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上的石阶比向下时更加漫长。
林越一步步走着，脚步声在狭窄的通道里形成单调的回响。墙壁上的荧光苔藓逐渐稀疏，光线越来越暗，最终完全消失。他只能凭着触觉和方向感继续前行，右手始终按在腰间的刀柄上。
大约走了十分钟，前方出现了微弱的光亮。
不是荧光，也不是月光，而是一种柔和的、乳白色的光，像是清晨时分的薄雾，均匀地弥漫在整个空间。
林越踏出最后一级台阶，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巨大的圆形大厅中。
大厅直径超过五十米，高约二十米，顶部是完整的穹顶，镶嵌着无数细小的发光晶体，正是这些晶体散发出柔和的光。地面铺着平整的青色石板，每一块石板上都刻着复杂的几何纹路，这些纹路彼此连接，形成一个覆盖整个地面的巨型法阵。
大厅中央，站着一个人。
准确地说，是一个和林越一模一样的人——同样的身高体型，同样的黑色短发，同样的装备，甚至脸上那冷静的表情都如出一辙。唯一不同的是，这个“镜像”的眼中没有任何情感波动，只有纯粹的、如同机械般的专注。
“智慧试炼第二环：破镜。”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大厅中回荡，是守墓人的声音，但不见其身影，“你将面对自己的镜像。它拥有你全部的战斗技巧、技能等级、装备属性，以及——对自身的绝对认知。它不会犯错，不会犹豫，没有恐惧，没有渴望。”
镜像缓缓抽出腰间的刀——【万象之戒】变化出的形态与林越此刻手中的完全一致。
“击败它，但不能依靠蛮力。”守墓人的声音继续，“镜像的物理属性是你的120。单纯的力量对抗，你必败。智慧，旅人，你需要智慧。”
“试炼开始。”
话音刚落，镜像动了。
没有试探，没有犹豫，一出手就是杀招！镜像的身影瞬间模糊，【浮光掠影】的速度比林越平时施展时快了至少两成！刀光如电，直取咽喉！
林越瞳孔骤缩，极限侧身，刀锋擦着脖颈掠过，带起一丝血线。他借势后撤，同时左手虚握，一发火球朝着镜像面门轰去！
镜像甚至没有躲闪，只是微微偏头，火球擦着耳际飞过，在远处的墙壁上炸开一团火花。而就在这瞬间，它已经再次逼近，刀锋划出三道残影，封锁了林越所有闪避空间！
好快！好准！
林越咬紧牙关，【洞悉】全开，终于在刀光中找到一丝极其微小的间隙，身体如同没有骨头的游鱼般扭动，险之又险地穿过刀网，但左臂仍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剧痛传来，鲜血瞬间浸湿了衣袖。
镜像没有追击，而是停在五步外，用那双空洞的眼睛看着林越，仿佛在分析他的每一个动作细节。
“它在学习……”林越瞬间明白了。这个镜像不仅仅复制了他的能力，还在实战中不断优化、进化！拖延越久，它就越强！
不能硬拼，必须智取。但智慧……在这种纯粹的战斗中，智慧该如何体现？
林越一边快速处理伤口——用布条紧急包扎止血，一边大脑飞速运转。
他目光扫过大厅。穹顶的发光晶体，地面的法阵纹路，墙壁光滑的石面……环境！守墓人没有规定必须在大厅中央战斗，也没有禁止利用环境！
镜像再次动了。这次它改变了战术，不再是极速突袭，而是稳步逼近，每一步都踩在最佳的发力位置，刀锋始终锁定林越的要害，制造出越来越强的压迫感。
林越开始后退，绕着大厅边缘移动。他的眼睛快速扫视着地面的法阵纹路——这些纹路绝对不仅仅是装饰。能用【信息洞察】分析吗？他分出一丝精神力尝试。
【名称：古代平衡法阵（残缺）】
【效果：稳定空间结构，抑制能量暴走，轻微调节范围内重力分布（当前重力系数08-12，随位置变化）】
【说明：先民用于进行精密能量实验的辅助法阵，对踩踏敏感。】
重力调节！而且对踩踏敏感！
林越眼睛一亮。他立刻改变移动轨迹，专门挑那些纹路复杂、节点密集的区域走。果然，当他踩过某些特定石板时，能感觉到身体忽然一轻或一沉，重力系数在实时变化！
镜像紧随其后，它的步伐精准地复制林越的路线，显然系统赋予了它同样的环境认知能力。
但林越要的就是这个。
他开始有节奏地踩踏法阵节点——轻、重、轻、重、重、轻……像是在地面敲击某种密码。每一次踩踏，重力系数都在08到12之间跳动，这种忽轻忽重的变化对平衡感和发力节奏是巨大的干扰。
镜像完美地复制了林越的每一个脚步，也承受着同样的重力变化。但林越是有准备的主动适应，而镜像是被动的复制——这就是机会！
三圈之后，林越突然变向！不再绕圈，而是直线冲向大厅中央！
镜像反应极快，几乎同步转向追击。但就在它踏出第三步时，林越猛地跺脚，踩在了一个特殊的复合节点上！
嗡——
整个法阵微微震动！以那个节点为中心，周围十米半径内的重力系数瞬间飙升至15！
突如其来的超重让镜像的动作明显一滞——虽然只有02秒的迟滞，但对林越来说足够了！
他没有回头攻击，反而加速前冲，目标是大厅另一侧墙壁！在距离墙壁还有三米时，他再次跺脚，踩中了另一个预设节点！
这一次，重力骤降至05！
身体轻如羽毛！林越全力跃起，右脚在墙壁上一蹬，借助低重力和反作用力，整个人如同炮弹般斜向弹射，轨迹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从镜像的头顶上方掠过！
镜像仰头，刀锋上撩，但重力异常的干扰让这一刀慢了半分。
林越在空中扭身，左手甩出三把飞刀——不是攻击镜像，而是射向穹顶三处特定的发光晶体！
叮！叮！叮！
飞刀精准命中，晶体应声碎裂！破碎的晶体洒下细碎的光尘，暂时干扰了镜像的视线。
落地，翻滚，起身。林越已经来到了镜像最初站立的位置，而镜像则被困在重力异常区边缘，需要重新调整节奏。
第一回合，平手。但林越成功验证了战术的可行性。
镜像似乎“思考”了一秒，然后它做出了让林越意外的举动——它不再盲目复制林越的脚步，而是开始有意识地避开法阵的复杂节点，只走那些重力稳定的区域。
它在进化战斗策略。
“果然没那么简单……”林越喘息着，刚才的一系列操作对精神和体力都是巨大消耗。伤口还在渗血，必须速战速决。
镜像稳扎稳打地逼近，这次它完全放弃了速度优势，而是利用属性压制，每一刀都势大力沉，逼迫林越硬拼。
铛！铛！铛！
刀锋碰撞，火花四溅。林越虎口发麻，每一次格挡都感觉手臂要断裂。属性差距太大了，这样下去撑不过二十招。
必须再次利用环境，但镜像已经警惕了法阵节点……
林越目光扫过穹顶。那些发光晶体……刚才击碎了三颗，但还有几百颗。如果……
一个疯狂的念头浮现。
他再次后撤，这次直接退到了大厅边缘，背靠墙壁。镜像稳步逼近，刀锋锁定。
就是现在！
林越猛地向上掷出三把飞刀——不是攻击镜像，也不是击碎晶体，而是在空中划出三道弧线，钉在了穹顶三处不同位置的晶体缝隙间！
飞刀的尾端系着极细的、几乎看不见的金属丝——这是他从曙光城购买的“暗影蛛丝”，原本用于布置陷阱，现在派上了用场。
三根蛛丝垂落，在林越身前构成一个不规则的三角区域。
镜像停顿了半秒，似乎在分析这个新局面的威胁。但它很快得出结论——这些蛛丝没有能量波动，只是普通的物理障碍。它直接挥刀，打算斩断蛛丝继续前进。
但林越要的就是这一刀！
在镜像挥刀的瞬间，他猛地拉扯手中预留的蛛丝末端！三根蛛丝同时收紧，牵动了钉在穹顶的飞刀，而飞刀的刀刃恰好卡在晶体结构的脆弱处——
咔嚓！咔嚓！咔嚓！
三颗晶体被撬动、脱落，从二十米高的穹顶坠落！
但这还没完！林越在晶体坠落的瞬间，用尽全部精神力，朝着下坠的晶体释放了最基础的【能量冲击】——不是攻击，而是精准的推力！
三颗晶体被改变了坠落轨迹，如同被精确制导般，朝着镜像所在的位置砸去！
镜像挥刀斩断了蛛丝，正要继续前进，头顶却传来破风声。它抬头，看到三颗发光的晶体正以惊人的速度砸落！
躲！必须躲！
但林岂会给它机会？在晶体下坠的同时，他已经冲上前，不是攻击镜像本身，而是——
一脚踩在镜像脚下的法阵节点上！
重力系数瞬间降至03！
镜像正要跃起躲避，却发现自己轻得像是要飘起来，发力完全失控！这一跳不仅没有跳出危险区，反而因为用力过猛，斜向上飘起，正好迎向其中一颗坠落的晶体！
砰！
晶体砸在镜像肩头，碎裂！虽然伤害不高，但打乱了它的平衡。
第二颗、第三颗晶体接踵而至！镜像在半空中勉强扭身，用刀格挡开一颗，但最后一颗结结实实地砸中了它的后背！
落地，踉跄。
而林越已经等在那里。
刀光如雪。
这一次不是技巧的比拼，不是属性的对抗，而是纯粹时机把握的绝杀——在镜像立足未稳、重心偏移、防御空门大开的瞬间，林越的刀锋已经递到了它的胸前。
镜像试图格挡，但失衡的身体让它慢了千分之一秒。
噗嗤。
刀锋贯胸而入。
镜像的动作僵住，那双空洞的眼睛看着林越，然后缓缓低头，看向自己胸口的刀柄。没有鲜血——它的身体开始化作光点，如同砂砾般从刀锋刺入处开始溃散。
“为……什么……”镜像竟然开口了，声音和林越一模一样，只是没有任何情感，“我的属性……比你强……技巧……相同……”
“但你只是一面镜子。”林越平静地看着它消散，“镜子能反射一切，却永远无法理解光从何而来。你复制了我的战斗方式，但复制不了我在生死之间磨砺出的‘直觉’，也复制不了我为了胜利可以多疯狂。”
镜像彻底消散，化作一片光尘，融入地面的法阵纹路。
大厅重归寂静。
林越单膝跪地，大口喘息。刚才那一系列操作几乎榨干了他的精神力和体力，左臂的伤口因为剧烈运动再次崩裂，鲜血已经浸透了整条衣袖。
但他赢了。
【系统提示：智慧试炼第二环完成。评价：卓越。获得额外奖励：先民智慧碎片x1（使用后可永久提升技能学习速度10）】
乳白色的光芒再次亮起，这次是从地面法阵的中心涌出，形成一个旋转的光门。
守墓人的身影从光门中走出。这一次，他不再是虚幻的投影，而是真实的躯体——虽然依旧苍老，但那双眼睛里多了几分欣慰。
“精彩。”老者拄着木杖，慢慢走到林越面前，“利用环境，制造变数，在绝境中创造机会……你证明了智慧不仅仅是算计，更是‘打破规则’的勇气。”
林越挣扎着站起来：“试炼……结束了吗？”
“还有最后一环。”守墓人微笑，“但在此之前，你需要恢复。”
他伸出枯瘦的手，轻轻按在林越受伤的左臂上。温暖的光芒从掌心涌出，渗入伤口。林越能清晰地感觉到肌肉在生长，伤口在愈合，连失血带来的虚弱感都在迅速消退。
【系统提示：受到先民祝福治疗，生命值完全恢复，所有负面状态清除。】
“谢谢。”林越活动了一下左臂，已经完好如初。
“不必谢我，这是你应得的。”守墓人收回手，神情变得严肃，“最后一环力量试炼，其实你已经通过了。”
“通过了？”林越一愣。
“力量试炼，考验的不是你能举起多重的石头，而是你能‘驾驭’多强的力量。”守墓人缓缓道，“面对属性碾压自己的镜像，你没有选择硬拼，而是用智慧找到了胜利的方法。这证明你已经理解了力量的真谛——力量不是肌肉，不是能量，而是‘将有限资源转化为胜利’的能力。”
他顿了顿，继续说：“真正的力量，是知道自己何时该进，何时该退，何时该硬拼，何时该智取。你做到了。”
林越沉默了。他忽然意识到，这三重试炼其实是环环相扣的——智慧试炼考验认知，勇气试炼考验内心，力量试炼考验的……是知行合一。
“所以，现在该领取你的奖励了。”
守墓人举起木杖，杖头的兽骨饰物开始发光。大厅穹顶的所有晶体同时亮起，投下无数道光柱，汇聚在林越身上。
温暖。充实。仿佛整个身体都在被洗涤、重塑。
【系统提示：获得被动技能【无限成长】！】
【系统提示：获得古代知识碎片x3！】
【古代知识碎片：记载着先民对力量、生命、进化等终极命题的思考片段。使用后可随机领悟一项失传的古代技艺或获得大量经验值。】
【系统提示：获得先民遗物——进化之种！】
光芒渐渐散去。
林越感受着体内涌动的力量。不仅仅是属性的提升，更像是一种……枷锁被打开的感觉。仿佛之前一直有一层看不见的天花板压在头顶，而现在，天花板消失了，上方是无限高远的天空。
守墓人看起来更加苍老了，脸上的皱纹更深，连站姿都有些佝偻。
“传承已毕，我的使命结束了。”他微笑着，声音有些虚弱，“旅人，记住今天的选择。无限成长的道路，注定孤独，注定艰难。但当你走到终点时，你会看到……连先民都未曾想象的风景。”
“前辈……”林越想说什么。
守墓人摆摆手：“不必多说。沿着来时的路回去吧，出口已经打开。至于我……该去找我的族人了。我们在这片大地上等待了太久，终于可以安息了。”
他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如同即将消散的晨雾。
“最后一句忠告。”守墓人的声音越来越轻，“你身上的系统……很特殊。它既是助力，也可能是枷锁。保持清醒，不要被任何存在定义你该成为什么样的人。你，只需要成为你自己。”
话音落下，老者彻底消散，连一丝尘埃都没有留下。
大厅开始震动。穹顶的晶体一颗接一颗熄灭，地面的法阵纹路失去光芒，墙壁出现裂痕。这个存在了无数年的试炼之地，正在完成最后的使命后走向终结。
林越不再停留，转身冲向出口。
当他踏出大厅，重新回到向上的石阶时，身后传来沉闷的崩塌声。尘埃从通道深处涌出，带着古老岁月终结的气息。
他没有回头，只是加快了脚步。
当终于走出通道，重新站在祭坛上时，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月落星沉，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祭坛上的符文完全暗淡了，那些青灰色的巨石看起来更加破败，仿佛随时都会彻底垮塌。晨风吹过，带来森林的清新空气，吹散了昨夜所有的肃杀与沉重。
林越打开系统面板，看着新获得的技能和物品，然后关掉面板，望向远方连绵的山脉。
无限成长……进化之种……
这条路，比他想象的还要漫长，还要广阔。
他深吸一口气，走下祭坛，沿着来时的古道，朝着曙光城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