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顾母磕磕绊绊说不出话。
如果宋堇只是知道方瑶和顾连霄的奸情,那还好办,可她竟然知道顾玉璋的身世!
“你是怎么知道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宋堇看着襄阳侯说:“顾连霄在蒙州参军时和方瑶勾搭成奸,方瑶有孕时正是蒙州战乱最严重的时候。顾连霄在那时与女人厮混,若此事被宣扬出去,君上知道他在打仗时这样不安分,以后不知还会不会对他予以重任。”
“即便君上开恩,军中那么多闲言碎语,他以后也难在军中立足立威。”
啪!
顾母拍案而起,气急败坏道:“你,你好恶毒啊你,你这是要毁了连霄的前程吗!”
“这都是被你们逼的。”宋堇面不改色,“我本来是想一直装傻下去,可你们不给我机会。我已经同意在他拿到敕书之前不和离也不闹,你们一步步将我逼上绝路,我只能自保。”
“好,好。”襄阳侯长叹一声,似是气极反笑,也象是妥协了。
“你我都各退一步,今日之事,就当从未发生过。”
“多谢父亲。”
宋堇乖巧敛眸,见好就收。
桌下,她默默按住了自己轻微作颤的手。
家宴很快就散了,宋堇大步流星离开,顾连霄看着她的背影,眼里情绪复杂,既有怨憎也有不甘。
挣扎之下,顾连霄起身追了出去。
“宋堇!你站住!”
他大步上前横在宋堇面前,拦下了她的去路。
绿绮:“世子你要做什么——”
“滚开——”顾连霄直接将她推下长廊,对一旁的护院吼道:“看着她!”
“夫人!”
顾连霄抓着宋堇的手腕,将她拽到长廊下的墙角,按住她的肩,将人抵在了墙上。
宋堇不慌不忙抵住他的胸口,“世子,我刚才说的够清楚了。”
顾连霄看着她的眼睛,心中有股火在横冲直撞,他也不知道那是怎样一股情绪。
他喉结滚了滚,哑声说道:“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和方瑶的?”
“……”
“你知道,你为何不问我?为何不闹,也不说?你把她安排到常香园,是不想我和她再有接触是不是?”
宋堇薄唇紧抿一脸的不耐,她微微挣扎,顾连霄又将她重新按了回去。
他磨牙切齿,“你今日不说清楚,休想走。”
对峙半晌,宋堇吐出一口气,“第一日见她我就知道。世子刚把私生子带回府,大夫人就冒出一个不知哪里来的亲戚,还正好父母双亡必须住在侯府,大夫人还让她带玉哥儿,傻子才看不出问题。”
“那你为何不提,为何不问我也不跟我闹?”
“又不是光彩的事,怎么世子好象还很想我闹似的。”
他当然想!
顾连霄险些吼出来,他咬着牙,心里简直要被两股情绪闹疯了。
理智上,他知道宋堇的做法是对的,是聪明人的做法,她默许了,自己就不用费尽心思去哄她,去解释。
可情感上,他又恨宋堇这样冷静、甚至可以说是绝情。
夫妻不是这样的,宋堇等了他五年,等回这样的结果,她就这么平静的接受了?
顾连霄的表情一会儿愤怒,一会儿茫然,宋堇看的摸不着头脑。
这人不说话也不松手,宋堇气急败坏,狠狠踩了他一脚。
顾连霄回过神,下意识松了手,被宋堇狠狠推开。
她理了理衣襟,冷冷道:“不管怎样,以后请世子不要再靠近我。我从不是世子理想中的妻子,不是世子的爱人,世子也从不是我想嫁之人,往后你我相敬如冰,若哪日你想通了,给我一封和离书,我会走的远远的,把这个少夫人的位子腾给方瑶。”
宋堇的背影消失在廊下。
顾连霄站在原地愣了很久,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
理想中的妻子,爱人,这两个标签在他心里,从来没有映射的人。
之前他以为这个人是方瑶。
那年,他和襄阳侯进京给皇帝贺寿,寿宴上他第一次见方瑶,她给皇帝献了一支舞,明媚大方,端庄迷人,是天上高悬的明月,是他一个有名无实的世子无法摘取的娇花。
侯府看不上苏州小门小户的女儿,所以方瑶是顾连霄的白月光,是他心里完美妻子的人选。
可惜他努力了很多年,离方瑶始终很远,他的年纪也到了,不得不在苏州选一个合适的妻室。
宋堇的出现很突然,那时他听见有人落水,是个来赴宴的小姐,仆妇不在,客人也不敢贸然下水救人,眼看她就要淹死,顾连霄只得下水救了她。
一男一女,风言风语传的太快,顾连霄不想毁了她的一生,也是知道自己娶不到方瑶,所以跟宋堇提了亲。
至于宋堇的那些推脱,在顾连霄眼里只不过是欲拒还迎的手段而已。
一个商贾出身的女子,还是庶女,会不想嫁侯府世子?
宋堇在顾连霄心里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那天他不仅没看清宋堇的长相,就连对她的印象也是下人打听来的。
美丽妖娆,但怯懦、市侩、谄媚、肤浅,勾勒出一个糟糕的人。
顾连霄婚前连续几日都很烦躁,他很头疼未来要面对这样一个妻子。所以当他知道方瑶家中落难,她被流放的消息后,毫不尤豫的走了。
在蒙州,他如愿摘下了明月,和他幻想中的有些出入,但顾连霄劝自己,总比宋堇好得多。
可现在,顾连霄迷茫了。
他追寻的,明媚大方,端庄贤惠的妻子,似乎和方瑶并不沾边,他费劲追求的,好象,早就被命运馈赠了。
顾连霄头痛欲裂,整个人仿佛被割裂成了两半。
…
…
转眼间年关将至,顾连霄回府已经半月之久。
苏州府前两日起就开始下雪,往年从未有过这样的大雪,宋堇也不爱出门了,连续几日都窝在房里打络子,看书写字。
“我回来了夫人。”绿绮推门而入,带进来一地的飘雪。
她拍着雪走进里间,把篮子放在桌上,叽叽喳喳的说:“这两天好热闹,我听人说南边的矿山就要开工了,请的全都是苏州府的矿丁,衙门特别大方,给的工钱都是双份的,今年可以过个富年了。”
绿绮把买来的点心都拿出来摆好,乐滋滋的说:“那些妇人家里的男丁都去下矿了,她们特别大方,给的分量都是寻常的两倍不止,夫人您就吃吧。”
宋堇喜欢甜食,尤其是街巷里的小吃,她拿了一块,边吃边翻书。
绿绮也拿了一块坐在脚踏上,她伸长脖子一看。
“夫人还在看医书呢,您怎么突然对医书有兴趣了?”
“多看书总没有坏处。”
叩叩叩——
有人敲门,绿绮起身过去,“谁呀?”
一开门,侍女怀里抱着一捧腊梅,笑着走进屋给宋堇请安。
“夫人,这是世子刚在后院梅园里采的梅花,特意叮嘱奴婢给您送来的。”
宋堇瞥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一声也没应。
“给我吧。”绿绮抱过腊梅,关上了门。
“世子这两天变着法给您送东西,是真回心转意了吧。”
绿绮询问宋堇:“夫人,这腊梅要插瓶么?”
“插了瓶放院里的石桌上。”
天黑之后,顾连霄来了云乐居。
他没叫人通报直奔上房,进了屋便看见花瓶里插的白梅,带笑的嘴角向下一撇。
顾连霄在里间找到宋堇。
“我早上让人送来的红梅你不喜欢?”
“……”
“你若喜欢白梅,明日我去剪白梅给你送来。”
他自问自答。
宋堇憋着火,“世子究竟要做什么?”
“看不出吗?”顾连霄一脸坦然的说道:“我在补偿你,挽回我们的姻缘。”
“你说在我回京述职,拿到敕书前不提和离的事,那就是说我还有两个半月的时间,让你回心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