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野兽加冕
母亲的葬礼两天后，威尔逊站在东区三个街区的交汇处。
时间是傍晚六点，冬天天黑得早，街灯刚刚亮起。三个街区——樱桃街、港口路、工业巷——组成一个不规则的三角形，总面积大约三十英亩。这里是法尔科内家族在东区最边缘的产业，也是利润最低的：三家脱衣舞俱乐部、两家地下赌场、六家酒吧、十几个街头摊位的保护费，加上一些零散的仓库。
年利润在过去三年从五十万美元跌到二十五万。负责人换了三个，没人能扭转颓势。
直到昨晚，卡尔米内在俱乐部的台球桌边，用球杆指着地图上的这个三角区说：“你的了。”
不是询问，是宣布。
“为什么？”威尔逊问。
“因为老法尔科内喜欢你。”卡尔米内俯身击球，白球撞开红球，“也因为这里是个烂摊子。如果你能像改造走私线一样改造这里，证明你不是运气好。如果你失败了……至少不会损失核心资产。”
“权限？”
“完全权限。人事、财务、运营。你只需要每月向卢卡汇报一次。利润分成：家族拿六成，你拿四成。但前六个月，你需要自己投入运营资金——家族不给启动资金。”
威尔逊快速计算。三个街区当前月利润约两万美元。四成是八千。但他需要投入改造资金，可能需要数万美元。高风险，但如果成功，回报也高。
“期限？”
“一年。如果一年后利润没有回到四十万美元以上，你出局。街区收回。”卡尔米内直起身，“但如果你做到了……我会给你更大的地盘。”
威尔逊点头：“我接受。”
现在他站在这里，开始他的第一天。
不是一个人。他带了米基——那个曾经的街头少年，现在是他的助手，还有两个他从走私线提拔的年轻人。四个人，站在寒风中，看着这片即将成为他们王国的土地。
“从哪儿开始？”米基问。
“信息。”威尔逊说，“我们要先理解这个系统为什么失败。”
接下来三天，威尔逊亲自走访了每一家店。不是以老板身份，而是以顾客、送货员、甚至求职者的身份。
他发现的问题比走私线更复杂：
问题一：多头管理
问题二：过度压榨
问题三：暴力失控
问题四：缺乏规划
第四天，威尔逊召开了第一次全体会议。地点选在樱桃街最大的一家脱衣舞俱乐部“粉红猫”的后台——那里够大，也够破。
到场的有三十多人：经理、保镖、酒保、妈妈桑、赌场荷官、街头小头目。他们或坐或站，抽烟、喝酒、低声交谈，没人把这个十八岁的“新老板”当回事。
威尔逊走到临时搭的台子上。他没说话，只是打开一个文件夹，开始念：
“‘粉红猫’，上个月营业收入两万四千美元。但上报给家族一万二。另外一万二，其中六千进了经理‘胖子’的口袋，四千进了保镖头子的口袋，两千作为‘员工奖金’——但只发给和经理睡觉的三个舞女。”
台下一片死寂。一个三百磅重的光头男人——胖子——站起来，脸色涨红：“你他妈胡说——”
“我有账本。”威尔逊平静地说，“你有三个账本：一个给家族看，一个自己看，一个真正的现金账本藏在你的情妇家。需要我念情妇地址吗？”
胖子僵住。
威尔逊继续念。
“‘幸运轮’赌场，上报利润八千。实际利润一万六。差额被‘刀子’和两个荷官分成。另外，赌场使用作弊装置，但太明显，老顾客都不来了。”
一个瘦削、脸上有刀疤的男人——刀子——眯起眼睛：“小子，你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威尔逊看向他，“你为法尔科内工作八年。三年前因为打死一个欠债的赌客，坐了六个月牢。卡尔米内保你出来，条件是你管理这个赌场。但你继续滥用暴力，上个月又打断了一个酒鬼的腿——那酒鬼是码头工会小头目的侄子。工会现在抵制这里的酒吧。”
刀子哑口无言。
威尔逊念了十分钟。每家店，每个主要人员，他都点出至少一个严重问题。数据精准，细节清晰，像在念尸检报告。
念完后，他合上文件夹。
“过去三年，这三个街区的利润下降百分之五十。原因不是市场不好，不是警察严打，是你们。”
他扫视人群。
“偷窃、愚蠢、短视、暴力滥用。你们在杀死下金蛋的鹅。”
胖子终于爆发：“那你想怎么样？把我们全换了？你有那么多人吗？”
“不。”威尔逊说，“我要你们留下。”
人群愣住了。
“但要按新规则。”他走下台子，走到人群中间，“三条新规则。听好了。”
规则一：透明化
规则二：激励化
规则三：专业化
威尔逊停顿，让信息消化。
“现在选择时间。想留下的，到左边签新合同。想走的，到右边领遣散费——按工龄计算，但只有法定的一半。因为你们过去偷的钱，已经算额外补偿了。”
他看了看表。“十五分钟。”
人群骚动。胖子第一个走向右边，嘴里骂着脏话。刀子犹豫了很久，最后也走向右边——他不能接受失去暴力特权。
但大多数人走向左边。他们签字时，威尔逊对每个人说一句话：
对酒吧老板：“下周有新的酒水供应商，价格低15，但你必须从那里进货。同意就签字。”
对舞女领班：“舞女分成比例从三七（场七舞三）改成五五。但必须遵守新规：不吸毒，不私下交易，每周体检。”
对街头摊贩头目：“摊位费减半，但你们要负责街道卫生。我会安排垃圾箱，你们每天清理。”
签字持续了一小时。最终，三十七人中，二十八人留下，九人离开。
留下的二十八人，威尔逊让他们当场选举三个代表：一个管娱乐（俱乐部、酒吧），一个管赌博，一个管街头生意。选举不记名，但威尔逊有否决权。
结果出来：一个叫玛丽的舞女（最资深，最受尊敬），一个叫里奥的退休赌场荷官（懂数学，人缘好），一个叫陈的越南裔摊贩（勤劳，诚实）。
“你们三个，每月和我开会一次。”威尔逊说，“代表你们的领域。有问题提出来，有建议提出来。做得好，有额外奖金。”
三人点头，眼神里有困惑，也有希望。
会议结束后，威尔逊让米基留下处理后续。自己去了街区的最高点——一栋废弃的五层仓库楼顶。
从那里，他可以俯瞰整个三角区：破旧的霓虹灯，狭窄的街道，走动的人影，像蚂蚁一样渺小。
这就是他的第一块真正的地盘。不是走私线那种隐藏的业务，而是实实在在的领土。有边界，有居民，有经济。
他要改造它。
不是用暴力，用系统。
接下来一个月，改变开始：
第一周：
第二周：
第三周：
第四周：
人们看到真金白银时，态度开始真正转变。
但问题也随之而来。
离开的九个人中，胖子和刀子最不甘心。他们投靠了红帽子帮——东区最无序、最暴力的街头帮派。红帽子帮一直觊觎这片街区，现在有了内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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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周的一个晚上，袭击来了。
十二个红帽子帮成员，带着钢管和砍刀，冲进“粉红猫”俱乐部。时间是凌晨一点，客人最多的时候。
他们砸烂吧台，殴打保镖，掀翻桌子。客人们尖叫逃散。
威尔逊接到电话时正在办公室。他没叫法尔科内的人，也没叫警察。
他带了四个人：米基和三个他从走私线带来的年轻人。没带枪，只带了短棍和电击器。
他们到现场时，红帽子帮的人正在往卡车上搬酒水。胖子站在门口指挥，看到威尔逊，咧嘴笑：“小子，来收尸？”
威尔逊没说话。他看了看现场：六个保镖被打倒（但不致命），俱乐部内部损坏，但结构完好。
“损失大概五千美元。”他对米基说，“记下来。”
然后他走向胖子。
红帽子帮的人围上来。十二对五。
威尔逊停下，看着他们。“你们老大是‘红脸’杰里米，对吧？告诉他，损坏的财物需要赔偿。一万现金，明天中午前送到。否则……”
“否则怎样？”一个红帽子帮成员大笑。
威尔逊看向他：“否则，我会让红帽子帮在东区的所有摊位，明天全部消失。包括杰里米妹妹开的那家洗衣店。”
笑声停了。他们没想到这个年轻人知道这么多细节。
胖子脸色变了：“你虚张声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