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市政府办公室,综合二科科长办公室。
秦峰正襟危坐,面前放着一杯泡着枸杞的保温杯,手边是一份关于“加强精神文明建设”的红头文件。
他看得一本正经,眉头紧锁,仿佛在思考什么关乎国计民生的大问题。
实际上,他的脑子里正在循环播放一首歌——“我不是药神”的bg。
太应景了。
他现在干的事,可不就是“我不是财神,但我能让你发财”嘛。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请进。”
门推开,一个西装革履,但气质上总像是刚从苞米地里刨完土豆回来的身影,探头探脑地钻了进来。
是老马。
“秦科长,您忙着呢?”老马搓着手,脸上堆满了笑,那笑里三分谄媚,七分“我发财了你快问我啊”的显摆。
秦峰放下文件,做出一个温和的公务员式微笑。
“老马啊,快坐。事情都办妥了?”
“妥了!太妥了!”老马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因为太激动,沙发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从腋下夹着的公文包里,掏出了一沓文件,全是红本本、蓝本本,产权证、采矿证,一应俱全。
“秦科长,您真是神了!那矿,现在姓马了!”
秦峰内心毫无波澜。
废话,剧本都我写的,演员也是我挑的,你要是演砸了,我当场就得给你换个剧本——比如《监狱风云》。
“过程还顺利吧?”秦峰明知故问,倒了杯水递过去。
“顺利!就是花得多了点。”老马一想到那四千万,心肝还有点颤。
那可是四千万啊!不是四千块!他活了半辈子,见过的最大一笔钱,就是银行里的点钞机。
秦峰笑了笑,没说话。
他从自己的抽屉里,拿出了另一份文件,推到老马面前。
这份文件没有花里胡哨的封面,就是一叠a4纸,用一个黑色的夹子夹着。
“这是什么?”老马好奇地接过来。
“煤矿的说明书。”秦峰说得云淡风轻。
老马将信将疑地翻开。
第一页,是黑水县7号煤矿的俯瞰图和矿井结构图,比拍卖会上那个ppt里的清晰一百倍。
第二页,是地质勘探数据分析。
老马一开始还看得漫不经心,可越往下看,他的眼睛瞪得越大,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经最新技术复勘,7号矿区b-3层下,发现巨厚煤层,预测预测优质主焦煤储量不低于八百万吨?!”
老马的声音都变调了,手开始抖,不是害怕,是激动。
他猛地抬头,看着秦峰,像是在看一个神仙。
“秦秦科长这这是真的?!”
八百万吨!
拍卖会上那份报告说的是什么?“储量有限,开采价值较低”。
这他妈叫有限?
这储量,别说在青阳市,就是在全省,那都是能排得上号的大矿了!
那帮孙子,把一座金山当成土堆给卖了!
不,他们不是当成土堆,他们是想用土堆的价格,把金山卖给自己人!结果半路被自己这个“程咬金”给截胡了!
“假的。”秦峰淡淡地说。
老马一愣,心瞬间凉了半截。
“这份报告,是我托一个在省地质局的朋友,用非官方的渠道搞到的。所以,从法律上讲,它是‘假的’。”秦峰慢悠悠地解释,
“但是,上面的每一个字,每一个数据,都是真的。”
老马的心情,瞬间从地狱又飞回了天堂。
他懂了。
这份报告,就是一张藏宝图!一张只有他和秦峰两个人知道的藏宝图!
“咕咚。”
老马狠狠咽了口唾沫,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喝水,是在喝金子。
“老马,现在矿是你的了,合法合规。”秦峰身体微微前倾,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
“但你只有一座山,没有开采的钱。银行那边,看你是个新公司,又是这种‘垃圾矿’,一分钱都不会贷给你。”
老马脸上的兴奋褪去,换上了一丝愁容。
是啊,买矿的钱都是东拼西凑,还欠着一屁股债。拿什么去开发?总不能用手刨吧?
“所以,”秦峰把那份“假”报告往前推了推,
“你需要拿着这份‘说明书’,再去一趟银行。”
“可可这不是假的吗?”
“对银行来说,它是不是官方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它能不能变成钱。”秦峰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
“你去找建设银行城西支行的行长,王建国。告诉他,东升投资公司,想以7号煤矿的未来收益权作为抵押,申请一笔十个亿的开发贷款。”
“十十个亿?!”老马差点从沙发上蹦起来。
他感觉自己这辈子听到的惊叹词,都没今天一天用得多。
“他会贷的。”秦峰的语气不容置疑,
“王行长是个有野心的人,他需要一份能让他一步登天的业绩。而你,就是他的业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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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再告诉他,这笔钱,我们会成立一个现代化的矿业公司,聘请全国最好的团队,引进最安全的设备。我们要建的,是一个零事故、高效率的标杆企业。所有的采购、招标,全部公开透明,欢迎银行全程监督。”
“利润,我们可以和银行分成。我们,要的是一个能源源不断下金蛋的鸡。”
秦峰的每一句话,都像一颗钉子,钉进老马的脑子里。
他看着眼前这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心里第一次生出一种敬畏。
这哪里是个科长?
这分明就是个运筹帷幄的妖孽!
他把人心、利益、时机,全都算计得明明白白。
“我我明白了!”老马站起身,对着秦峰,深深鞠了一躬,
“秦科长,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以后我老马这条命,就是您的!”
秦峰摆了摆手:“别搞这套。我们是合作,是双赢。去吧,把事办漂亮。”
老马重重地点了点头,把那份报告小心翼翼地塞进公文包里,像是揣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儿,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
办公室里,又恢复了安静。
秦峰端起保温杯,喝了一口温热的枸杞水。
权力和财富,两条线,终于形成了第一个闭环。
他不再是一个只能依靠金手指单打独斗的复仇者了。
他现在,有了一个可以为他源源不断提供弹药的后方基地。
这感觉,真他娘的踏实。
与此同时,副市长办公室。
“啪!”
一个名贵的紫砂茶杯,被狠狠地摔在地上,碎成一片片。
赵立德的胸口剧烈起伏,脸色铁青。
办公室里,站着几个人,全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其中一个,正是拍卖会上被老马截胡的王总。
“四千万!一个破矿!你们他妈的让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泥腿子,用四千万给买走了?!”赵立德的咆哮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我不是让你们,无论如何都要在三千五百万以内拿下吗?!”
王总吓得浑身一哆嗦,结结巴巴地解释:“赵市赵市长那个人,他他就是个疯子!不按套路出牌,直接把价抬到四千万,我我不敢跟啊!万一砸手里”
“不敢跟?!”赵立德一脚踹翻了身边的垃圾桶,“废物!一群废物!”
他喘着粗气,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这件事,太蹊跷了。
刘坤刚倒台,他的钱袋子,马上就易主了。
而且还是以这种戏剧性的方式。
巧合?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查!给我查!”赵立德停下脚步,声音里透着一股狠厉,
“这个东升投资公司,还有那个叫老马的,把他们祖宗十八代都给我翻出来!我倒要看看,是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一个小时后。
一份调查报告,放在了赵立德的办公桌上。
“东升投资,上个月注册,注册资本一百万。法人马东,外号老马,黑水县人,以前就是个倒腾煤炭的二道贩子,没背景,没人脉,前段时间还欠了一屁股债”
秘书念着报告,声音越来越小。
赵立德的眉头,却皱得越来越紧。
一个穷困潦倒的煤贩子,突然天降横财,成立公司,精准地在拍卖会上,用一个超出常规的价格,抢走了一座看似是垃圾、实则是金山的煤矿?
这故事,编得也太烂了。
背后一定有人!
是谁?
市长林正德?他想动我,但他的风格不是这样,他更喜欢在常委会上发难。
省里的人?刘坤的案子是省纪委在办,但他们要的是人,不是矿。
赵立德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又一个名字,又被他一一否决。
他的政治嗅觉告诉他,这件事背后,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操纵。
这只手,精准、致命,而且对他了如指掌。
突然,一个人的脸,毫无征兆地跳进了他的脑海。
那个在他面前永远谦逊恭敬,办事能力极强,被他亲手提拔起来的年轻人。
秦峰。
那个“运气好”,在会议室“找到”发言稿的秦峰。
那个“无意中”,给他解决绿岛湖项目提供了“小建议”的秦峰。
那个在李卫和刘斌倒台后,完美地填补了权力真空,成为他最锋利的一把“刀”的秦峰。
这一切,是不是太顺了?
太巧了?
一个寒意,从赵立德的脊椎骨升起。
他之前一直觉得,秦峰是他的福将,是上天赐给他的利器。
可现在,他忽然觉得,这把刀,好像有了自己的想法。
而且,刀刃,似乎正悄悄地对准了他自己。
“来人。”赵立德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但平静之下,是压抑的杀意。
“给我盯住秦峰。”
“他最近见了什么人,打了什么电话,做了什么事,我要全部都清楚。”
“是,赵市长。”
秘书退了出去。
赵立德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车水马龙的景象。
“秦峰啊秦峰”
“希望,是我想多了。”
“否则”
“我能把你捧起来,就能把你摔得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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