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秦峰正式开启了他的“演员”生涯。
剧本名字他都想好了，就叫《一个优秀青年干部的自我修养》。
每天早上七点，准时起床。
自己动手，做一份谈不上美味但绝对能填饱肚子的早餐。
通常是白粥配咸菜，或者面包夹鸡蛋。
七点半，准时出门。
不开车，不打车，就坐那趟晃晃悠悠的公交车。
环保，低碳，还接地气。
八点十分，准时出现在办公室。
他是整个综合二科，乃至整个市政府办公室，到得最早的人。
泡茶，打扫卫生，整理文件。
把科长办公室收拾得一尘不染，把赵立德的茶杯烫得温热。
等赵立德八点半踩着点到办公室的时候，一杯温度刚刚好的龙井茶，会准时递到他的手上。
“市长，您的茶。”
秦峰的脸上，永远是那副谦卑又带点孺慕的表情。
仿佛赵立德不是他的领导，而是他失散多年的亲爹。
白天的工作，更是无可挑剔。
赵立德交办的任何事情，他都能在第一时间，以最高的效率，最完美的质量完成。
写的稿子，滴水不漏，既能精准领会领导意图，又能在细微处展现文采，让赵立德念起来特别顺口。
安排的会议，井井有条，从会场布置到人员通知，再到会议记录，所有细节都考虑得周周到到，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甚至连赵立德的午饭，他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他会提前跟食堂打好招呼，让师傅给赵市长留一份小灶，两荤一素一汤，营养搭配均衡，口味清淡。
整个市政府办公室都在传，赵副市长真是捡到宝了，秦峰这个秘书，比他亲儿子还贴心。
赵立德表面上不动声色，但秦峰知道，他的疑心，正在被这种“完美”一点点地放大。
因为太完美了。
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精力旺盛，手握不大不小的权力，前途一片光明。
他怎么可能没有一点私心？没有一点欲望？
他不抽烟，不喝酒，不打牌，没有任何不良嗜好。
工作之外，两点一线，办公室，家。
生活规律得像一台精密的机器。
这不正常。
这非常不正常。
秦峰越是表现得无懈可击，赵立德心里的那根刺，就扎得越深。
而负责监视秦峰的那两个倒霉蛋，已经快疯了。
他们的监视记录，每天都是一模一样的内容。
“7:30，目标出门，乘坐16路公交车。”
“8:10，目标进入市政府大楼。”
“18:00，目标下班，乘坐16路公交车。”
“18:40，目标进入菜市场。”
“19:10，目标回家，再未出门。”
日复一日，枯燥得让人想死。
他们一开始还以为这是个什么伪装高手，结果盯了一个星期，发现这哥们是真的无聊。
他们甚至开始怀疑人生。
“马哥，你说这小子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他这生活，比我爷爷还规律。”副驾上的年轻警察小李，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用望远镜看着秦峰家亮着灯的窗户。
被称为马哥的，是那个四十多岁的老警察，马振华亲自点的人，叫张伟。
张伟弹了弹烟灰，愁眉苦脸。
“谁知道呢。也许现在的好干部，都流行这个调调？”
“好干部？”小李嗤笑一声，
“算了吧张哥，市政府里有几个屁股是干净的？赵市长让我们盯他，他肯定有问题。
“可问题是，问题在哪呢？”张伟也想不通，
“这一个星期，他除了上班下班，见过的活人不超过二十个，除了同事就是菜市场大妈。通话记录查了，除了工作就是他妈。银行流水查了，干净得像刚出厂的白纸。这让我们怎么交差？”
“要不我们编一点？”小李提议。
“你找死啊！”张伟瞪了他一眼，
“赵市长是什么人？你敢拿假情报糊弄他，他能把你活剥了！老实盯着吧，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
他们不知道，他们的对话，正一字不落地，通过「罪恶卷宗」的实时转播功能，传进秦峰的耳朵里。
秦峰正坐在沙发上，一边用平板看一部老电影，一边在脑子里听着两个监视者的吐槽大会。
“编一点？小同志，你这个思想很危险啊。”
“不过我喜欢。”
秦峰觉得，是时候给这两位无聊的观众，加点戏了。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陈妍的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
“喂？秦科长？”陈妍的声音带着一丝意外。
这是秦峰第一次主动给她打电话。
“陈副处长，没打扰你休息吧？”秦峰的语气很客气。
楼下桑塔纳车里的张伟和小李，瞬间来了精神。
“来了来了！鱼儿上钩了！”小李激动得差点把望远镜扔了。
张伟也赶紧拿起一个带耳机的设备，那是一个信号窃听器，虽然效果不佳，但能模糊听到一些。
，！
“是那个新提拔的发改委副处长，陈妍！”
“大晚上的，孤男寡女，打电话嘿嘿嘿。”
两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猥琐的笑容。
“没，没有，我也刚下班。”陈妍的声音有些紧张。
“是这样，关于上次那个‘绿岛湖方案’的后续落实，有些细节我想跟您再沟通一下。我写了个补充材料，您看您明天方便吗？我给您送过去。”秦峰公事公办地说道。
车里的笑容，僵住了。
“就这？”
“聊工作？”
小李感觉自己被耍了。
“哦，好，好的。明天上午我在办公室。”陈妍回答。
“行，那不打扰您了，陈副处长再见。”
“再见。”
电话挂断。
通话时长，一分零三秒。
内容，纯工作。
车里的气氛，瞬间降到冰点。
张伟把耳机一摔，骂了一句：“妈的，白激动了。”
秦峰在楼上，差点笑出猪叫。
这就完了？
当然没有。
他放下手机，等了大概十分钟。
然后，他换上一身体面的休闲装，拿起车钥匙，出门了。
楼下的张伟和小李看到秦峰下楼，还换了衣服，又一次来了精神。
“动了动了！他要出门！”
“还换衣服了！肯定是去约会！”
“跟上跟上！”
秦峰没有坐公交，而是走进了小区的地下车库。
他有一辆车，是前身父母给买的，一辆很低调的大众帕萨特。
他一直没开，就是为了营造自己“朴素节俭”的人设。
今天，是时候让它出来透透气了。
帕萨特缓缓驶出小区。
黑色的桑塔纳，像个幽灵一样，悄悄跟在后面。
秦峰没有去什么酒店或者酒吧。
他把车开到了市第一人民医院。
在住院部门口停下。
然后，他提着一个水果篮，走进了住院部大楼。
张伟和小李在车里大眼瞪小眼。
“来医院干嘛？”
“不知道啊，他家里人有谁生病了？”
“资料上没写啊。”
“跟进去看看！”
小李刚要下车，被张伟一把拉住。
“别去！住院部人多眼杂，容易被发现。就在这等着。”
他们在楼下等了足足一个小时。
秦峰才从里面出来。
他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和关切。
上车，点火，回家。
整个过程，没有任何异常。
桑塔纳里，张伟拿起手机，拨通了赵立德心腹马振华的电话。
“马局，目标今晚出门了。”
“去了哪？见了谁？”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急切。
“去了市一院，看望病人。”
“病人是谁？”
“查了，是他大学时候的老师，得了癌症，在住院。”
“”电话那头沉默了。
一个下班后，还特意去医院看望自己患癌老师的人。
这这他妈是活雷锋啊！
这跟他们预想的剧本，完全不一样！
马振华挂了电话，立刻把情况汇报给了赵立德。
赵立德听完汇报，在办公室里站了很久。
他看着窗外的夜色，眼神愈发阴冷。
一个工作上完美无缺，生活上两点一线，私德上毫无瑕疵的年轻人。
越是这样，他越觉得不对劲。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完美的人。
除非，这一切的完美，都是伪装。
“继续盯！”
赵立德对着电话低吼。
“挖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他的破绽！”
他就不信，一个人能把戏演得天衣无缝。
只要是人，就一定有弱点，有欲望！
账本藏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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