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数据的秦峰，工作效率直接拉满。
陈妍给的数据，精准，详尽，堪称教科书级别。
这让秦峰省去了大量的甄别和核实工作。
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花了整整一个周末的时间，将报告的最后一部分，完美地填充了进去。
周一早上八点，一份排版工整、数据详实、论点清晰、结论明确的《关于我市僵尸企业盘活问题的调研报告（初稿）》，静静地躺在了科长李卫的办公桌上。
李卫走进办公室，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份报告。
他拿起报告，脸上带着一丝冷笑。
【这么快就搞定了？】
【肯定是随便糊弄了一下，等着我给他擦屁股。】
【正好，今天就在科室例会上，当着所有人的面，让他好好下不来台！】
李卫坐下来，慢悠悠地泡上一杯茶，然后才不紧不慢地翻开了报告。
他已经想好了待会儿要怎么发飙。
挑格式的错，挑措辞的错，挑标点符号的错
总之，鸡蛋里挑骨头，总能找出问题来。
然而，一分钟过去。
李卫的眉头，皱了起来。
报告的格式，是标准的机关公文格式，字体、字号、行间距，挑不出一点毛病。
五分钟过去。
李卫的脸色，开始有点难看。
报告的行文，流畅，严谨，用词精准，多一分则赘，少一分则缺，完全不像一个刚写公文没多久的新人。
十分钟过去。
李卫的呼吸，开始变得有些急促。
报告的核心内容，数据部分，详实得让他心惊。每一家企业的情况，都罗列得清清楚楚，甚至比他这个老机关掌握的还要全面。
【这这不可能！】
【发改委那帮老油条，怎么可能这么配合他？】
【这小子到底用了什么妖法？】
李卫不信邪，他一页一页地往下翻，一个字一个字地抠。
他试图找到一个错别字，一个不恰当的标点，哪怕是一个小小的逻辑漏洞。
都没有。
整份报告，就像一件用精密仪器打造出来的艺术品，完美得让人窒息。
当李卫翻到最后一页，看到那清晰有力的结论和建议时，他的手，开始微微发抖。
他知道，自己输了。
想靠这份报告来拿捏秦峰的计划，彻底破产了。
非但没能拿捏住对方，反而被对方的才华，狠狠地扇了一记耳光。
“砰！”
李卫一把将报告摔在桌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一股无名火，从心底里窜了上来。
羞辱！
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一个新人，一个他眼里的“绊脚石”，竟然用这种方式，来向他示威！
李卫的怒气值已经到顶峰。
九点整，市政府办公室综合二科，周一例会准时召开。
科室里所有人都到齐了，一个个正襟危坐，气氛有些压抑。
所有人都知道，今天的会，是鸿门宴。
主角，是秦峰。
主审，是李卫。
李卫阴沉着脸，坐在主位上，一言不发。
他手里，就拿着秦峰的那份报告。
会议一项一项地进行，通报上周工作，安排本周任务。
流程走得差不多了，李卫清了清嗓子。
来了！
所有人都精神一振，知道重头戏要开始了。
“最后，说一下小秦同志的这份调研报告。”
李卫拿起报告，在手里掂了掂，脸上挂着一抹讥讽的笑。
“小秦同志，工作很努力，加班加点，态度是值得肯定的。”
他先是扬了一下。
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秦峰坐在下面，面无表情，心里已经开始为李卫倒计时了。
【3、2、1】
“但是！”
李卫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严厉的斥责。
“做工作，光有态度是不行的！还要有能力，有水平！”
“你这份报告，我看了，写得很长，也很‘全面’！”
他特意在“全面”两个字上，加了重音，充满了嘲讽的意味。
“但是，重点在哪里？亮点在哪里？通篇都是数据的罗列，像一本流水账！这样的报告交上去，让领导怎么看？让领导抓住什么重点？”
“还有格式！我跟你强调过多少遍，公文格式要规范！你看看你这个标题，用的是二号方正小标宋，为什么不用二号宋体？啊？你这是在搞特殊化吗？”
“一个标题的字体都搞不对，你还想做什么工作？！”
李卫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横飞。
科室里的其他同事，一个个都低下了头。
他们心里跟明镜似的。
这纯粹是没事找事。
机关公文，标题用小标宋还是宋体，根本就不是什么原则性问题。
李卫这是找不到别的茬，开始在这些细枝末节上无限放大了。
“最让我不能容忍的，是你的工作态度！”
李卫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秦峰的鼻子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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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让你写的是一份有深度、有见解的调研报告，不是让你去抄数据、当文抄公！”
“你这是在敷衍我！是在敷衍工作！”
话音未落，他扬起手，将那份凝聚了秦峰一个周末心血的报告，狠狠地，朝着秦峰的脸上，砸了过去！
“哗啦——”
文件夹散开，几十页a4纸，像雪花一样，纷纷扬扬地散落一地。
整个会议室，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惊呆了。
谁也没想到，李卫竟然会做得这么绝。
当众摔报告，这已经不是批评了，这是在用最粗暴的方式，践踏一个下属的尊严。
几位和秦峰关系还不错的同事，脸上露出了不忍和同情。
而李卫，则像一只斗胜了的公鸡，昂着头，居高临下地看着秦峰，等待着他的反应。
在他想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受到如此奇耻大辱，要么会羞愤得满脸通红，要么会忍不住当场顶撞。
无论哪一种，他都有后招等着。
然而，秦峰的反应，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他没有愤怒，没有辩解，甚至，脸上连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都没有。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地上的那些纸张。
然后，他弯下腰，蹲在地上，一张一张地，把散落的报告纸，捡了起来。
他的动作很慢，很仔细，仿佛在拾掇什么珍宝。
会议室里，只能听到纸张摩擦的“沙沙”声。
这声音，在寂静的空气里，显得格外刺耳。
李卫的心里，莫名地，升起了一股寒意。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所有的力量，都消弭于无形。
而眼前这个蹲在地上的年轻人，像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让他感到了一丝恐惧。
秦峰很快就把所有的纸张都捡了起来。
他站起身，走到桌前，将纸张仔细地整理好，重新放进文件夹里。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李卫，语气平静得像是在汇报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好的，李科长。”
“我马上修改。”
说完，他拿着文件夹，转身走出了会议室。
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直到会议室的门被轻轻关上，李卫才回过神来。
他赢了。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把秦峰羞辱得体无完肤。
他扞卫了自己作为科长的权威。
可是，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反而，一股莫名的心悸，笼罩了他。
秦峰那平静到可怕的眼神，像一根刺，深深地扎进了他的心里。
而回到自己工位的秦峰，将那份报告，轻轻地放在了桌上。
他打开电脑，新建了一个文档。
文档的标题，不是“调研报告修改稿”。
而是一行冰冷的黑体字。
《关于市府办综合二科科长李卫同志涉嫌违纪问题的实名举报信》。
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表情。
那是一抹，冰冷刺骨的，笑意。
【李科长，恭喜你。】
【你用你的实际行动，为你自己的‘进步’之路，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别急，剧本已经写好，演员也已就位。】
【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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