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晴是被客厅里的动静吵醒的。
她迷迷糊糊摸过手机一看，早上六点十二分。
咚、咚、咚——声音从门缝里钻进来，像是什么东西在地板上拖行。
小偷？
她一个激灵坐起来，抄起床头柜上的台灯，赤脚溜到卧室门边。
小心翼翼地推开条缝——
周哲正背对着她，把一个半人高的登山包往客厅中央拖。
茶几上摊着本护照，旁边散着几张打印纸，地上还扔着两件冲锋衣。
“……周哲？”苏晚晴揉揉眼睛，“你干嘛呢？”
周哲回头，头发乱糟糟的，眼镜都没戴，难得显出点孩子气的迷糊：“吵醒你了？我想轻点的……”
“不是，”苏晚晴走进客厅，台灯还拎在手里，“这大早上的，你收拾行李干什么？”
“旅行啊。”周哲说得理所当然，弯腰捡起冲锋衣，“你不是说想去冰岛吗？我查过了，现在这个季节看到极光的概率最高。”
苏晚晴愣在原地。
冰岛？
极光？
上周提了一嘴的事，她以为就是睡前随口聊的梦想清单。
“你……请假了？”
“请了。”周哲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划拉两下递给她，“批了，两周。机票也订了，下午四点飞赫尔辛基，转雷克雅未克。”
屏幕上，邮件里“年假已批准”几个字格外醒目，下面还连着电子机票确认函。
苏晚晴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怎么了？”周哲走过来，伸手在她眼前晃晃，“傻了？”
“不是……”苏晚晴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这也太突然了！我什么都没准备！”
“不用你准备。”周哲笑了，指着地上已经开始冒尖的登山包，“你的厚衣服我收拾好了，护肤品带了你常用的那套小样，转换插头拿了两个，相机充电器塞侧兜了……”他如数家珍，说完顿了顿，“哦对，内衣你自己挑，我不太确定你想带哪套。”
苏晚晴低头看那个包——确实，她最喜欢的羊绒围巾已经卷好了塞在一边，连她睡觉必抱的那个丑丑的胡萝卜抱枕都被塞进了防水袋里。
“你几点起的？”她声音有点哑。
“四点半吧。”周哲转身继续往包里塞东西，“怕吵醒你，一直在书房查攻略来着。冰岛现在白天只有四五个小时，行程得安排紧点……”
晨光从窗帘缝隙里透进来，落在他弯着的脊背上。
他穿着家居服，头发翘着一撮，脚上还是那双她买的情侣款毛绒拖鞋——左边那只兔子耳朵已经耷拉下来了。
苏晚晴忽然眼眶发热。
她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脸贴在他背上。
周哲停下手里的动作：“怎么了？不想去？”
“不是。”她把眼泪蹭在他衣服上，“就是觉得……你怎么这么好。”
周哲转过身来，捧住她的脸，拇指擦过她湿漉漉的眼角：“这就叫好了？苏晚晴，你要求也太低了。”
“你昨晚怎么不说？”
“说了你还能睡着？”周哲挑眉，“肯定要爬起来翻衣柜，找搭配衣服的帽子围巾手套，折腾到天亮。”
苏晚晴破涕为笑：“那倒也是……”
“所以现在，”周哲拍拍她的屁股，“去刷牙洗脸，然后来检查行李。看看我漏了什么没有。”
上午九点，两人坐在餐厅吃早餐。桌上摊着打印出来的攻略，周哲用红笔在上面勾勾画画。
“第一天到雷克雅未克休整，第二天去黄金圈，第三天……”
“等会儿等会儿，”苏晚晴咬着面包，“住宿呢？酒店订了吗？”
“订了。”周哲从手机里翻出订单，“雷克雅未克三晚民宿，有厨房，你可以自己做早餐。后面准备租车自驾，酒店边走边订，灵活点。”
苏晚晴凑过去看手机屏幕，民宿照片里有个大大的落地窗，窗外就是彩色屋顶的老城区。
“你什么时候做的这些？”
“就这几天。”周哲轻描淡写，“手术间隙查查，下班路上想想。”
苏晚晴看着他。这个男人平时连自己袜子放哪儿都记不住，现在却把她的喜好、她的习惯、她随口一提的愿望，都默默装进了心里。
“周哲。”
“嗯？”
“我要是真生不了孩子，你会失望吗？”
空气安静了一瞬。窗外的鸟叫格外清晰。
周哲放下笔，抬眼看着她：“苏晚晴，我要跟你结婚的时候，想过孩子的事吗？”
“……没有。”
“那我要的是你，还是孩子？”
“我。”
“这不就得了。”他重新拿起笔，“有孩子是锦上添花，没有……咱俩就自己玩一辈子，也挺好。”
他说得那么自然，就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苏晚晴吸吸鼻子，低头猛喝牛奶。
十点，她给沈清悦打电话。铃响三声就接了。
“晚晴？怎么这么早？”
“清悦！我要去冰岛了！下午就走！”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什么？”
苏晚晴叽里呱啦说了一通，最后才想起来：“对了，你怀孕呢，不能跟我们去玩了……”
沈清悦在电话里笑：“我倒是想。玩得开心点，多拍照片。对了，带够暖宝宝，那边冷。”
刚挂电话，苏晚晴又打给陈念。陈念大概在查房，声音压得很低：“冰岛？周哲安排的？”
“嗯！他突然就收拾行李，吓我一跳。”
“真好。”陈念语气里带着笑意，“替我看看极光……回来跟我说说，到底有没有照片里那么好看。”
“一定！”
放下手机，苏晚晴冲进卧室开始翻箱倒柜。周哲靠在门框上看她：“不是说我都收拾好了吗？”
“帽子！我得找那顶白色的毛线帽，配你买的红围巾！”
“左手边衣柜顶层，蓝色收纳盒里。”
苏晚晴打开盒子——帽子果然在里面，叠得整整齐齐，旁边还放着同款的毛线手套。
她抱着盒子转过身，眼睛又红了：“周哲……”
“打住。”周哲走过来，把帽子扣在她头上，“今天不许再哭了。留着眼泪看极光的时候哭，比较有仪式感。”
下午两点，出租车等在楼下。周哲把两个大包塞进后备箱，又检查了一遍证件。
上车前，苏晚晴回头看了一眼家的窗户。阳光正照在阳台上她养的那几盆多肉上，绿莹莹的。
“紧张？”周哲握住她的手。
“有点。”苏晚晴老实说，“第一次说走就走。”
“没事。”周哲靠进座椅里，闭上眼睛，“我在呢。”
车驶向机场。城市在窗外倒退，高楼渐渐变成郊野。
苏晚晴看着身边已经睡着的丈夫，忽然觉得，去不去冰岛，看没看到极光，好像……
也没那么重要了。
重要的是，这个人愿意为她，把随口一说的话，变成说走就走的旅行。
她把头靠在他肩上，也闭上了眼睛。
飞机冲上云霄时，周哲醒了。
他看了看窗外翻滚的云海，又看了看枕在自己肩上熟睡的苏晚晴，轻轻笑了。
打开手机，相册里存着一张截图。是某育儿论坛的帖子标题：
「备孕期间放松心情很重要，可以安排一次旅行……」
他按灭屏幕，把毯子往上拉了拉，盖住两个人的肩膀。
窗外的天，正蓝得一望无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