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身姿挺拔如松,步履稳健似风,每一步都蕴含着无穷的力量和决心。他的眼神明亮如星辰,透露出一种坚毅和果敢;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抹自信和微笑。他宛如一匹挣脱缰绳束缚的野马,在辽阔无边的草原上疾驰飞奔。
微风拂过他的脸庞,带来丝丝凉意,但这丝毫不能影响他前进的速度和热情。他尽情地挥洒着汗水,让身体里澎湃的能量得到充分释放。马蹄声响彻云霄,回荡在整个草原上空,似乎也在为他加油助威。
阳光洒在他身上,映照出他矫健的身影,仿佛给他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他越跑越快,越来越远,将身后的一切烦恼和忧虑远远抛诸脑后。此刻,他只属于这片自由奔放的天地,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和憧憬。
此刻,夜幕已经悄然降临,但这并不能阻挡少年前进的脚步。相反,那如墨般漆黑的夜色更让他觉得兴奋不已——因为只有在这样的环境下,才能真正展现出他无畏无惧、勇往直前的精神风貌!
少年紧紧握着手中的缰绳,双眼凝视着远方那片被战火肆虐得面目全非的土地。那里,正是烽火最为炽烈之处;那里,也是他心心念念想要抵达的目的地……
他沿着江堤一路向西,脚下的路,早已分不清是泥土还是焦土。炮火炸出的深坑积着浑浊的雨水,水面上浮着炮火的碎屑与枯草败叶,混着暗红的血痕,黏稠得像化不开的血泪。每一脚踩下去,都能溅起细碎的泥点,沾在他藏青色的短打裤脚,凝成一块块深色的痂,沉甸甸地坠着,像是坠着这片土地的苦难。江风裹挟着硝烟的气息,呼啸而过,卷起堤岸的衰草,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像是在为这片饱经蹂躏的土地哀鸣。
翻过山口的那一刻,林墨卿才真正懂得,什么叫人间炼狱。
昔日里炊烟袅袅、鸡犬相闻的村落,如今已成一片死寂的焦土。断壁残垣间,烧焦的房梁歪歪斜斜地搭着,像垂死之人最后伸出的、枯瘦的手臂,在铅灰色的天幕下,勾勒出狰狞的轮廓。几具来不及收敛的尸身盖着破烂的草席,草席被风吹得猎猎作响,隐约露出的手脚早已冰冷僵硬,泛着骇人的青紫色。草席旁,散落着一只孩童的虎头鞋,红绣的虎头被硝烟熏得发黑,鞋尖还沾着半块没吃完的麦饼,看得人喉头发紧,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堵住。
几个衣衫褴褛的百姓,正佝偻着身子,在废墟里机械地扒拉着什么。他们的脸上沾满了尘土,一道道黑痕混着泪痕,在脸上刻出沟壑,眼神空洞得像两口干涸的枯井,只有看到半截烧焦的锅沿时,才会闪过一丝微弱的光,随即又迅速黯淡下去。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坐在断墙根下,怀里的婴儿饿得哇哇大哭,哭声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她却只能一遍遍地将皲裂的手指塞进孩子嘴里,眼眶干涸得流不出一滴泪,干裂的嘴唇翕动着,不知在念叨着“孩儿”还是“爹娘”,声音细若游丝,消散在凛冽的风里。
不远处的空地上,几顶破烂的麻布帐篷搭成了临时的伤兵营,哀嚎声此起彼伏,刺破了沉闷的空气,听得人头皮发麻。缺了胳膊断了腿的士兵躺在稻草上,稻草被血渍浸透,凝成暗褐色的硬块,伤口渗着黑红的血,没有药,只能用破布胡乱裹着,疼得浑身抽搐,冷汗浸透了单薄的衣衫。几个穿着灰布军装的医护兵,忙得脚不沾地,脸上满是疲惫,眼眶青黑,看到林墨卿腰间的佩剑,眼中才燃起一丝光亮,却又很快黯淡下去——他们见多了这样满腔热血的少年,带着一身孤勇奔向战场,有些,再也没能从战场上回来,只留下一抔黄土,埋骨他乡。
林墨卿攥着佩剑的手,指节泛出青白,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渗出血丝,却浑然不觉。他原以为,凭着一腔滚烫的热血,凭着手中这柄削铁如泥的佩剑,就能斩尽倭寇,护一方平安,守一寸河山。可眼前的景象,像一把烧红的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砸得他浑身发冷,连血液都仿佛要凝固。
他看到一个断了腿的老兵,躺在稻草上,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天空,浑浊的眼睛里没有一丝光亮,嘴里反复念叨着:“粮食……没有粮食了……弟兄们饿着肚子,怎么打仗啊……”声音里满是绝望,像一根针,扎得人耳膜生疼。
他看到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手里攥着一把豁了口的柴刀,刀把被磨得发亮,他跪在爹娘的尸身前,哭得撕心裂肺,哭声震彻山谷,哭够了,便抹干眼泪,咬着牙,眼神里透着与年龄不符的狠厉,朝着倭寇来的方向一步一步走去,小小的身影,在暮色里,倔强得像一株野草。
他还看到,江堤的战壕里,陈队长带着仅剩的几十号弟兄,顶着炮火,死死守着最后一道防线。他们的军装早已破烂不堪,露出的皮肤上布满了伤痕,脸上身上都是血污,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手里的大刀卷了刃,长矛断了杆,却依旧死死地盯着前方,眼中燃着不灭的火光,那火光,是对倭寇的恨,是对家国的爱。
风裹着硝烟,吹过林墨卿的脸颊,带着刺骨的寒意,刮得他脸颊生疼。他忽然明白,父亲口中的“手无寸铁”,从来都不是退缩的理由;而自己心中的“勇猛厮杀”,也从来都不是制胜的根本。
倭寇有精良的火炮,炮口闪着冰冷的寒光,能将坚固的城墙炸成齑粉;有锋利的刺刀,寒光凛凛,能轻易划破血肉之躯;有源源不断的补给,粮草充足,衣甲鲜明。而他们,只有血肉之躯,只有满腔的怒火,只有保家卫国的决心,凭着这些,如何能抵得过倭寇的铁蹄?
林墨卿缓缓闭上眼,脑海里闪过书房里的《孙子兵法》,那些密密麻麻的字句,此刻竟变得清晰无比,“兵者,诡道也”“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闪过父亲账房里的沙盘,沙盘上的山川河流、关隘要道,一一在眼前铺展开来;闪过江堤上弟兄们浴血奋战的身影,闪过村落里百姓们绝望的眼神。
他的心头,忽然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畅想。他仿佛看到,山口两侧的悬崖上,滚石如雷,倾泻而下,将倭寇的队伍砸得人仰马翻;仿佛看到,一队精悍的勇士,趁着夜色,绕到敌后,一把大火烧了倭寇的粮草营,火光冲天,映红了半边天;仿佛看到,倭寇们没了粮草,军心涣散,弟兄们趁势杀出,喊杀声震天,将倭寇赶出了中州的土地;仿佛看到,硝烟散尽,阳光洒在这片土地上,村落里重新升起了炊烟,孩子们的笑声回荡在田野间,爹娘们牵着孩子的手,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仿佛看到,自己回到了家中,陪着母亲看遍江南的十里桃花,教弟弟妹妹读书写字,告诉他们,什么是家国,什么是担当。
他猛地睁开眼,眼中的迷茫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清明与坚定,那坚定,如磐石般不可动摇。
他走到战壕边,陈队长看到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讶异,愣了一下,随即沙哑着嗓子喊道:“后生,这里危险,快回去!”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林墨卿摇了摇头,指了指远处倭寇的阵地,又指了指身后的伤兵营,沉声道:“陈队长,硬拼不是办法。倭寇火炮厉害,我们与其守着战壕等死,不如利用这山口的地形,设下埋伏。”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像山间的清泉,涤荡着众人心中的焦躁。
陈队长一愣,随即皱起眉头,脸上满是疑虑:“埋伏?我们手里连像样的武器都没有!拿什么设埋伏?”
“山口两侧是悬崖,草木丛生,藤萝密布,我们可以砍断藤萝,设下滚石檑木。”林墨卿的目光灼灼,扫过眼前的弟兄们,“倭寇的火炮笨重,进了山口,便施展不开,只能束手束脚。我们再挑选一批身手矫健的弟兄,绕到敌后,烧了他们的粮草,断了他们的补给。没有粮草,他们撑不了几日!”
陈队长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少年,看着他眉宇间的坚毅,看着他眼中闪烁的智慧光芒,忽然明白了什么。他猛地一拍大腿,眼中燃起希望的火光,那火光,越来越亮,照亮了他布满沧桑的脸:“好!好小子!你说得对!我们跟倭寇拼了这么久,只知道硬打,竟没想过这些!”
林墨卿握紧了腰间的佩剑,指尖触到那枚绣着莲花的平安符,符面的凉意混着心口的暖意,丝丝缕缕地蔓延开来。他抬头望向血色的天空,夕阳的余晖,正洒在这片饱经沧桑的土地上,为这片焦土镀上了一层悲壮的金红。
他缓缓抬手,朝着身后的方向,朝着父母弟妹所在的方向,朝着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所在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腰身弯得笔直,像一株挺拔的青松。
然后,他转过身,目光灼灼地望着陈队长,望着战壕里的弟兄们,声音铿锵有力,响彻在硝烟弥漫的山口,盖过了风声,盖过了炮火声:
“倭寇一日不除,中州一日不得安宁!我林墨卿,愿与诸位并肩作战,用万全之策,驱敌寇,守家国!”
狂风呼啸着卷起他激昂慷慨的话语,像一股汹涌澎湃的洪流一般席卷而过,穿越深邃幽暗的战壕、巍峨险峻的山口以及被鲜血染红的广袤无垠之地。听到这震耳欲聋的呼喊声后,兄弟们都愣住了,但仅仅只是一瞬间而已,紧接着便如同火山喷发一样迸发出响彻云霄的怒吼!
这声声怒吼犹如晴天霹雳骤然炸裂开来,其声势之浩大足以淹没震耳欲聋的炮轰声响和凄惨悲凉的哀号悲鸣;它还能将遮天蔽日的滚滚浓烟硬生生地撕裂开一道口子,并为中原大地上带来一丝微弱却充满生机与活力的曙光!而在这片震耳欲聋的喊叫声之中,林墨卿恍惚间似乎再次目睹到一幅令人心驰神往的美丽画卷:漫山遍野盛开着娇艳欲滴的桃花,宛如天边绚烂夺目的云霞;远远望去,依稀可见几缕淡淡的炊烟从错落有致的屋顶缓缓升起,给人一种宁静祥和之感;天真无邪的孩童们正在无忧无虑地嬉戏玩耍,他们银铃般清脆悦耳的欢笑声随风飘荡,在和煦温暖的春日微风中轻轻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