们街道可不能留这种商户!”
路过的人本来就对 “丽华服装店” 没好感,一听 “泼粪”“坑人”,立刻围过来议论。赵三赶紧冲出来辩解:“你们别胡说!我这衣服都是正经货!泼粪更是没有的事!”
“正经货?那你说说,前几天有人看见你跟西头的瘸子胡来顺一起喝酒,喝完就往人家厂房那边去,是干啥去了?” 张大妈追问,眼神里带着不屑。
这话一出,人群瞬间炸了“难怪人家厂门口那么脏,原来是他干的!”“以前他摆地摊就用八两秤,现在还干这种缺德事!”“这种人开的店,谁敢去啊!”
赵三脸都白了,想辩解却被七嘴八舌的议论堵得说不出话,只能眼睁睁看着人群散去,连路过的熟人都绕着他的店走。
更糟的还在后面。第二天一早,“赵三泼粪搞破坏”“赵三卖次品坑人” 的传言,顺着街道传到了西头 —— 连他以前摆地摊时,用 “八两秤” 坑买菜老人的老底都被翻了出来。街坊邻居路过他的店,要么指指点点,要么低声骂一句 “缺德鬼”。
赵三在店里砸了穿衣镜,摔了算盘,却一点办法都没有,他知道是林凡搞的鬼,可没抓着任何把柄。这种 “软刀子” 比打他一顿还疼,直接断了他的生路。
更让他慌的是,当天晚上,胡来顺慌慌张张跑来找他,脸都白了:“三哥…… 今天有两个壮汉找我,问我‘是不是帮人往厂房泼过粪’,眼神凶得很,我…… 我没敢认!他们还说‘再干缺德事,就卸了你的瘸腿’!”
“你他妈没用!” 赵三踹了胡来顺一脚,可看着对方哆哆嗦嗦、差点哭出来的样子,再想想外面的流言和壮汉的威胁,心里第一次冒起了寒气, 他突然意识到,林凡已经不是那个他能随便拿捏的外来户了。这个年轻人,不仅能带着人挣钱,还能不动手就把人逼到绝路。
林凡站在打扫干净的厂门口,空气里只剩碱水的清冽,伙计们早上用碱水刷了三遍地面,连缝隙里的污秽都抠干净了,墙上的红漆也用砂纸磨得只剩淡淡的痕迹。
“林哥,赵三的店彻底没人了!刚才路过看,他连‘营业中’的牌子都摘了!胡来顺也躲家里不敢出来,听说连门都不敢开!” 张强凑过来,语气里满是解气,还忍不住比了个 “耶” 的手势。
林凡点点头,目光望向车间里转动的绕线机,机器的轰鸣声稳而有力,王师傅正带着徒弟们检测新一批镇流器,脸上满是认真。
“这事到此为止。” 林凡收回目光,语气平静,“咱们犯不着跟烂人耗着,晚上值班再加两个人,多盯紧点门窗和设备。咱们要做的,是把镇流器做好,把生意做大,不是跟这种人纠缠。”
他转身走进车间,刚跨进门,就听见伙计们笑着喊 “林哥来了”,机器的轰鸣声里,满是干劲。伙计们看着他的背影,心里都多了份踏实, 他们的领头人,不仅能带着大家挣到钱,更能护着大家不受欺负。
惹了红星队,就得付代价。而红星队的路,要往更亮的地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