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祭坛的第三天下午，林越抵达了遗忘丘陵的北部边缘。
这里的地势开始变得险峻，裸露的黑色岩层如同巨兽的脊骨，从茂密的森林中突兀地隆起。空气比丘陵内部更干燥，风从岩壁间穿过时会发出呜咽般的啸声，像是某种古老存在的低语。
按照守墓人消散前最后给出的指引，力量试炼的场所就在这片被称为“黑脊峡谷”的区域深处。没有更具体的坐标，只有一句模糊的提示：“当你的影子在正午时分完全消失时，你会看见入口。”
林越抬头看了看天空。太阳已经西斜，距离正午还有大约十个小时。他决定先找个地方休整。
在岩壁下方，他发现了一个半开放的洞穴。洞口不大，但内部空间足够容纳三四人，地面干燥，没有野兽栖居的痕迹——也许是某种岩栖生物废弃的巢穴。
他卸下行囊，开始布置临时营地。从储物空间取出防潮垫铺在地上，生起一小堆篝火，架起便携锅烧水。火光在岩壁上跳动，将他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晚餐是简单的肉干煮汤，加入了一些在森林里采集的可食用菌类和野菜。他吃得慢条斯理，一边吃，一边整理这几天的收获。
【无限成长】的被动效果已经开始显现。虽然等级还是lv17，但林越能感觉到身体的基础素质在缓慢而持续地提升——不是系统强加的数值增长，而是像常年锻炼的人那样，肌肉密度在增加，神经反应在优化，连五感都变得更加敏锐。
还有【意志淬炼】带来的精神抗性提升。之前在祭坛面对幻境时，那种被强行拖入回忆的无力感，现在回想起来已经淡化了许多。不是记忆变淡了，而是他对情绪的控制力更强了，能够将“感觉”和“事实”清晰地区分开。
“心之壁垒”暂时没有触发机会，但那个护盾效果在关键时刻或许能救命。
林越喝完最后一口汤，靠在岩壁上，闭上眼睛。
力量试炼……会是什么形式？
守墓人说三重试炼环环相扣。智慧试炼考验认知和应变，勇气试炼考验内心和自我接纳，那么力量试炼，按常理应该是对战斗能力的直接考验。
但守墓人也说过：“真正的力量，是知道自己何时该进，何时该退。”
也许，这场试炼的关键不在于“能打败多强的敌人”，而在于“如何打败”。
夜色渐深。林越没有睡，只是闭目养神，【全息感知】保持着最低限度的警戒范围。山风时强时弱，偶尔有夜行生物的叫声从远处传来，又很快沉寂。
他就这样坐着，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
清晨的山谷被薄雾笼罩。林越熄灭篝火，收拾好营地，继续向着峡谷深处前进。
随着深入，两侧的岩壁越来越高，最窄处只有不到五米的宽度，抬头只能看见一线天空。地面布满了碎石，偶尔能看到动物的骨骼化石嵌在岩层中，不知已存在了多少年。
上午十点左右，他抵达了峡谷最深处。
这里是一个直径约百米的圆形谷地，四周被近乎垂直的黑色岩壁环绕，仿佛一个天然的角斗场。谷地中央，立着一根直径三米、高约十米的黑色石柱，石柱表面光滑如镜，反射着天光。
林越抬头看了看太阳的位置——接近天顶，但还没到正午。
他找了块平整的岩石坐下，耐心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阳光逐渐垂直洒下，谷地里的阴影越来越短。当太阳真正抵达天顶的那一刻，奇迹发生了。
谷地中所有的阴影——岩壁的、石块的、林越自己的——在瞬间全部消失了。不是被强光掩盖，而是真正意义上的“消失”，仿佛这片区域的光照规则被改写了。
紧接着，中央那根黑色石柱开始发光。
不是反射阳光的那种光，而是从内部透出的、幽蓝色的冷光。光芒越来越亮，石柱表面浮现出复杂的纹路——那是和祭坛法阵类似的古代符文，但更加密集，更加深奥。
嗡——
低沉的震动声从石柱内部传来，整个谷地都在轻微颤抖。石柱表面的光芒开始流动、汇聚，在柱前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形。
人形逐渐清晰。
那是一个身高接近两米的战士，身穿简陋但充满蛮荒气息的皮质战甲，裸露的手臂上布满伤痕和战斗留下的疤痕。他面容沧桑，看起来四十岁左右，一头乱糟糟的黑发用骨簪随意束在脑后，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左眼是正常的深褐色，右眼却是诡异的纯白色，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混沌的苍白。
战士手中握着一柄巨大的石斧，斧刃粗糙，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他没有立刻攻击，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用那双异色的眼睛打量着林越。
“挑战者。”战士开口，声音沙哑如磨石，“报上你的名字。”
“林越。”
“林越……”战士重复了一遍，白色的右眼微微转动，“名字里没有氏族的烙印，没有祖先的祝福，没有命运的印记。你是个‘无根之人’。”
“那又如何？”
“无根之人，要么一无所有，要么……拥有一切。”战士咧开嘴，露出一个粗犷的笑容，“让我看看，你是哪一种。”
话音落下，他动了。
没有预兆，没有蓄力，甚至没有迈步的动作——战士的身影直接消失在原地，下一瞬已经出现在林越左侧，石斧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横斩而来！
好快！林越瞳孔骤缩，【浮光掠影】本能发动，身体向后疾退。
石斧擦着他的胸前掠过，带起的风压竟然割裂了皮甲的表层！这还是没有被直接命中的情况下！
“反应不错。”战士的声音从右侧传来——他不知何时已经改变了位置，“但只会躲可不行。”
石斧改斩为劈，这一次是自上而下的垂直打击！林越已经来不及完全闪避，只能横刀格挡。
铛——！！！
金属与岩石的碰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林越感觉双臂瞬间麻木，虎口崩裂，鲜血涌出。巨大的力量将他整个人压得单膝跪地，脚下的岩石都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
属性差距太大了！这个战士的力量至少是他的两倍以上！
“站起来。”战士收回石斧，没有追击，“力量试炼不是让你躺在地上完成的。”
林越咬牙站起，双臂还在不受控制地颤抖。他迅速检查了一下伤势——虎口撕裂，双臂肌肉轻微拉伤，生命值下降了大约15。只是一次格挡而已……
“疑惑吗？”战士歪了歪头，白色的右眼盯着林越，“为什么我的力量这么强？为什么你的防御这么脆弱？”
“为什么？”林越确实想知道。
“因为你不懂‘力量’。”战士将石斧扛在肩上，开始绕着林越缓步走动，“你以为力量就是肌肉的爆发，就是速度的极致，就是能量的大小？错了。”
他停下脚步，左手握拳，举到面前。
“力量是这个。”拳头缓缓握紧，指节发出噼啪的脆响，“是将意志、技巧、时机、环境……所有因素完美融合后，产生的‘结果’。”
话音刚落，战士一拳砸向地面。
没有能量波动，没有技能特效，就是最简单、最原始的一拳。
轰！！！
以拳面为中心，方圆十米内的岩石地面全部碎裂、下陷！蛛网状的裂痕疯狂蔓延，碎石飞溅，烟尘弥漫！
林越在最后一刻跃起，躲过了地面的塌陷，但爆炸般的冲击波还是将他掀飞出去，重重撞在岩壁上。
“咳咳……”口血，生命值又降了10。
“看到了吗？”战士从烟尘中走出，毫发无伤，“这一拳的力量，和刚才劈你那斧的力量，数值上是一样的。但打在地面，能碎岩；打在你身上，只是让你后退几步。为什么？”
林越挣扎着站起来，大脑飞速运转。
“因为……传导？”他想起前世学过的物理学知识，“力量需要介质来传递。地面是刚体，能完全传导冲击；而我的身体会吸收一部分，通过卸力、肌肉缓冲……”
“说对了一半。”战士点头，“更关键的是‘共振’。地面有它自己的振动频率，我的拳劲恰好匹配了那个频率，所以破坏力倍增。而你……”他白色的右眼微微发光，“你的身体振动频率，我刚才还没完全摸清。”
共振……频率……
林越脑中灵光一闪。他想起智慧试炼时，守墓人说的那句话：“力量不是肌肉，不是能量，而是‘将有限资源转化为胜利’的能力。”
如果力量的本质是“转化”，那么战斗的本质就是……找到“最优转化路径”？
“看来你有点明白了。”战士似乎能看穿他的想法，“那么，再来。”
这次他没有用斧，而是空手冲来，一拳直击林越面门。
林越没有躲，也没有格挡。在拳头即将命中的瞬间，他微微侧头，同时抬手，不是去挡，而是轻轻搭在战士的手腕上——不是对抗力量，而是引导。
四两拨千斤。
战士的拳劲被带偏了方向，擦着林越的耳际轰在身后的岩壁上。碎石飞溅，但林越毫发无伤。
“哦？”战士收回手，看着手腕上刚才被触碰的位置，“‘引’的技巧……有意思。但你只做了一半。”
“什么意思？”
“你引导了我的力量，但你没有‘利用’它。”战士指着岩壁上那个新砸出的坑，“那一拳的能量，大部分被岩壁吸收了，浪费了。如果你在引导的同时，加上一个旋转的力道，让我的拳头轨迹变成弧线，那么这部分力量就可以转化为你自己的攻击——比如，借力打力，用我的力量来攻击我。”
林越愣住了。
他刚才只是本能地用了前世学过的擒拿技巧中的“引手”，确实只想着化解攻击，没想过反击。
“力量试炼，考验的不是你能承受多重的打击，而是你能‘掌控’多少力量。”战士重新拿起石斧，“包括敌人的力量，环境的力量，甚至……你自己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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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斗再开。
这一次，林越不再单纯地闪避或格挡，而是开始尝试“引导”和“转化”。
当石斧劈来时，他不再硬接，而是用刀身侧面斜着迎上，让斧刃顺着预设的角度滑开，同时脚下一绊，试图破坏战士的平衡。
战士轻易稳住了身形，但眼中赞许之色更浓：“对，就这样。但还不够流畅。”
斧影如幕。林越在斧影中穿梭，每一次接触都像是精密的舞蹈——不是对抗，而是引导、化解、偶尔反击。他开始逐渐理解战士所说的“共振”：每一次刀斧相碰，他都在感受那种震颤的频率，试图找到最适合卸力的角度和时机。
十分钟后，林越已经浑身是伤，生命值下降到40以下。但他的眼睛却越来越亮。
因为他开始“看见”了。
在战士挥斧的轨迹里，他看见了力量的流动路径；在每一次碰撞的震颤中，他感受到了能量的传导方式；甚至在自己肌肉的每一次收缩舒张中，他理解了发力效率的细微差别。
“差不多了。”战士忽然收斧后跳，拉开了距离，“现在，用你理解的东西，攻击我。”
林越深吸一口气，双手握刀。
他没有立刻冲上去，而是闭上眼睛，感受着体内力量的流动——心跳的节奏，呼吸的频率，肌肉的紧张与放松……然后，将它们调整到同一个“共振点”。
睁开眼。
【浮光掠影】！
不是直线冲刺，而是弧线突进，身体在移动中旋转，将前冲的动能转化为旋转的势能，再叠加到刀锋上！
战士横斧格挡。
刀斧相撞的瞬间，林越手腕一抖——不是硬拼，而是沿着斧刃滑过，在接触点施加了一个旋转的剪切力！
滋啦——！
刺耳的摩擦声中，林越的刀竟然将战士的石斧带偏了轨迹！虽然只是一瞬间的失衡，但战士确实后退了半步！
“好！”战士大笑，白色右眼爆发出炽热的光芒，“再来！”
这一次，林越改变了策略。他没有追求极致的速度或力量，而是开始“编织”攻击——一刀接一刀，每一刀的落点、角度、力道都经过精确计算，彼此衔接，形成连绵不绝的攻势。就像用刀锋在空间中织网，将战士的活动空间一点点压缩。
战士开始认真了。他的斧法变得更加狂暴，每一击都带着开山裂石的威势。但林越总能找到那微小的缝隙，用最省力的方式化解、引导、反击。
战斗中，他逐渐领悟了更多：
力量的传导可以通过介质优化——比如用刀身侧面而不是刀刃正面对抗重击，能减少反震伤害；
能量的转化可以多层叠加——比如将前冲动能转化为旋转势能，再叠加手臂的爆发力，最后在刀刃接触时释放；
甚至“时机”本身也是一种力量——在对手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瞬间攻击，效果远胜于蛮力硬拼。
终于，在第二十七次交锋时，林越抓住了那个稍纵即逝的机会。
战士的石斧因为一次全力的竖劈而深深陷入地面，虽然只有零点几秒的停滞，但对林越来说足够了。
他没有攻击战士的身体——以双方的力量差距，即使命中要害也未必能造成决定性伤害。他的目标是那柄石斧。
刀锋沿着斧柄下滑，不是斩击，而是“震击”——以极高的频率敲击斧柄的特定位置，引发局部的共振！
咔嚓！
石斧的斧柄——那根看起来坚不可摧的黑色硬木——竟然从内部裂开了！
战士愣住了，低头看着手中断裂的武器，然后抬头看向林越。
沉默。
良久，战士将断斧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你通过了。”他说，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不是因为你打败了我——实际上，如果我真想杀你，你早就死了。而是因为你理解了‘力量’的本质。”
林越收刀，喘息着。值只剩下不到20，浑身伤口火辣辣地疼，但精神却异常亢奋。
“力量的本质……到底是什么？”他问出了这个最核心的问题。
战士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抬起左手，掌心向上。
“看好了。”
他的掌心开始发光。先是微弱的白光，然后逐渐增强，颜色也从白色变为金色，最后化作一团炽热的、如同微型太阳般的能量球。
“这是‘力量’的一种表现形式。”战士说，然后，他五指缓缓握拢。
能量球开始坍缩，光芒内敛，温度骤降，最终化作一颗冰冷的、漆黑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暗点”。
“这也是‘力量’。”战士张开手，暗点悬浮在掌心，“同样的能量总量，不同的表现形式，不同的效果。”
他将暗点轻轻抛起，暗点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在不远处的一块岩石上。
没有声音，没有爆炸。岩石就像被橡皮擦抹去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一块，断面光滑如镜。
“力量没有固定的形态，没有绝对的强弱。”战士收回手，看向林越，“关键在于‘掌控’——你能在多大程度上，将已有的资源转化为你想要的结果。”
他顿了顿，继续说：“你的身体是资源，你的技能是资源，环境是资源，甚至敌人的攻击也是资源。力量试炼，就是教会你如何最大限度地利用这些资源。”
林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那么，奖励呢？”他问。
战士笑了——这是见面以来，他第一次露出如此温和的笑容。
“奖励已经给你了。”他说，“‘力量的认知’，就是最好的奖励。不过……”
他伸手，食指轻轻点在林越的额头。
一股暖流涌入脑海，不是能量，不是技能，而是……知识。关于发力技巧的知识，关于能量转化的知识，关于战斗节奏的知识。这些知识化作本能，深深烙印在林越的身体记忆里。
【系统提示：力量试炼完成。评价：卓越。】
【获得奖励：力量掌控（被动）：所有物理攻击造成的伤害提升15，受到物理伤害降低10。对力量的运用效率永久提升。】
【获得额外奖励：上古战士的战斗记忆（残缺）：使用后可随机领悟一项上古战技。】
战士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
“记住今天学到的东西。”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力量不是终点，而是工具。用这工具去开拓你的路，去看更多的风景，去成为……你想成为的人。”
最后，他补充了一句：“还有，如果有一天你去了‘熔岩之心’，替我跟矮人王问个好。就说……‘老石头’还记得他欠我的那桶火山蜜酒。”
话音落下，战士彻底消散，只留下地上那柄断裂的石斧。
谷地中的阴影重新出现，正午已过。
林越站在原地，消化着刚才的一切。
他走到石斧旁，蹲下身，捡起了斧头的部分。很重，至少有上百公斤，斧刃虽然粗糙，但材质特殊，入手冰凉。
【物品：断裂的上古石斧】
【品质：传说（已损坏）】
【描述：某位上古战士的武器，承载着无数战斗的记忆。虽然已经断裂，但材质本身仍具有极高的价值。或许可以重铸？】
【特殊：蕴含着微弱的上古战意，长期接触可缓慢提升力量属性。】
林越将石斧收入储物空间。虽然损坏了，但传说级材料的价值不言而喻。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个谷地，转身离开。
走出峡谷时，夕阳正在西沉，将整个遗忘丘陵染成金红色。
林越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黑色岩壁。
智慧、勇气、力量——三重试炼全部完成。
现在的他，和三天前走进遗忘丘陵的那个林越，已经不再是同一个人了。
不只是属性提升，技能增强，更重要的是……某种内在的“蜕变”。
他握了握拳，感受着肌肉中涌动的力量，以及脑海中那些新获得的知识。
然后，他迈开脚步，朝着曙光城的方向，稳步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