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能带你回家的人。
李赫的声音,通过卫星信号,穿透了重洋,清晰地传到了电话的另一端。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承诺,像一束光,照进了张文华黑暗的世界。
在马六甲一间潮湿、昏暗的出租屋内,一个男人握着电话,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的手,因为长时间的劳作和营养不良,显得格外粗糙和瘦削。
他就是张文华。
五年来,他像一只过街老鼠,躲藏在城市的阴暗角落,靠打黑工勉强度日。
他做过码头搬运工,洗过盘子,甚至在黑市上卖过血。
每一天,他都生活在恐惧之中,生怕魏建雄的人找到他。
他换了无数个身份,辗转了好几个国家,从东南亚到中东,再到非洲,每一次迁徙,都像是一次灵魂的剥离。
每一天,他都在惊恐和绝望中度过,连睡梦中都会被噩梦惊醒。
他不敢联系家人,不敢相信任何人。
魏建雄的势力,就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他牢牢地困住,让他无处可逃。
他好几次都发现,有不明身份的人在打探他的下落,那些冰冷的眼神,让他不寒而栗。
直到半年前,一个自称是“新叶基金会”的人通过网络联系上他,那是一封加密邮件,邮件内容让他几乎崩溃。
邮件里说,他的女儿白血病复发,急需骨髓移植和一大笔治疗费用。
张文华当时就崩溃了。
他以为这是魏建雄设下的又一个陷阱,想要引他现身。
他甚至想过,干脆一死了之,这样就没人能利用他了。
但对方没有逼他,只是告诉他,基金会可以先行垫付所有费用,救治他的女儿,不求任何回报。
唯一的条件是,希望他能“保留”好手中的东西。这“东西”,自然就是那本记录了魏建雄罪证的笔记本和那支录音笔。
从那天起,每个星期,他都会收到女儿在医院接受治疗的视频。
视频里,女儿从最初的虚弱苍白,到后来的慢慢恢复,脸上甚至重新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女儿的笑容,就像一束微弱的光,照亮了他绝望的生活,成了他活下去的唯一动力,也成了他坚持复仇的信念。
他不知道这个“新叶基金会”到底是什么来头,但他知道,对方在向他释放一个信号:有人,想动魏建雄。
而他,就是那把最锋利的刀,那把能刺穿魏建雄心脏的刀。
几天前,基金会的人再次联系他,给了他这个卫星电话号码,告诉他,会有人联系他,带他回家。
他等了三天,这三天,他度日如年。
每一分钟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他不敢睡觉,不敢吃饭,生怕错过那个电话。
直到刚才,这个电话响起,传来了李赫那句“我们是能带你回家的人”。
“回家”张文华咀嚼着这两个字,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模糊了他的双眼。
他已经五年,没有见过祖国的太阳了,没有呼吸过故乡的空气了。
那种被抛弃、被遗忘的感觉,在这一刻,被“回家”这两个字彻底击碎。
秦峰的办公室里。
他正在审阅一份关于兰云区环卫工人福利待遇提升的方案。
这份方案,是他上任区长后,亲自指示办公室拟定的。
他深知,一个城市的文明程度,往往体现在对最基层劳动者的关怀上。
桌上的另一部手机屏幕亮着,上面是一款全球航班实时追踪软件。
软件的界面上,一架从吉隆坡国际机场起飞,目的地为省城机场的波音777客机,刚刚进入了平流层,航线图上,一个小小的飞机图标,正在稳步地向东方飞行。
【航班号ca872,预计八小时后抵达。】
【张文华,我的复仇之刃,欢迎回家。】
【你的回归,将会是送给魏建雄的,一份终极大礼。】
【这份大礼,他一定会“喜欢”的。】
秦峰拿起红笔,在方案上批示:同意。
并建议为一线环卫工人,每人每月增加300元高温补贴。他的字迹龙飞凤舞,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果断。
他处理这些日常工作,和他操盘这场跨国追逃,用的是同样冷静的头脑,同样精准的判断力。
对他而言,这两件事的本质,并无不同。
都是在清除旧世界的垃圾,建立一个他想要的新秩序。一个更公平、更清明、更有人情味的新秩序。
八个小时的飞行,对张文华来说,是人生中最漫长、也最煎熬的八个小时。
他坐在商务舱里,穿着大使馆为他准备的体面衣服,用着一本假的护照。
他被安排在最靠窗的位置,这样他就可以看到窗外的一切,但同时,窗外的人也无法轻易看到他。
他的身边,坐着两个沉默寡言的男人。
他们身材魁梧,眼神锐利,即使在飞机上,也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李赫告诉他,这两人是专业的安保人员,会确保他一路上的安全。
,!
可张文华的心,始终悬在半空中,像一片摇摇欲坠的树叶。
他时而想起五年前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矿井下传来的巨响,那一声声绝望的呼救,以及魏建雄在电话里那句“死几个人算什么?给我不惜一切代价,把这件事压下去!”的咆哮。那咆哮,像魔咒一样,缠绕了他五年。
时而想起这五年东躲西藏,食不果腹的狼狈。那些被人追杀的惊险瞬间,那些饥寒交迫的夜晚,那些孤独无助的时刻,都像电影一样在他脑海中闪过。
时而又想起女儿在视频里,那张苍白却带着笑容的小脸。那是他唯一的希望,也是他唯一的软肋。
恐惧、仇恨、希望、担忧种种情绪,在他的胸中交织翻滚,让他几乎窒息。他的呼吸变得急促,手心也渗出了冷汗。
他不知道,回到那个他既热爱又恐惧的国度,等待他的,究竟是正义的审判,还是魏建雄更疯狂的报复。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能安全,不知道女儿是否真的能康复。
他只能赌。
把自己的命,和女儿的未来,全部赌在那个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新叶基金会”,和这个突然出现的“国家队”身上。
秦峰放下了手中的文件,站起身,走到窗边。
天色已经擦黑,省城的万家灯火,开始一盏盏亮起,像点缀在黑色幕布上的钻石。
他打开航班软件,那架波音777,已经开始降低高度,准备进场。屏幕上的飞机图标,已经非常接近目的地。
引信,已经燃烧到了尽头。
爆炸,就在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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