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的手指停在腰间卡扣上，还没按下，那根从深渊升起的银线轻轻晃了动。残片悬在半空，纹路泛出微光，像是呼吸一样一明一暗。
他抬头盯着它，没说话，只是慢慢把手收了回来。
阿瑞斯低声道：“它在等你碰。”
“不是等我。”哪吒摇头，“是等火。”
他抬起左臂，机械关节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轮心焦黑，裂痕遍布。刚才那一击几乎烧尽了所有能量，现在连启动的余力都没有。
可就在他准备强行撕开最后一层供能模块时，残片突然一震，光波顺着银线冲下，直接钻进九元焚天轮的裂缝里。
轮心嗡地响了一声。
哪吒猛地睁眼：“它还认得这火。”
奥西里斯跪在地上，双手紧扣审判天平碎片，身体已经大半变成灰白石质。他抬起头，声音像是从地底传来：“那就点。”
哪吒咬破指尖，血滴在轮心上。火焰没立刻燃起，而是像沉睡的东西被唤醒，一点一点爬过纹路。颜色变了，不再是纯粹的白，而是混着灰烬般的暗红，像是无数人死前攥紧拳头留下的痕迹。
“这不是我的火了。”哪吒低声说，“是他们的。”
话音落下，他抬手一推。
火焰喷出，不猛烈，却带着一股不肯散去的劲头，贴着地面冲进裂口。银纹遇火即断，但这次没有立刻重组，断裂处边缘发黑，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了。
阿瑞斯看着裂口深处的变化，嘴角抽了一下：“有效。”
“别松。”哪吒喘着气，“只是一道口子，撑不了多久。”
果然，几息之后，银纹开始蠕动，新的线条从断口两侧长出来，试图连接。速度比之前慢，但确实在恢复。
阿瑞斯握紧悖论之枪，枪身裂痕更深，有黑液从缝隙里渗出。他低头看了一眼，没擦，只是把枪尖插进脚边的银纹交汇点。
“上次用记忆骗它。”他说，“这次换点别的。”
他闭上眼，手臂肌肉绷紧，触须一根根抽搐起来。不是向外释放，而是在体内切割，把自己的战斗本能一段段剥离。那些本该出手却没出的招式，那些被打断的突刺、未完成的回旋斩，全被抽出来，顺着枪尖压进地脉。
裂口深处传来一声闷响。
银纹流动忽然卡住，像是机器读到了无法解析的指令。三道主脉同时停顿，时间不到一息，但足够了。
哪吒立刻催动火焰。
这一次火势更猛，灰红色的焰舌卷过断口，沿着主脉往上烧。银纹大片崩解，空气中出现细小的裂痕，像是玻璃表面被敲出的蛛网。
“成了？”阿瑞斯睁眼。
“没。”哪吒摇头，“它在忍。”
话刚说完，裂口猛然收缩，一股反向能量顺着地脉倒灌上来。火焰一滞，轮心再次发出咔的轻响，像是要彻底报废。
哪吒左手狠狠按住胸口，一口血涌到喉咙，又被他咽了回去。
“还能撑。”他说。
奥西里斯一直没动。他的身体已经快完全石化，只有眼睛还有一丝光亮。他听见两人对话，缓缓开口：“五息……不够了。”
哪吒转头看他：“什么意思？”
“冻结因果……不能停。”奥西里斯的声音越来越轻，“它一旦恢复运转，刚才烧掉的一切都会重写。”
“那就继续冻。”哪吒伸手想扶他。
“不行。”奥西里斯甩开他的手，“我已经到极限。再强行维持，锚点会崩。”
阿瑞斯皱眉：“那就别撑了。”
“可以换一种方式。”奥西里斯低头看向地面，“我不再锁死时间，改成让它慢慢回来。”
他抬起仅剩的一只还能动的手，按在自己胸膛。那里原本是神性本源所在的位置，现在只剩一个空腔，里面跳动着最后一缕亡灵法则。
他把它挖了出来。
不是光核，不是能量团，而是一颗凝缩到极致的黑色种子，表面布满细密裂纹，像是随时会碎。
“静止之种。”他说，“我把自己最后的力量做成减速带。”
哪吒想阻止，但动作太慢。
奥西里斯已经将种子按进银纹交汇点。
一瞬间，整片区域的震动变缓。不是停止，而是像水流遇到沙地，逐渐被吸收、拖慢。前两息依旧完全静止，但从第三息开始，混沌的恢复变得迟钝，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泥里。
“够了。”哪吒咬牙，“现在能多烧三息。”
他转身对准裂口，再次催动九元焚天轮。
火焰第三次喷出，这次直扑最粗的一条主脉。灰红火舌缠绕而上，烧断连接节点。银纹大片脱落，坠入深渊时化作飞灰。
裂口深处传来一声类似哀鸣的震动。
阿瑞斯盯着那条主脉，忽然道：“断了。”
“真断了？”哪吒问。
“没再生。”阿瑞斯点头，“至少现在没有。”
哪吒松了口气，腿一软差点跪下。他靠在岩壁上，左手垂着，轮心已经彻底熄灭，只剩下焦黑的外壳。
但他笑了。
“一次烧不断，就两次。两次不行，就十次。它总归是有尽头的。”
奥西里斯跪在那里，身体完全不动了，像一尊石像。只有那只按着种子的手还在微微颤动，证明他还活着。
阿瑞斯拔出悖论之枪，枪身上的裂痕已经蔓延到手柄。他试着挥了一下，动作僵硬，明显使不上力。
“你的触须。”哪吒看了眼他背后，“还能用吗？”
“两根。”阿瑞斯说，“勉强能放点干扰信号。”
“够了。”哪吒抬头看裂口，“只要它还在乱，我们就还有机会。”
他慢慢挪到奥西里斯身边，伸手探了探对方的颈侧。没有脉搏，也没有温度。
“你还听得到我说话吗？”他问。
石像般的人微微动了一下眼皮。
“我在。”声音几乎听不见。
“那就别闭眼。”哪吒拍了下他的肩膀，“等我们把下面那东西揪出来，你得亲眼看看它是什么样。”
奥西里斯没回答，但手指动了动，算是回应。
阿瑞斯站在两人身后，望着裂口深处。银纹虽然还在缓慢修复，但节奏已经乱了。有些地方快，有些地方慢，甚至出现了倒流的迹象。断裂处留下了几道无法愈合的伤痕，像是皮肤被割开后缝歪了线。
“它慌了。”阿瑞斯低声说。
“不是慌。”哪吒摇头，“是第一次被人打疼。”
他靠在岩壁上，闭了闭眼。全身都在疼，尤其是左臂，机械系统已经彻底锁死，再动一下可能会直接炸开。
但他知道，不能停。
休息太久，前面拼出来的局面就会白费。
他深吸一口气，准备站起来。
就在这时，裂口深处传来一声轻响。
叮。
又是一块残片升了起来。
这次不是银线吊着，而是浮在空中，缓缓旋转。上面的纹路和之前不同，更复杂，像是某种坐标标记。
哪吒盯着它，忽然觉得眼熟。
“这是……”他伸手想去拿。
残片突然转向，正面朝下。
露出背面刻着的一行字：
“不要净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