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城，中央区，“铁翼”公会总部。
这是一栋三层石砌建筑，位于城市最繁华的街道交汇处。建筑表面覆盖着暗灰色的魔法防护涂层，能抵御大多数低阶法术的侵蚀。正门上方悬挂着公会徽章——一对钢铁翅膀环绕着一柄利剑，在午后的阳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泽。
三楼，会议室。
长条形的黑檀木会议桌旁，坐着八个人。他们是曙光城内最具影响力的五大公会的核心高层，以及三位来自军方和市政厅的代表。
空气有些凝重。每个人面前都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香草茶，但没人去碰。
“人都到齐了。”雷蒙德开口，声音低沉如岩石碰撞，“开始吧。”
坐在他左手边的第一人，是个穿着深蓝色法师袍、面容清瘦的老人。他是“星空之塔”学院的代表，大法师埃尔文。老人推了推鼻梁上的水晶眼镜，慢条斯理地说：“在讨论‘独行侠’之前，我想先确认一件事——三天前，遗忘丘陵深处的能量波动，有人知道具体原因吗？”
会议桌另一端，一个身穿精致皮甲、腰佩双短剑的女子冷笑一声：“埃尔文大师，我们是来讨论那个独行者的威胁，不是来研究什么能量波动的。”
“能量波动和他有关。”埃尔文平静地说，“我们的监测法阵显示，波动源头位于遗忘丘陵深处的‘古代祭坛’区域。而根据情报，独行侠林越在三天前进入遗忘丘陵，昨天返回。时间完全吻合。”
会议室里响起轻微的吸气声。
“古代祭坛……”坐在雷蒙德右手边的壮汉喃喃自语。他是“狂战士之怒”长，格鲁姆·血斧。两米出头的身高，肌肉虬结，光头，脸上有一道从额头斜跨到下巴的狰狞伤疤。“那个地方，去年我们公会一支二十人的精英队想进去探索，结果只回来了五个。剩下的……”他摇摇头，“连尸体都没找到。”
“所以问题来了。”市政厅的代表，一个穿着灰色制服、面容严肃的中年人敲了敲桌面，“这个林越，不仅单枪匹马剿灭了暗影的据点——那里面有至少三个lv20以上的正式刺客——还独自深入了连大公会都忌惮的危险区域。他到底有多强？”
“至少lv25。”说话的是军方代表，一个肩膀上有少校肩章的军官，“我们分析了暗影据点战斗的痕迹。那些刺客不是被围歼，而是被逐个击破，而且战斗持续时间很短。能做到这一点，等级压制至少五级以上。”
“可他才lv19。”莉亚说，语气带着明显的怀疑，“我们的人昨天在传送广场亲眼看见他的等级信息。”
“等级只是参考。”埃尔文大师捋了捋雪白的胡须，“我研究过系统数据化的规律。职业、天赋、技能搭配、战斗经验……这些都会极大影响实际战力。一个lv19的顶尖高手，完全可能战胜lv25的普通职业者。”
雷蒙德缓缓点头：“关键是，他属于哪一类？是我们可以拉拢的‘顶尖高手’，还是需要警惕的‘不稳定因素’？”
会议室陷入短暂的沉默。
“我倾向于是后者。”莉亚最先开口，语气斩钉截铁，“从行为模式分析：拒绝所有公会邀请，行事完全独来独往，战斗风格狠辣高效，不留活口。这种人要么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要么就是纯粹的独狼性格，极度排斥约束和合作。”
“但不可否认他的价值。”格鲁姆粗声粗气地说，“如果能把他拉进公会——哪怕只是挂名——对公会声望都是巨大的提升。现在城里很多散人玩家都在传他的事，说一个人能顶一支小队。如果我们能证明他属于狂战士之怒……”
“你想太多了。”莉亚毫不客气地打断，“这种人不会加入任何组织。他从头到尾表现出来的态度很明确：别惹我，我不惹你。你想招揽他？先问问暗影那些死人的意见。”
提到暗影，会议室的气氛又冷了几分。
“说起暗影……”市政厅代表清了清嗓子，“他们的残党最近活动很频繁。我们有理由相信，他们正在策划对林越的报复行动。如果处理不好，可能会引发城内大规模冲突。”
“那是他们自找的。”莉亚嗤笑，“刺客组织去伏击人，结果被反杀，还想报复？按道上的规矩，技不如人就该认栽。”
“问题不在于规矩。”雷蒙德沉声说，“在于影响。如果暗影残党在城里动手，无论结果如何，都会破坏曙光城的稳定。而我们这些公会……”他环视在座众人，“某种意义上，也是维持稳定的力量。”
这话说得很明白了。在座的公会，虽然彼此有竞争，但在维护曙光城基本秩序这一点上，利益是一致的。一个混乱的城市，对谁都没有好处。
“所以我们需要一个对策。”埃尔文大师总结道，“对独行侠林越，对暗影残党，以及对可能因此产生的连锁反应。”
格鲁姆摸了摸下巴：“要不，我们去跟他谈谈？不是招揽，就是……表达一下善意。让他知道，只要他不主动惹事，我们这些公会也不会找他麻烦。”
“谁去谈？”莉亚挑眉，“你去？我敢打赌，你刚靠近他十米内，他的刀就已经出鞘一半了。”
“我可以试试。”说话的是个一直沉默的年轻人。他坐在会议桌最末端，穿着简单的布袍，胸前别着一枚绿叶徽章——这是“自然守护者”公会的标志。他是该公会的代表，德鲁伊学徒凯尔文。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
“自然守护者……”雷蒙德若有所思，“我听说，你们公会的人，在翡翠梦乡那边有些门路？”
凯尔文点点头，声音温和：“我们公会的创立者是一位半精灵德鲁伊，与翡翠梦乡的精灵族有长期往来。根据最新消息，林越已经申请了前往翡翠梦乡的通行许可，预计明天就会出发。”
莉亚眼睛一亮：“所以你想在翡翠梦乡接触他？”
“不是接触，是偶遇。”凯尔文微笑，“翡翠梦乡是个讲究缘分的地方。如果‘恰巧’在某个精灵村庄遇到，打个招呼，提供一点帮助，总比在城里刻意找上门要自然得多。”
埃尔文大师赞赏地点头：“不错的思路。在异界环境下，人类之间天然有亲近感。而且翡翠梦乡是精灵的地盘，暗影的人不敢轻易追过去——精灵对刺客类职业的容忍度极低。”
“那么，自然守护者愿意负责这件事？”雷蒙德看向凯尔文。
“我代表公会接受这个任务。”凯尔文站起身，微微躬身，“我们会尝试与林越建立友好关系，至少确保他不会成为敌人。至于能否拉拢……我不敢保证。”
“足够了。”雷蒙德也站起来，“那么，关于暗影残党……”
“交给我们。”莉亚冷笑，“影舞者也是刺客公会，清理门户这种事，我们最擅长。当然，需要市政厅和军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市政厅代表和少校军官对视一眼，缓缓点头。
“但要注意分寸。”少校沉声道，“我们不希望看到城内爆发大规模战斗。如果必须动手……干净利落点。”
“放心。”莉亚舔了舔嘴唇，“我们会很‘干净’的。”
会议到这里，主要事项已经确定。就在众人准备散会时，会议室的门被敲响了。
进来的是铁翼公会的情报官，一个瘦削的年轻人。他快步走到雷蒙德身边，俯身低语了几句。
雷蒙德的脸色变了。
“确定吗？”他沉声问。
“确定。我们派去监视的人亲眼所见，战斗持续了不到十分钟。”
“什么战斗？”格鲁姆忍不住问。
雷蒙德深吸一口气，看向在座众人：“最新消息。林越刚刚在‘哭泣沼泽’深处，单杀了lv26的精英怪‘腐朽吞噬者’。”
死一般的寂静。
lv26的精英怪，什么概念？正常情况下，需要一支由五名lv22-24职业者组成的标准小队，配合默契，战术得当，才能确保击杀。而且往往需要付出一定代价——重伤甚至减员。
单杀？十分钟？
“消息来源可靠吗？”埃尔文大师的声音有些干涩。
“我们的人不敢靠近核心区域，但在外围用‘鹰眼术’观察到了战斗尾声。”情报官回答，“他们看到腐朽吞噬者倒下，林越站在尸体旁，身上虽然有伤，但行动自如。之后他处理了战利品，离开了沼泽。”
莉亚的呼吸明显急促了。作为刺客，她比在座任何人都更清楚“单杀lv26精英”意味着什么。那不仅需要压倒性的属性优势，更需要恐怖的战斗直觉和技巧。因为精英怪往往有特殊技能或机制，一个人面对时没有任何容错空间。
“lv19……单杀lv26精英……”格鲁姆喃喃自语，“这差距……已经不能用等级来解释了。”
“这就是我要说的。”雷蒙德双手按在桌面上，身体前倾，目光扫过每一个人，“这个林越，他的实力增长速度和实际战力，已经超出了常规认知。我们必须重新评估他的威胁等级——或者说，价值等级。”
埃尔文大师摘下眼镜，用丝巾慢慢擦拭：“我认为，我们应该调整对他的态度。从‘警惕但可拉拢’，调整为‘尽量结交，绝不敌对’。”
“我同意。”市政厅代表立刻表态，“这种人，如果不能成为朋友，也绝不能成为敌人。至少……不能让他站在我们的对立面。”
“附议。”少校军官点头。
“影舞者没有意见。”莉亚说，语气难得的认真，“对付这种人，暗杀是最蠢的选择。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他会不会在你出手前就察觉，然后反过来把你干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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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尔文苦笑着摇头：“看来我的任务难度又增加了。”
“不是增加，是变得至关重要。”雷蒙德看向他，“凯尔文，你们自然守护者在翡翠梦乡的渠道，现在是我们与林越建立联系的唯一桥梁。不惜代价，务必让他感受到曙光城各大势力的善意——不是讨好，是尊重和认可。”
“我明白了。”凯尔文郑重地点头。
“那么散会。”雷蒙德挥挥手，“各自去做该做的事。莉亚，暗影残党的问题，一周内解决。”
“三天就够了。”莉亚站起身，嘴角勾起危险的弧度，“正好，公会里有些新人需要见见血。”
众人陆续离开会议室。
最后只剩下雷蒙德和埃尔文大师。
“你觉得，他能走到哪一步？”雷蒙德问，目光望向窗外。从这个高度，可以看到小半个曙光城，以及远处传送广场上来往的人群。
埃尔文重新戴上眼镜，缓缓说：“我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走的，是一条我们从未见过的路。无职者，技能无限升级，越级战斗如吃饭喝水……这些特质组合在一起，已经不能用‘天才’来形容了。”
“你是说……”
“我说的是‘先驱’。”埃尔文转身，走向门口，“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要么被毒死，要么……开辟出一条全新的道路。雷蒙德，我们这些老家伙，也许正在见证历史的开端。”
老人离开了。
雷蒙德独自站在窗前，许久没有动。
窗外，夕阳正在西沉，将整座城市染成金色。街道上人流如织，玩家们结束了一天的冒险，带着收获或伤痕返回城中。商铺点亮灯火，酒馆传出喧闹，一切都显得那么生机勃勃，又那么……脆弱。
一个能单杀lv26精英的独行者，如果有一天对曙光城产生恶意，会造成多大的破坏？
或者反过来，如果他能成为这座城市的守护力量，又会带来多大的安全感？
“历史的开端吗……”雷蒙德低声重复着埃尔文的话，然后摇了摇头，“我只希望，无论历史往哪个方向走，铁翼公会都能站在正确的一边。”
他转身，走向公会内部的锻造工坊——每当需要思考重大问题，他总会去打铁。锤击金属的声音，能让他冷静下来。
而在城市的另一个角落，“影舞者”公会的地下据点。
莉亚坐在一张铺着黑色绸缎的长桌前，面前摊开一张卷轴，上面列出了十七个名字和地址。
“暗影残党，确认名单十七人。”她对站在阴影中的几个身影说，“今夜行动，一个不留。记住，要干净，要快，尽量不要惊动城卫军。”
阴影中的身影齐声应诺，然后如同融入黑暗般消失。
莉亚拿起羽毛笔，在卷轴末尾又添了一个名字：林越。
她在名字旁边画了个问号，然后盯着那个问号看了很久。
最后，她轻声自语：“希望我们永远不会成为敌人。因为和你为敌……看起来真的很不划算。”
羽毛笔落下，在桌上发出轻微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