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最近真是焦头烂额。
秦峰像个被工作压得喘不过气的社畜，长长叹了口气，声音里全是恰到好处的疲惫。
他顺手拿起桌上一份关于兰云区老大难拆迁项目的文件，一边翻，一边摇头皱眉，满脸都是烦心事。
然后，他像是要去拿旁边的参考资料，动作极其自然地，将右手边的一摞文件给挪开了。
这一下，左手边那摞文件最下面的牛皮纸文件夹，完完整整地暴露在了刘建明的视线里。
文件夹很普通，牛皮纸材质，没标题也没任何标记，看着就是份平平无奇的内部资料。
但刘建明是干嘛的？市纪委副书记，钱宇的头号心腹，职业的敏感性让他对任何“不寻常”都保持着十二分的警惕。
一个区长的办公桌上，放着一份来自邻市、还没任何标记的文件夹，这事儿本身就有点意思了。
尤其是秦峰刚才那句“焦头烂额”的抱怨，简直就是给这份“神秘”文件夹量身定做的背景介绍。
“秦区长这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刘建明脸上挂着关切的笑，语气里却藏着一丝试探。
他知道秦峰是孙志平的人，今天来，除了摸孙志平的底，也想从秦峰这儿掏点“蛛丝马迹”。
秦峰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他“啪”的一声，把手里的拆迁报告重重拍在桌上，一副被彻底惹毛了的样子，然后顺手抽出了那个牛皮纸文件夹。
动作有些粗暴，仿佛在宣泄心里的火气。
“麻烦事？何止是麻烦！”秦峰语气里又是愤怒又是无奈，“刘书记，你来评评理。邻市一家物流公司，我们兰云区好不容易招商引资弄进来的，老板算我老朋友。前几天，他们的车在邻市被一个大学生给撞了，就这么点屁事，你猜怎么着？”
秦峰说着，哗啦一下打开文件夹，里面的材料在桌上摊开一角。
那张骚蓝色的保时捷911照片，还有那张数字触目惊心的定损单，瞬间就抓住了刘建明的眼球。
旁边，还有一张马杰的身份证复印件，名字和照片都清清楚楚。
刘建明的视线，像钉子一样钉在了定损单和旁边的起诉状上。
他的眼珠子飞速转动，疯狂捕捉着上面的关键信息。
“怎么了？”刘建明相当配合地问道，他知道，好戏要开场了。
“怎么了？那个叫马杰的大学生，狂得没边！”秦峰的语气充满了“义愤填膺”，好像自己才是受害者。
“我们公司走了法律程序，法院也判了，让他赔钱。结果他倒好，直接放话，说在青阳市这一亩三分地上，谁敢让他掏一个子儿，他就让谁滚蛋！还叫嚣说，他爸是公安局长，他舅是纪委书记，谁敢动他，就是跟整个青阳市的领导班子作对！”
秦峰故意添油加醋，把马杰的“狂妄”直接拉满，甚至还“不小心”把“公安局长”和“纪委书记”这两个重量级头衔给抖了出来。
他知道，这番话，绝对能把刘建明心里的那把火给彻底点着。
刘建明的手指在自己膝盖上轻轻敲着，频率越来越快。
一个大学生，敢放这种话？
要么是脑子有问题，嫌命长了。
要么，就是真有底气，背景硬到能吓死人。
“我让区里的同志去协调，你猜怎么着？”秦峰继续上猛料，语气里全是讽刺和无奈，“邻市那边，从交警到法院，从律师到调解员，一听马杰这名字，全都跟躲瘟神似的，谁都不敢接这茬。我查了下，这小子的档案，家庭住址就是一个普通工薪家庭。一个工薪家庭的孩子，开几百万的保时捷？还这么横？鬼才信！”
秦峰说到这，故意停顿了一下，端起茶杯喝水，用眼角余光扫了刘建明一眼。
他知道，刘建明已经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刘建明的呼吸明显重了几分。他脸上还是那副标准的笑容，可那双眼睛，已经死死锁定了材料里“马杰”这个名字，和他身份证复印件上的信息。
【姓马，开豪车，背景神秘，还这么嚣张？】
在青阳市，姓马的大官，能让邻市都怕成这样的，还能有谁？
刘建明感觉自己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一个足以改变青阳市政坛格局的秘密！
他心里的兴奋，已经快压不住了。
“这案子，本来不归我们兰云区管。但企业是我们好不容易招来的，出了事，我这个区长总不能装死吧。”秦峰把材料重新收好，装回文件夹，随手扔回桌角，仿佛那是个烫手山芋。
“可这水太深，不好办啊。一个小小的经济纠纷，背后的人，背景恐怕通天了。真是头疼。”
他嘴上说着头疼，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鱼已经不是咬钩了，这是要把我的渔船给吞了啊！】
刘建明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借此掩饰自己内心的狂喜。
“秦区长，这事确实棘手。”他嘴上劝着，心里的小算盘已经打得噼啪响，“不过，既然是经济纠纷，最终还得走法律。你也不用太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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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里已经有了判断：这个马杰，九成九就是马振华养在邻市的私生子！秦峰“无意中”透露的这些信息，哪是雪中送炭，这简直是送来了一把捅向马振华心脏的绝世好刀！
又客套了几句，刘建明就急不可耐地起身告辞了。他一秒钟都等不了，必须立刻把这个“重大发现”汇报给钱书记。
“秦区长，你忙，我就不打扰了。今天这事，我会跟钱书记汇报的。区里的工作，我们纪委这边一定全力支持。”刘建明脸上是绷不住的兴奋，脚步都有点飘。
“那太感谢刘书记了。”秦峰把他送到门口，看着他几乎是小跑着消失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秦峰几乎能想象出接下来的画面。
刘建明会像一只发现了猎物的猎犬，用最快的速度冲回市纪委，冲进钱宇的办公室去邀功。他会添油加醋地描述马杰有多嚣张，保时捷有多扎眼，以及秦峰那副“愁眉不展”的样子。他甚至会把秦峰“不小心”透露的“他爸是公安局长，他舅是纪委书记”，原封不动地转述给钱宇。
而钱宇，那个阴沉狠辣的纪委书记，那个刚在常委会上和马振华撕破脸的男人，听到这消息，会是什么反应？
秦峰回到办公桌前，给自己续了杯热茶。氤氲的热气，也藏不住他眼底的冰冷。
市纪委书记办公室。
钱宇听完刘建明的汇报，半天没吭声。
他手指间夹着烟，烟灰都积了长长一截，他却像没感觉一样，任由那截烟灰摇摇欲坠。
办公室里，只剩下刘建明略显急促的呼吸，和他自己“砰、砰”的心跳声。他知道，自己这次，立大功了。
“你说，那个大学生的名字，叫马杰？”钱宇终于开口，嗓子像是被砂纸磨过，又干又涩。
“对，马匹的马，杰出的杰。”刘建明赶紧回答，语气里全是邀功的兴奋，“秦区长还给我看了他的身份证复印件、保时捷照片，还有定损单，维修费接近五十万！一个普通工薪家庭的孩子，怎么可能开得起这种车？！”
“秦峰的态度怎么样？”钱宇掐灭烟头，眼神跟刀子似的看向刘建明。
“看着很苦恼，一直在抱怨案子不好办，背后的人背景太深。”刘建明回忆着秦峰的每个表情，“我感觉，他应该是真不知道这水有多深，纯粹当成一个棘手的民间纠纷。他甚至还‘不小心’说漏了嘴，说那个马杰放话，他爸是公安局长，他舅是纪委书记”
刘建明小心翼翼地看着钱宇的表情，生怕说错了哪个字。
钱宇的指尖在桌上有节奏地敲着，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马振华。马杰。公安局长。纪委书记。
一个公安局长，一个开豪车的神秘大学生。这两个姓氏，加上秦峰“无意中”透露的那些狂言，太难不让人联想了。
尤其是在今天常委会，他和马振华刚正面硬刚过的节骨眼上。
这简直是老天爷送来的“大礼”！
钱宇的脑子里，一个大胆的猜测正在疯狂成型。
如果这个马杰，真是马振华的私生子
那这就不再是简单的经济纠纷了。这背后是公安局长的巨额财产来源不明，是利用职权给私生子当保护伞，甚至可能牵扯出更深的腐败问题！
这简直是他扳倒马振华，送给孙志平的一份天大的投名状！
这份“功劳”，足以让他彻底取代马振华在孙志平心中的位置，甚至更进一步！
钱宇的眼中，那股兴奋的光芒都快压不住了。
他猛地又捻灭了一下烟头，烟蒂在烟灰缸里发出“滋啦”一声。
“建明，你把刚才看到的材料细节，再给我复述一遍。”钱宇的声音有点发颤，那是极致兴奋的表现。
“特别是那个叫马杰的年轻人的名字，学校，身份证号，还有车牌号，和他名下那个公司的信息，一个字都不能错！”钱宇的语气又急又重，他要确保每个细节都万无一失，不放过任何一个突破口。
刘建明立刻挺直腰板，开始一字不差地复述他记住的所有细节，包括马杰那些嚣张的话，以及秦峰当时“头疼”的表情。
他知道，钱宇，已经彻底上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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