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声似银瓶乍破,轻而脆,悦耳动听。
可其传入万千弟子耳中,犹如神霄雷霆,炸响耳畔,震颤神魂。
所有人都在这一刻骇然抬头,目光死死锁定高天之上。
那里,柳尘子身后那尊顶天立地的金丹法象,自眉心处始,裂开一道微不可察的裂纹。
下一瞬,那道裂纹如蛛网般疯狂蔓延,须臾遍布法象周身!
哗啦啦——!仿佛碎瓷片剥落,灿金神光如烟花般炸散。
万众瞩目之下,法象寸寸崩解,化作亿万光点,被九天罡风席卷,须臾幻灭。
死寂。
整个洗剑台上下,时空都仿佛被冻结。
风声、呼吸声、心跳声,仿佛都在这一刻被抽离。
无数弟子面色苍白,神魂僵滞,为眼前这颠覆认知的一幕战栗。
“败了大长老的金丹法象,竟然崩灭了?!”
“那到底是什么剑法?周师叔他还是抱丹境吗?!”
“抱丹修为,剑斩法象就算是五灵圣女也不可能做到!”
惊涛骇浪般的议论声席卷了每一座浮峰。
浮楼宝船之上。
岳阳子手抚长须的动作早已僵住,一双老眼中满是震撼。
神识之中,柳尘子的气息飞速萎靡,再不复金丹巅峰的威严,整个人如化朽木,浑身上下都透出死气。
这个发现,让岳阳子惊怖难言。
“此剑斩的不是法力,而是道基!是命数!”
他喃喃自语,声音都在颤抖,“好!好一个周宇!我灵剑宗当兴!”
岳阳子身为丹堂长老,自身便修行乙木之道。
先前周宇剑光破空,其间道韵流转,他清晰从中窥见了木灵一脉最为玄妙的“枯荣”道韵。
甚至,周宇此刻负手凌空的背影。
让岳阳子依稀窥见了当年太上长老执掌东方“岁星”神剑,挥洒“死生”道韵,一剑扫灭八方强敌的绝世英姿。
九天云层深处,本该化虹离去的宗主殷桃悄然现身。
她本是假意离去,暗中护持。
可而今所见,周宇那惊天一剑,完全超出她的预料。
此刻,她那双妩媚的桃花眸看着周宇身影,眼底写满激赏。
“一剑断古今,掌死生轮回”
她红唇轻启,一字一句地咀嚼着,旋又疑惑低喃,“可他这,到底是什么剑术?”
“为何与我宗门的‘岁星’神剑道韵,如出一辙?!”
一时间,殷桃心中惊疑不定,万般猜测浮现。
她甚至怀疑,周宇是不是得到了完整的《上古灵剑术》传承?!
如此,方能解释其剑光中那与东方苍龙七杀阵隐隐呼应的玄妙道韵。
所有人望着周宇凌空虚度的身影,目光或震惊、或仰慕、或敬畏。
可无人察觉。
有一道视线,充满了刺骨的冰寒与怨怒。
宝船边缘,柳烟儿凭栏而立,娇躯剧烈颤抖。
非是因为恐惧,而是源于灵魂深处的无边怒焰!
“掌枯荣、定死生!不会错!就是这股道韵”
“那是我的《青帝长生诀》!”
“周宇他,竟敢私自修行《青帝长生诀》?!”
她仰望周宇高天之上的背影,双拳紧攥,任指尖刺破掌心,带来深深刺痛。
可这点痛楚,如何及她心中恨意之万一?!
别人看不出门道,但身为重生者的她,又岂会认错?!
《青帝长生诀》这门直指帝境的无上玄功,本该是独属于她柳烟儿的!
前世,她正是凭周宇赠送的“神木树心”,造就先天乙木灵躯。
最终修成《青帝长生诀》,平步青云,一路修炼至半步圣境,成为万人敬仰的存在。
今生她本还在谋划,要尽快从周宇手中,取回本就属于自己的神木树心,重走成圣路。
可她现在看到了什么?周宇,他怎么敢的?!
他而今修成《青帝长生诀》,定然是已将自己的神木树心,私自炼化了。
那自己用什么?那可是她柳烟儿的东西啊
柳烟儿心中怒火渐渐转为满腹委屈,晶莹的泪珠悄然盈满眼眶。
“周宇,你两世负我还不够,竟还要毁我道基”
“你怎能如此薄情!你那么多机缘!为什么偏偏要抢我的东西!”
自哀自怜间,柳烟儿泪水终究忍不住滑落脸颊,一颗心更是如坠万载冰窟——
若今生没有木灵至宝,无法修行《青帝长生诀》,那她,该如何成道?!
想到前世种种风光,再思及今生万般屈辱,柳烟儿泪如雨下。
“姓周的,我恨死你了!”
她低声啜泣,抬手擦去泪痕,却发现如何也止之不住。
柳烟儿一时委屈极了。
她只觉天道不公,薄待自己,竟让自己两世都毁在周宇这等卑劣之徒手中。
“你等着吧!我就不信世间只有‘神木树心’一件先天木灵至宝”
“等我找到机缘,重修《青帝长生诀》,今生一定要证道成圣,将你踩在脚底”
她这般自我安慰,目中恨意如化实质,远远投向虚空中的周宇身上。
高天之上,周宇倏而目光回转,看向远空的浮楼宝船。
入目所及,柳烟儿一身水绿罗裙,娉娉婷婷站在宝船边缘,投来愤恨目光。
“哦?终于发现了吗?”
周宇唇角挂起笑容,有些玩味。
他其实远不止一种手段,可以应付今日柳尘子的考校。
刻意提前修炼先天乙木灵剑,施展《青帝长生诀》的道韵,本便存了给柳烟儿看的心思。
此刻见她失魂落魄的状态,周宇便知她已看出自己所行手段,心头浮起些许愉悦。
前世他少年懵懂,早早将神木树心这等重宝,当作定情之物赠出。
其后更是费尽千辛万苦,历经万般劫难,才为她寻来《青帝长生诀》这等无上玄功,而自己只修行了次一等的《万古长青诀》。
如此情真意切,可最终却换来她背叛自己。
今世周宇自然不会重蹈覆辙——有些东西,给她看看就好。
周宇对面,柳尘子发现他的目光,也发现了柳烟儿的异状。
“咳、咳咳——”他虚弱轻咳,眸光几度变换。
俄倾,他忽而嘶声开口:“你斩这一剑,当真值得吗?”
周宇闻言,从柳烟儿处收回目光。
他看着柳尘子,淡然反问:“不过一场考校,何谈值与不值?”
“呵”
柳尘子目光森然,可看着周宇鬓角那缕白发,倏而摇头惨笑,“好个孝顺徒儿,为削我十载寿数,竟舍得自去百岁生机!”
“好哇,好哇!当真是好徒儿!是为师,看轻了你”
他连声感慨,笑音凄然,心中一时悔恨交织。
他只恨,不该听信柳烟儿那狗屁算计。
还不如早早应下周宇三个条件,老老实实,与他结亲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