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衍放下笔，抬起头。
烛光映着他清俊的侧脸，眼神平静，仿佛早已料到凌栖迟会来。
“坐。”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凌栖迟依言坐下，目光扫过案上摊开的卷宗——是宗门近三个月的丹药消耗记录，还有几份标注着“机密”的玉简。
“哥，我要外出游历一段时间。”她开门见山。
凌衍看着她，没说话，只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殿内安静得能听见烛芯爆裂的细微声响。
良久，凌衍才开口：“去哪儿？”
“南疆。”凌栖迟坦然道，“闭关这么久，修为虽有长进，但实战经验不足。听说南疆十万山外围妖兽众多，适合历练。”
“万兽谷也在南疆。”凌衍放下茶杯，语气听不出喜怒。
“我知道。”
“叶枫七日后要去万兽谷。”
“我也知道。”
凌栖迟迎上哥哥的目光，不闪不避。
烛火在她眼中跳跃，映出某种沉静的坚决。
凌衍沉默地看着她，许久，忽然叹了口气。
“我就知道拦不住你。”他从案下取出一只储物袋，推到凌栖迟面前，“这里面有三样东西，你带着。”
凌栖迟打开储物袋。
第一样是枚巴掌大小的青铜令牌，正面刻着流云宗云纹，背面是一个“衍”字。令牌入手冰凉，隐隐有灵力波动。
“这是‘衍令’。”凌衍解释道，“持此令，可调动流云宗在南疆三处据点的所有资源，包括情报、丹药、法器，必要时还能请求当地执事出手相助。但只能用三次，慎用。”
第二样是件薄如蝉翼的银色软甲，触手温润，泛着淡淡灵光。
“五品护身软甲‘蝉翼’，可抵御金丹中期修士全力一击三次。穿在内衫里面，不要外露。”
第三样则是只小巧的玉盒，打开后，里面躺着三枚龙眼大小的赤红丹药，丹纹如龙盘旋，散发灼热气息。
“六品‘龙血返魂丹’。”凌衍语气凝重，“重伤濒死时服下，可瞬间恢复五成伤势，并激发潜能十二个时辰。但药效过后会陷入三日的虚弱期，非到绝境，不得动用。”
凌栖迟看着这三样东西，心头微涩。
每一件，都价值连城。
每一件，都透着哥哥无声的担忧。
“哥”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
“不必多说。”凌衍摆摆手，“你既然决定要去，我拦不住。但记住三件事。”
他竖起一根手指：“第一，活着回来。打不过就跑，不丢人。”
第二根手指：“第二，遇到危险，先保命，再图其他。机缘宝物都是身外之物，命只有一条。”
第三根手指：“第三，如果如果事不可为，立刻捏碎衍令，我会以最快速度赶到。”
凌栖迟握紧储物袋，重重点头：“我记住了。”
“还有。”凌衍顿了顿，从怀中取出一枚传讯玉符，样式古朴，与寻常传讯符不同，“这是‘血引符’，滴血认主后，你我各持一枚。无论相隔多远，只要一方捏碎符箓，另一枚就会立刻感应到方位。但只能用一次。”
凌栖迟接过玉符，咬破指尖，滴血其上。
血珠渗入玉符，符身泛起微光，随即隐去。
凌衍也将自己的那枚滴血认主，贴身收好。
“去吧。”他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凌栖迟，“天亮前离开，别惊动其他人。阿苏铁那边，我会替你遮掩。”
凌栖迟看着哥哥的背影，烛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她深吸一口气，起身，走到门边。
手搭上门栓时，她回头，轻声说：“哥，等我回来。”
凌衍没有回头，只挥了挥手。
吱呀——
殿门开合，人影消失在夜色中。
凌衍依旧站在窗边，看着窗外沉沉的夜幕，许久，才低低叹了一声。
“傻丫头”
次日寅时，天还未亮。
凌栖迟换了身不起眼的灰色劲装，长发束成马尾，脸上覆着千幻面，化作一个相貌普通的年轻女修。隐匿披风罩在外面，气息收敛到极致。
她没走山门，而是从丹峰后山一条隐秘小径下山。
这条小径是凌衍早年发现的，极少有人知道，直通山脚一处废弃的樵夫小屋。
山路崎岖，但对筑基修士来说如履平地。不过一刻钟，她便抵达山脚。
小屋破败不堪，屋顶漏了几个大洞。凌栖迟推门而入，里面空空荡荡，只有些朽烂的木柴堆在墙角。
她走到屋后，那里有棵老槐树，树干上刻着个不起眼的标记。
按照凌衍给的指示，她蹲下身，拨开树根处的落叶，露出下方一块青石板。石板边缘有处细微的凹陷，她用衍令轻轻一按。
咔嗒——
石板滑开，露出下方一个三尺见方的暗格。
暗格里放着一只储物袋，还有一张纸条。
纸条上是凌衍的字迹：
“袋中有灵石三千，南疆地图一份，易容丹药三颗。沿西行三百里至‘青石镇’，镇东‘老陈马行’备有灵马一匹，凭衍令可取。珍重。”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凌栖迟收起储物袋和纸条，将石板恢复原状。
起身时，天色已蒙蒙亮。
她不再耽搁，施展身法，朝西边掠去。
三百里路，寻常凡人要走两三日，但她全力赶路，不过一个时辰便至。
青石镇是个小镇，比黑石镇稍大些，街上已有早起的商贩摆摊。凌栖迟按图索骥，找到镇东的老陈马行。
马行老板是个精瘦的老头，正蹲在门口喂马。看见凌栖迟，他眼皮抬了抬：“姑娘买马还是租马？”
凌栖迟亮出衍令。
老头眼神微变，立刻起身，恭敬道：“贵人请随我来。”
他引着凌栖迟进了后院。后院马厩里拴着十几匹灵马，毛色光亮，气息强健，都是上等货色。
老头牵出一匹通体雪白、四蹄生着淡金纹路的骏马：“这是‘踏雪’，日行三千里不在话下，性情温顺，耐力极佳。秒蟑踕小说王 最辛漳节耕芯筷”
凌栖迟摸了摸马颈，踏雪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
“多谢。”她翻身上马，想了想，从储物袋中取出一瓶养气丹扔给老头，“一点心意。”
老头接过丹药，连声道谢。
凌栖迟不再多言，一抖缰绳，踏雪长嘶一声，如离弦之箭般冲出马行，朝南驰去。
马蹄踏起尘烟，很快将青石镇甩在身后。
南疆十万山，位于流云宗西南方向，距离约五千里。以踏雪的速度，日夜兼程，三天可至。
但凌栖迟不急着赶路。
叶枫的队伍七日后才出发，她提前三天到万兽谷外围，正好有时间做些准备。
第一日，她白天赶路，夜里在途经的城镇休息，顺便打听消息。
南疆地广人稀，城镇之间往往相隔数百里。民风彪悍，修士与凡人混居，随处可见背着兵刃的江湖客和气息隐晦的散修。
凌栖迟在一处名为“赤沙镇”的小镇歇脚时，听到了些有趣的消息。
“听说了吗？万兽谷最近不太平。”酒馆里，几个散修围坐一桌，低声交谈。
“何止不太平，简直邪门。我有个兄弟上月进去采药，到现在都没出来。”
“是不是遇着妖兽了？”
“不像。他那队人里有个筑基后期的，按理说在外围不至于出事。而且”说话那人压低声音，“有人看见谷口附近，夜里会飘‘鬼火’。”
“鬼火？山里磷火多了去了。”
“不一样。那鬼火是红色的，还会追着人跑。前些天有个不信邪的进去探究竟，第二天被人发现昏在谷口，醒来后胡言乱语，说什么‘石头在看我’。”
石头在看我。
凌栖迟握着酒杯的手微微一紧。
又是红眼石。
她不动声色地继续听。
“要我说，万兽谷这阵子最好别去。等过段时间，看那些大宗门的人进去探过路了再说。”
“大宗门？你说流云宗那事儿？”
“可不嘛。听说流云宗那位气运之子叶枫，要带人去万兽谷抓什么灵龟。青炎谷、清虚观那些也都派人跟着，阵仗不小。”
“什么时候到？”
“估摸着还得五六天吧。咱们这些小虾米，还是躲远点儿好”
凌栖迟放下酒杯，起身结账，离开了酒馆。
第二日，她绕过几处可能有修士聚集的城镇，专挑荒僻山路走。
踏雪不愧是灵马，翻山越岭如履平地。偶尔遇到不开眼的低阶妖兽，凌栖迟也不纠缠，几张符箓或是一道丹火逼退便是。
傍晚时分，她在一处山谷溪边停下歇息。
生火，烤了些干粮，又喂踏雪吃了些灵豆。
夜色渐浓，山谷里寂静无声，只有溪水潺潺和虫鸣。
凌栖迟盘膝坐在火堆旁，取出阴脉探测罗盘研究。
罗盘巴掌大小，通体青铜，表面刻着复杂的方位符文和刻度。中心一枚指针，此刻正微微颤动，指向东南方向——那是万兽谷的方位。
按照使用说明，她注入一丝灵力。
罗盘亮起淡青光芒，指针开始缓慢旋转，最终停在某个刻度上，微微下沉。
“阴脉浓度：低。距离：约八百里。”罗盘侧面浮现一行小字。
八百里。
以踏雪的速度，明日午时便能抵达万兽谷外围。
她收起罗盘，又从储物戒中取出五雷符制作图谱。
五雷符是五品符箓中威力较大的一种，需引动天地间五行雷力，对妖邪之物有极强克制。制作难度比破邪金光符更高，尤其是对雷力的感应和操控要求苛刻。
好在她有系统兑换的图谱和感悟，加上之前制作破邪金光符的经验，上手并不算太难。
一夜无话。
第三日清晨，凌栖迟继续赶路。
越靠近万兽谷，人烟越稀少。山路逐渐变得崎岖，两侧山林越发茂密，偶尔能听见深处传来的兽吼。
午时刚过，她勒马停在一处山岗上。
前方，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苍茫群山。山势险峻，云雾缭绕，隐约可见山谷深处有瘴气升腾。
万兽谷，到了。
她收起踏雪——灵马目标太大，不适合带进谷中。从储物戒中取出一颗易容丹服下，容貌渐渐变化，变成一个眉眼清冷、肤色略暗的普通女修。
又将隐匿披风紧了紧，气息收敛到练气七八层的样子。
准备妥当后，她施展身法，朝山谷入口掠去。
万兽谷入口是一道天然形成的峡谷裂缝，宽约十丈，两侧山壁陡峭，长满青苔藤蔓。谷口处立着几块残破的石碑，上面刻着些模糊的警示文字，大意是“谷内凶险，慎入”。
此刻谷口空无一人，只有风吹过裂隙的呜咽声。
凌栖迟没有直接进去，而是绕到侧面一处隐蔽的山坡上，居高临下观察。
谷口附近的地面，有几处明显的打斗痕迹——草木折断，岩石崩裂，还有几滩暗红色的血迹，已经干涸发黑。
血迹旁，散落着一些破碎的法器碎片和衣物残片。
她目光一凝，落在其中一块布料上。
那是流云宗外门弟子的服饰碎片。
看来，之前失踪的那些散修，恐怕凶多吉少。
正思忖间，谷口深处忽然传来一阵诡异的呜咽声。
像是风声，又像是哭声。
凌栖迟屏息凝神，悄悄摸出两张破邪金光符扣在手中。
呜咽声越来越近。
谷口阴影处，缓缓飘出几团淡红色的光点。
光点拳头大小，悬浮在半空，缓缓旋转。光线朦胧，映得周围景物都蒙上一层诡异的红晕。
正是散修口中的“鬼火”。
但凌栖迟看得分明——那不是磷火。
每团光点中心，都隐约可见一只细小的、猩红的眼睛，正冷漠地注视着谷外。
红眼石的能量分身？
她心念电转，没有轻举妄动。
鬼火在谷口徘徊片刻，似乎没发现什么异常，又缓缓飘回谷内深处。
直到最后一团光点消失在阴影中，凌栖迟才松了口气。
看来，万兽谷的“红眼石”已经形成了一定规模，甚至能派出能量分身巡逻。
情况比她预想的更棘手。
但来都来了，没有退缩的道理。
她等了一会儿，确认没有其他异常，这才悄无声息地掠下山坡，潜入谷口。
踏入峡谷的瞬间，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不是温度低，而是某种直达神魂的寒意。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暗处注视着她。
凌栖迟握紧符箓，脚步不停，快速穿过入口裂隙。
眼前豁然开朗。
万兽谷内，竟是另一番天地。
“真勇啊，单枪匹马就进万兽谷了。”
“那鬼火应该是红眼石的能量投影，用来监视谷口动静的。”
“谷里阴气好重，这地方绝对有大型阴脉。”
“叶枫还有三四天才到，可以先摸摸底。”
【叮！宿主进入万兽谷，触发环境任务：探索】
【任务内容：在叶枫队伍抵达前，探索万兽谷外层区域，绘制简易地图，并收集至少三种谷内特有灵材】
【任务奖励：积分点，“万兽谷妖兽分布图（粗略）”x1】
【失败惩罚：随机触发一次妖兽围攻】
【叮！上界观众“地师”打赏“地脉走势速判法”玉简x1，留言：小友，阴脉汇聚处往往有异象。观草木长势、水流走向、地气升腾，可大致判断阴脉核心方位。】
【叮！上界观众“符道真君”打赏“五雷符制作心得”x1，留言：五雷符重在‘引雷’，谷中雷气稀薄，可尝试以自身丹火模拟雷意，虽威力减半，但胜在可控。】
【当前积分余额：-9600点（透支状态）】
凌栖迟一边快速前行，一边消化着新得的信息。
地脉走势速判法来得正是时候。
她放慢脚步，仔细观察周围环境。
谷内林木茂密，但树冠普遍偏向东南方向生长——那是常年受固定风向影响的表现。地面苔藓厚实，踩上去软绵绵的，空气湿度很高。
继续深入约三里，前方出现一条溪流。
溪水清澈，但水底石头大多呈暗红色，表面光滑，像是被什么液体长期浸泡过。溪流流向是自西北向东南。
凌栖迟蹲下身，掬起一捧水。
水温冰凉刺骨，水中蕴含微弱的阴气。她运转功法，掌心丹火微吐，将阴气炼化。
“西北方向是上游，阴气更重。”她自语道，“阴脉核心，很可能在那边。”
起身时，她忽然瞥见溪边一块石头下，压着半片衣角。
扯出来一看，是件破碎的灰色道袍，袖口绣着清虚观的标志。
道袍上沾满暗红色的污渍，已经干硬。布料边缘有撕扯痕迹，像是被什么利爪扯碎的。
清虚观的弟子，也在这里遇害了？
凌栖迟心头一沉。
看来，万兽谷的问题，比她想象的更严重。
她将道袍碎片收起，正要继续前进，忽然耳尖一动。
左侧树林里，传来细微的窸窣声。
不是风声。
是某种东西，在悄悄靠近。
凌栖迟悄然转身，指尖符箓蓄势待发。
树林阴影中，两团猩红的光点，缓缓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