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整个青阳市政府大院的气氛都变得诡异起来。
人们走路的脚步都轻了三分，说话的声音也压低了八度，彼此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风雨欲来的紧张气息。
国土局长刘坤被省纪委连锅端了！
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一夜之间传遍了市里的每一个角落。
据说，抓捕现场堪比警匪大片，特警破门，当场搜出两大箱现金，还有一本记录着累累罪行的黑账。
更劲爆的是，刘坤在被捕前，打了一个电话。
那个电话，是打给赵立德副市长的！
虽然没人知道电话里说了什么，但刘坤是赵市长的心腹，这是整个青阳官场人尽皆知的事实。
现在，心腹落马，主子还能安然无恙吗？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赵立德的身上。
秦峰端着茶杯，慢悠悠地走进办公室。
一路上，遇到的同事都对他投来复杂的目光，有同情，有幸灾乐祸，也有敬而远之。
作为赵立德的现任秘书，在所有人看来，秦峰此刻应该是热锅上的蚂蚁，前途一片灰暗。
“小秦，听说了吗？刘局长出事了。”一个平时关系还不错的同事凑过来，神神秘秘地说道。
“听说了，真是没想到啊。”秦峰露出一副恰到好处的震惊和惋惜，
“刘局长平时看着挺正直的一个人。”
“嗨，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同事感叹一句，随即拍了拍秦峰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
“小秦啊，你跟的这位老板最近怕是麻烦不小，你自己可要当心点。”
“谢谢张哥关心，我会注意的。”秦峰一脸“感激”。
内心os：谢了您嘞，这麻烦就是我亲手点的火，能不当心嘛。
打发走“好心”的同事，秦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他刚坐下，办公室副主任刘斌就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
刘斌也是赵立德的心腹，但他和被秦峰送走的李卫是一伙的，一直把秦峰视为眼中钉。
现在赵立德的另一条臂膀刘坤被斩，刘斌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秦峰，市长让你过去一趟。”刘斌的声音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意味。
秦峰心里门儿清。
赵立德现在肯定焦头烂额，哪有空见他。
这八成是刘斌假传圣旨，想看他去赵立德办公室吃闭门羹，借机羞辱他。
幼稚。
“好的，刘副主任，我这就去。”秦峰站起身，脸上依旧是那副恭谨温顺的表情。
他就是要配合刘斌的表演，做一个“单纯好骗”的职场新人。
你以为我在第一层，实际上我在大气层。
秦峰来到赵立德办公室门口，门紧紧关着。
他象征性地敲了敲门。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他又敲了敲。
还是死一般的寂静。
门口路过的几个其他科室的文员看到这一幕，都投来了看好戏的目光。
秦峰“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
赵立德站在门口，双眼布满血丝，脸色憔悴得像是几天几夜没合眼，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阴鸷的气息。
他死死地盯着秦峰，那眼神，像是要活剥了他。
秦峰迎着他的目光，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关切”和“担忧”：“市长，您没事吧？我看您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太累了？”
赵立德没有说话，就那么盯着他。
他想从秦峰的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
可是没有。
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眼神清澈，表情真挚，充满了对领导的关心，就像一个纯粹得有些愚蠢的下属。
如果不是昨晚那通电话，赵立德几乎要被他骗过去。
是他吗？
真的是他吗？
一个二十五岁的年轻人，怎么可能有如此深沉的心机和通天的手段？
赵立德的内心在疯狂咆哮，但理智告诉他，在没有证据之前，他不能轻举妄动。
“我没事。”赵立德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在摩擦，
“回去工作吧。今天上午，谁也不见。”
说完，他“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秦峰站在门口，脸上“茫然”的表情慢慢褪去。
他知道，赵立德已经开始怀疑他了。
不过，没关系。
怀疑，是最无力的情绪。
他要的，不是让赵立德怀疑，是让他绝望。
回到办公室，刘斌看到秦峰安然无恙地回来，脸上闪过一丝失望。
秦峰没理他，径直回到座位，拿起了今天早上的《青阳日报》。
在不起眼的第四版中缝，他找到了自己想看的内容。
一则小小的豆腐块公告。
【司法拍卖公告】
【受市中级人民法院委托，我司将于下月15日，对青阳市黑水县7号煤矿（含采矿权及附属资产）进行公开拍卖。该矿井因涉及重大安全生产责任事故，已被相关部门查封。据权威地质勘探部门评估，该矿井地质结构复杂，事故频发，剩余煤炭储量已临近枯竭，开采价值较低。起拍价：人民币叁仟万元整。有意竞拍者，请与我司联系。】
，！
叁仟万！
秦峰差点笑出声。
一座储量至少在五百万吨以上，品质优良的主焦煤矿，起拍价三千万？
这简直比菜市场的白菜还便宜！
他用脚指头都能想到，这份“权威”的评估报告是怎么出炉的。
前世，这座煤矿被查封后，赵立德动用关系，找人出具了这么一份假的评估报告，然后安排自己的另一个白手套，以三千五百万的底价将其拿下。
转手一评估，真实价值超过十个亿！
就这么一进一出，几个亿的国有资产就变成了他的私人财产。
这一世，剧本还是一样的剧本。
只是，准备摘桃子的人，换成了他秦峰。
赵市长，感谢你辛辛苦苦做的嫁衣，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秦峰将报纸折好，放进抽屉。
他拿起手机，给陈妍发了条信息。
“陈姐，有空吗？想请你喝杯咖啡。”
很快，陈妍回了信息：“好，老地方见。”
半小时后，市政府旁边的咖啡馆里。
秦峰见到了陈妍。
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职业套裙，头发盘起，显得干练又知性。只是她的眉宇间，带着一丝忧虑。
“刘坤的事，你知道了吧？”陈妍开门见山。
“嗯，整个市里都传遍了。”秦峰点点头。
“我有点担心。”陈妍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
“我总觉得，这事和你上次给我的那些资料有关。”
“陈姐，你想多了。”秦峰笑了笑，
“我那些资料，只是反映了一些经济数据异常。省里的大行动，肯定是有更重要的线索。”
他当然不会承认。
有些事，只能烂在肚子里。
陈妍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追问。她是个聪明的女人，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那你今天找我，是为了什么？”
“为了这个。”秦峰将那份报纸推到她面前，指了指那则拍卖公告。
陈妍看完，皱起了眉头：“三千万？这价格是不是太低了？我记得这个7号矿，前几年的评估价值都超过五个亿。”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秦峰说，
“评估报告说，储量临近枯竭。可我之前在做一份全市矿产资源调研的时候，看过一些历史资料，感觉不太对劲。陈姐，你是发改委的专家，你觉得这正常吗？”
陈妍的脸色严肃起来。
“不正常。一个大型煤矿，就算开采了几年，储量也不可能枯竭得这么快。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我也这么觉得。”秦峰叹了口气，
“这是赤裸裸的国有资产流失啊。可惜，人微言轻，我们看到了也没办法。”
他表现出一副忧国忧民、却又无能为力的样子。
陈妍的眼神却亮了起来。
她从秦峰的话里，听出了一丝不甘。
“秦峰，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秦峰“犹豫”了一下，才压低声音说：“陈姐，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这个矿，既然他们能把价格做低，说明他们想让特定的人拿走。我们能不能也参与进去？”
“我们？”陈妍愣住了。
“对。”秦峰的语气带着一丝“激动”，
“我们凑钱，找个可靠的人去竞拍。如果能用低价拿下来，就算我们自己不开采，转手卖掉，也能为国家挽回巨大的损失！赚到的钱，我们可以成立一个基金，专门用来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他给自己的贪婪，披上了一件无比崇高和正义的外衣。
陈妍被秦峰的“伟大理想”镇住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他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光。
那是一种混合了理想主义、冒险精神和强大自信的光。
她沉默了很久，最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我支持你！我手头还有些积蓄，虽然不多，但算我一股！”
搞定。
秦峰心里比了个耶。
他需要的，不是陈妍那点钱。
他需要的，是把陈妍这个正直、有背景、未来前途无量的盟友，彻底绑上自己的战车。
当财富和理想交织在一起，这种联盟，将坚不可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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