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训的哨声，在第一场雪落下时吹响。
河南与河北的交界处，寒风卷着雪沫子，打在训练馆的铁皮屋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无数细碎的鞭梢。苏凡裹紧了厚厚的训练服，呵出的白气在眼前凝成霜花，她望着窗外被雪覆盖的操场，那里的雪被踩得紧实，露出一道道黑色的跑道，像刻在雪地里的伤疤。
“各就各位！”教练的吼声穿透风雪，苏凡打了个激灵，迅速归位。四百米的跑道上，队员们排成一列，每个人都穿着厚重的防寒服，呼出的白气连成一片，像条雾蒙蒙的带子。
冬训的第一个项目是耐力跑，要求在零下五度的天气里，绕操场跑二十圈，中途不能停。苏凡的肺部像被冰碴子塞满，每口呼吸都带着刺痛，她紧紧跟着前面的林野，对方的防寒服后背结了层白霜，那是汗水冻结的痕迹。
“别掉队！”林野回头喊，声音在风雪里打了个折，“这点雪算什么？去年在长白山拉练，比这冷十倍！”
苏凡咬咬牙，把围巾往下拉了拉，露出冻得通红的下巴。她想起教练的话——冬训练的就是“抗冻”，身体耐住了冷，意志才能扛住压。跑道旁的雪堆里，还埋着上个月的训练计划，纸页被冻得发硬，上面的字迹却清晰可辨：每日负重十公斤越野跑，早晚各一次；力量训练加量30，重点强化下肢；每周进行两次雪地格斗，赤手空拳，直到一方认输。
最狠的是“冰水浴”。训练场旁的蓄水池被砸开冰面，刺骨的冷水冒着白气，队员们轮流跳进去，每次三分钟，出来后用雪搓身，直到皮肤发红发烫。第一次跳时，苏凡差点冻僵在水里，是林野把她拖出来，用雪狠狠搓她的胳膊：“冻住了才好，冻透了，开春才敢跟人拼命！”
雪越下越大，跑道上的脚印很快被新雪填满。苏凡的睫毛上结了层白霜，视线有些模糊，却死死盯着前面林野的脚印——那是他们冬训的“路标”，踩着前人的脚印，才能少走弯路，也才能知道，总有人在前面替你蹚平荆棘。
“还有五圈！”教练的声音裹着雪粒砸过来，“谁先到终点，今天的晚餐加肉！”
林野猛地加速，防寒服的拉链被风吹开，露出里面湿透的训练服。苏凡跟着提速，雪花打在脸上生疼，她却感觉不到冷——肺部的灼痛、腿部的酸胀、心脏的狂跳，所有的感官都被这股向前冲的力量占据了。
“苏凡！”林野回头喊，“跟上！”
苏凡咬紧牙关，几乎是凭着本能往前冲。风雪里，她仿佛看到了春训时的跑道，看到了夏训时的汗水，看到了秋训时的奖牌，那些画面像电影一样在眼前闪过，支撑着她跑完最后一圈。
冲过终点线时，她几乎瘫倒在地，林野一把扶住她，两人的呼吸在雪地里撞出白雾：“还行……没给我们队丢人。”
苏凡笑了，笑出的白气里，竟带着丝暖意。她望着漫天飞雪，忽然明白冬训的意义——不是要把人练垮，而是要在最严酷的环境里，找到藏在骨子里的韧性，就像这雪地里的草，看着枯了，根却在土里等着春天。
夜色渐深，训练馆的灯亮如白昼。队员们围坐在火炉旁，烤着冻硬的面包，听教练讲来年的计划——开春后，他们将参加全国联赛，对手是来自各省的强手，那将是比四省邀请赛更大的舞台。
“到时候，”教练用树枝在地上画着跑道，“我们就用冬训磨出的这股劲，把他们都跑赢！”
炉火噼啪作响，映着每张年轻的脸，苏凡看着林野正在给队友处理冻伤的手，看着陈玥把自己的暖手宝分给新来的队员，忽然觉得这寒冬，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
外面的雪还在下，训练馆的屋檐下，冰凌结得又粗又长，像一把把悬着的剑，却在炉火的映照下，闪着温暖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