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希望所在
那片被净化的土地，如同一块完美的翡翠，镶嵌在死寂的灰败之中。嫩绿的新芽在扭曲的枯枝上颤抖，那不是恐惧，而是压抑了太久之后，对生命最原始、最纯粹的渴望。空气中，腐臭的甜腻被清新的草木芬芳彻底取代，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洗涤着灵魂。
精灵们依旧沉浸在那神迹般的震撼之中。他们中的许多人，从出生起就只见过腐化的蔓延，从未见过逆转。这十平方米的净土，对他们而言，不啻于创世之初的伊甸园。
艾拉瑞安长老颤抖的手，从那片松软的泥土上收回，指尖还残留着生命脉动的余温。他缓缓站直身体，那双看透了千年岁月的碧绿色眼眸中，此刻燃烧着前所未有的火焰。那火焰，名为希望。
他转过身，面对着依旧平静如水的林越。这一次，他的姿态不再是单纯的尊敬，而是一种近乎虔诚的仰望。他身后的精灵们，也全都屏息凝神，等待着长老的下一个动作，也等待着这位神秘“行道者”的宣判。
“预言……古老的预言是真的！”艾拉瑞安的声音不再沉稳，而是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激动，甚至有些沙哑，“当世界被阴影笼罩，当古树的泪水流干，一位来自异界的‘行道者’，将手持‘创世之火’，重燃生命之光！阁下，您就是预言中的那个人！”
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所有年轻精灵的心中炸响。他们纷纷看向林越，眼神中的敬畏瞬间被狂热的崇拜所取代。预言！那是记载在精灵族最古老圣典中，连许多长老都认为只是美好幻想的传说。而今天，传说照进了现实。
林越的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他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被定义、被赋予某种“使命”的感觉。他享受的是变强与探索的过程，是掌控自己命运的自由，而不是成为谁谁谁的救世主，被绑上道德的枷锁。
“预言与我无关。”他冷冷地打断了艾拉瑞安的激动，“我只是一个路过的旅人，刚才所做的，只是一场交易前的‘产品展示’。现在，展示结束了，我们可以谈谈价码了。”
这盆冷水浇得恰到好处，让艾拉瑞安从狂热的情绪中稍微冷静了一些。他苦笑一声，道：“阁下，请原谅我的失态。只是……这希望来得太突然，太猛烈，让我有些难以自持。您说得对，您展现了神迹，理应获得回报。请开口，翡翠梦乡的一切，只要您想要，我们都愿意献上！”
“很好。”林越点了点头，对这个态度还算满意。他不喜欢谈感情，但喜欢谈生意，因为生意有明确的规则和边界。
“我的第一个条件，带我去你们的宝库。我要亲自挑选，能提升‘灵魂能量上限’和‘灵魂恢复速度’的宝物。”林越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没有这个，净化你们的家园，对我来说就是亏本生意。我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精灵们面面相觑。宝库，那是他们种族千年积累的圣地，存放着从上古时代流传至今的无数奇珍异宝。对外人开放，这在精灵族的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事情。
艾拉瑞安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点头：“这是理所当然的！净化世界之树的创伤，其价值远超宝库中任何一件宝物。我这就为您带路！”
林越摆了摆手，“不急。”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那片被净化的土地，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那不是同情，也不是怜悯，而是一种工程师审视复杂系统时的专注。
“第二个条件，”他缓缓说道，“在净化这片森林之前，我需要知道一件事。你们精灵族，除了‘请求’和‘献上宝物’，还能为我提供什么？”
这个问题，让艾拉瑞安和所有精灵都愣住了。
他们不明白，这位强大的“行道者”为什么会有此一问。力量、宝物、尊敬……这些难道还不够吗？他们还能提供什么？
艾拉瑞安试探性地回答：“阁下，如果您需要知识，我们的图书馆收藏着万界以来的历史与奥术文献。如果您需要仆从，我们最精锐的游侠和德鲁伊愿意为您效劳……”
“我不需要仆从，也不需要那些可能已经过时的文献。”林越打断了他，语气中带着些许不耐烦，“我需要的是……‘价值’。一种能够持续产生价值，而不是一次性消耗的‘资产’。”
他的话，如同另一个世界的语言，让精灵们感到了深深的困惑。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而带着些许倔强的女声从人群中传来。
“我们……还有‘生命’。”
人群分开，一位年轻的精灵少女走了出来。她看起来不过百岁，在精灵族中尚属年幼。她有一头月光般的银色长发，碧绿的眼眸像两颗清澈的宝石，但此刻，那双眼睛里却燃烧着与艾拉瑞安相似的火焰，只是更加纯粹，更加炽热。
她穿着一身翠绿的猎装，腰间挂着一把精美的短弓，身姿矫健，充满了野性的生命力。她叫莉雅，是这一代精灵游侠中最具天赋的天才，也是艾拉瑞安长老最疼爱的孙女。
“生命？”林越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没有丝毫波澜，“我的灵魂能量，可以通过杀戮获取。你的生命，对我有什么用？”
他的话语冰冷而残酷，完全不带任何感情。在莉雅听来，这简直是对她生命价值的最大侮辱。
但她没有退缩，反而挺直了胸膛，迎着林越的目光，大声说道：“您所净化的，是土地的生命！您所对抗的，是深渊的死亡！您用生命之力战胜了死亡，那您就应该明白，生命本身就是最强大的力量！杀戮获取的能量是混乱、污秽的，而我们精灵的生命之力，是纯净、有序的！”
她顿了顿，向前一步，眼神中带着些许孤注一掷的决绝。
“我愿意与您签订‘生命契约’！只要您帮助我们净化家园，在接下来的百年里，我每年将我一半的生命本源献给您！这种纯净的生命本源，比您杀一万头恶魔得到的灵魂能量更有价值！它不仅能补充您的消耗，更能淬炼您的灵魂，让它更加纯粹！”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莉雅！你疯了！”艾拉瑞安失声惊呼，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生命本源！那是精灵存在的根基，是寿命的具现化！献出生命本源，无异于提前燃烧自己的生命！百年，一半！这几乎是要折损她近三分之一的寿命！
对于长寿的精灵来说，这是何等惨烈的代价！
“爷爷，我没有疯。”莉雅没有回头，她的目光依旧死死地锁定着林越，“如果家园不在，活着再久又有什么意义？与其在腐化中慢慢枯萎，不如为了希望燃烧自己！而且……我相信，这位阁下是值得的！”
林越看着眼前这个眼神倔强的精灵少女，沉默了。
他没有被少女的“牺牲精神”所感动，他的系统面板，早已给出了最冰冷的分析。
【目标：莉雅（精英精灵游侠）】
【综合评价：高价值可持续性资产。建议达成契约。】
数据是不会骗人的。这笔交易，比宝库里那些死物要有价值得多。
林越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真正的、带着兴趣的微笑。他喜欢这种感觉，不是被道德绑架，而是通过一场公平的交易，将对方的“希望”变成自己的“资源”。
“有趣。”他轻声说道，“你比你的长辈们更懂得交易的精髓。你给了我一个无法拒绝的报价。”
他看向脸色铁青的艾拉瑞安，“长老，看来你们的宝库里，最珍贵的宝物，并不是那些死物。”
艾拉瑞安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一半是愤怒，一半是无力。他明白，林越已经答应了。他心疼自己的孙女，但他更清楚，这是拯救整个翡翠梦乡的、唯一的机会。
“莉雅……”他艰涩地开口，“这是你的选择，我……尊重你。”
莉雅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许如释重负的微笑。她知道，她赌对了。
林越向前一步，伸出手掌，一团翠绿色的、由纯粹法则构成的光芒在他掌心浮现。
“这是‘生命契约’的雏形，以我的法则为担保。只要你将手放上来，并注入一滴精血，契约即告成立。百年为期，每年今日，我会来收取我的‘报酬’。”
他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像是在宣读一份商业合同。
莉雅深吸一口气，没有丝毫犹豫，走上前，将自己白皙的手掌，轻轻地按在了那团翠绿的光芒之上。一滴晶莹的、散发着生命气息的血液从她指尖渗出，融入光芒之中。
嗡——！
翠绿色的光芒大盛，瞬间将两人笼罩。一道无形的、跨越了灵魂的法则锁链，将他们连接在了一起。
【叮！】
【您与精灵游侠“莉雅”签订了百年期“生命契约”。】
【契约副作用：无。】
【警告：契约期间，若莉雅意外死亡，契约将自动失效，您将无法获得后续收益。请妥善保管您的“资产”。】
看着系统面板上的提示，林越满意地点了点头。
契约成立，他成了莉雅的“债主”，也成了这片森林的“希望”。
他收回手，那股掌控一切的、令人心悸的气息也随之收敛。他重新变回了那个气质冷峻的独行侠，仿佛刚才那个执掌生命法则的“行道者”只是一个幻觉。
“好了，交易达成。”他淡淡地说道，“现在，带我去宝库。我需要补充一下‘启动资金’，然后，我们再来谈谈如何‘分期付款’，净化你们的整个世界。”
艾拉瑞安看着自己孙女那张虽然苍白却带着坚毅微笑的脸，心中五味杂陈。他最终只能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对着林越，深深地鞠了一躬。
“阁下，请随我来。翡翠梦乡的宝库，为您敞开。”
在无数精灵复杂目光的注视下，林越跟随着艾拉瑞安，向着那座传说中的、千年未曾向外人开放的圣地走去。他的身后，是那片重获新生的土地，和一个用生命作为赌注，为他带来无限价值的精灵少女。
希望，有时并非无偿的馈赠，而是一场昂贵的交易。而林越，永远是这场交易中，唯一的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