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打完针,祝金令沿着街边的树荫一步步走回了家。
门一推开,饭菜香先漫了出来。
张雪涵系着围裙,正把最后一盘青菜端上桌,抬眼看见他,眉头先轻轻蹙了一下。
“雪涵,我已经出院了。”祝金令拿起筷子就大口扒饭,含糊着补了句,“明天就能去上班。”
他知道张雪涵肯定要念叨,干脆先斩后奏。
果然,张雪涵冲他翻了个白眼,没出声,可那眼神明明白白写着——我管不了你,随你折腾。
祝金令嘿嘿一笑,扒拉着碗里的饭,又想起一茬:“对了,你那车灰头土脸的。吃完饭咱俩去逛街,顺便把车洗了。”
“你才灰头土脸的。”张雪涵嫌弃地撇撇嘴,语气里带着点娇嗔,“我那车在县一中的时候,天天擦得锃亮,跟刚从4s店开出来的一样。”
祝金令见她绷着脸,连忙凑趣,语气里满是讨好:“那要不然,我们去省城看婚纱?”
张雪涵眼睛倏地亮了,刚才那点嗔怪瞬间烟消云散,狠狠点头,扒饭的速度都快了几分,嘴角扬着的弧度,像个盼着去买糖果的小孩子,脆生生应道:“好!吃完饭先洗车,再去省城!”
饭后,祝金令自觉收拾碗筷洗碗,张雪涵擦了餐桌,又把两人的外套找出来叠好。各自收拾妥当,两人在小区停车场碰头,张雪涵握着方向盘,一脚油门驶了出去。
环城路的洗车店门口,老板麻利地接过车钥匙。两人把车留下,手牵手准备往步行街溜达,吹吹晚风散散心。
刚拐过街角,路边最后一家二手车行的车库大门,却像磁石一样吸住了祝金令的脚步。他猛地顿住,就像踩了急刹车,目光死死钉在车库里的一辆车上,半步都挪不动了。
张雪涵顺着他的视线好奇地凑过去,那是一辆七成新的灰色小轿车,看着平平无奇。可再看祝金令的眼神,哪里是看上二手车的模样,分明是震惊里裹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惊喜,像撞见了多年不见的老熟人。
他不是真看上这车了吧
祝金令自己都不敢信,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先趴在车窗上往里瞅内饰,手指隔着玻璃点了点中控的位置,又蹲下身,手指敲了敲车底的钢梁,动作熟稔得像个浸淫车行多年的老手。
“老板好眼光啊!一看就是懂车的内行!”二手车行老板颠颠地跑过来,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嘴里不停介绍,“这车才开了三年,公里数不到二十万,发动机没动过一颗螺丝”
一堆专业术语往外冒,祝金令却没怎么听,直起身,目光仍黏在车身上,沉声问道:“老板,这车怎么卖?”
张雪涵在旁边听得纳闷,忍不住替他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疑惑:“老板,麻烦你报个价。”她实在看不懂,祝金令这模样,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便宜,两万八千六!”老板拍着胸脯报了价,一副捡漏的语气。
祝金令听完,慢慢直起身,拍了拍手掌上的灰尘,又伸手拍了拍车顶,指腹摩挲着冰凉的车漆,语气里满是意外:“申孝辛的车,居然还没卖出去?”
这话一出,张雪涵和老板都愣住了。
张雪涵猛地睁大眼睛,下意识去看车头车尾,生怕那串熟悉的车牌号还挂在上面——这竟然是申孝辛的车!就是那辆用了她车牌号的车!
老板也没缓过神来,心里嘀咕:既然知道是申孝辛的车,还凑这么近看干嘛?神经病!
“两万八千六,太贵了。”祝金令摇摇头,语气里带着点遗憾,可眼神却没离开过车身。
“不贵了老板,您得看这车的实际车况说话啊!”老板急了,极力推销,声音都带上了点哭腔,“大家都是内行,我就直说了,这车保值率高得很,一时半会儿根本不会掉价!”
“这样,你开个实在价,我们可以商量。”
祝金令听出老板松了口,又围着车子转了一圈,指尖划过车身的划痕,心里跟明镜似的——这辆车,只有圈子里的人才知道水有多深,根本不好出手。
“一万两千八,能卖我现在就开走。”
祝金令语速飞快,故意摆出一副嫌弃的样子,仿佛多看一眼都浪费时间。
张雪涵在旁边冷冷地看着他,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角,眼神里满是无奈:真要买这辆车?一万多块钱花出去,那省城的婚纱怎么办?就不能等结了婚再看车吗!
“哎哟老板,您这是狮子大开口啊!”二手车店老板差点没背过气去,脸涨得通红,弓着腰,苦着脸对祝金令说道,“一万两千八那实在拿不走,我看两万,凑个整数,怎么样?”
祝金令扯了扯嘴角,心里门儿清——这车之所以砸在手里,还不是因为名声太臭。
“行情大家都知道,但是这辆车有它自己的缺点,要不然也不会在这里停了一个多月还没人开走。”
祝金令看着老板,话里有话。张雪涵在身边,他不想把话说破,这车确实值这个价,甚至更高,但它身上沾着洗不掉的污点,所以才没人敢接手。
再这么耗下去,怕是放生锈了都卖不出去。
老板无奈地笑了笑,脸上的肉都在抽搐,还想讨价还价,委屈巴巴地说道:“老板,我这小本生意,实在经不起折腾。一万八,不能再低了。您要是觉得行,钥匙给您,跑两圈试试车况,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要是觉得不行,我这里还有其他适合您的车,随便挑!”
祝金令挠了挠脑袋,转头看向张雪涵,脸上带着几分尴尬,小声问道:“雪涵,我们的存款有两万块钱吗?”
张雪涵一听就憋不住了,当场笑出声,伸手点了点他的额头,没好气地说道:“一万,多一分都没有。”
“老板,你听见了,我老婆都说没钱了。”祝金令先对着老板诉苦,一脸无奈地摊摊手,“你看我这模样,也不像有钱的主儿,家里财政大权全在她手里攥着呢。”
顿了顿,他又凑近一步,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几分玩味:“老申的车,也算和我有缘。他那个案子,就是我办的。现在我买他的车,价钱低点,不过分吧?”
祝金令今天铁了心要拿下这辆车,他有十足的把握——这辆车出过命案,圈子里的人都心知肚明,一传十、十传百,根本没人愿意接手。
二手车店老板听到“案子是我办的”这几个字,脸色瞬间变了,刚才的苦大仇深一扫而空,喜笑颜开地拍了拍祝金令的肩膀,转身就从抽屉里掏出钥匙递给他,语气热络得不行:“哎哟!原来是警官同志!”
“这台车一直卖不出去,原来是在等有缘人!行!您拿去跑两圈,车没问题,今天就归您!”
老板弯腰弓背,殷勤地扶着祝金令坐进车内,那热情的模样,连张雪涵都始料未及。
“雪涵,你在这儿等我半小时。”
祝金令冲她扬了扬手里的钥匙,话音未落,呜地一声,久违的引擎轰鸣声骤然响起,车子猛地窜出去,一溜烟的功夫,就消失在了张雪涵的视线里。
半个小时?
老板和张雪涵站在原地,面面相觑,满是纳闷——试车哪里需要那么长时间?也不知道油箱里的汽油够不够。
而驾驶座上的祝金令,嘴角却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心脏砰砰直跳。
就是它。
命案当天,就是这辆车载着徐立丽从省城回金坝县。
事后黄文庆也查过这辆车,但是没有任何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