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咚!
又是一声闷响。
江疏影吓到脱力,整个身体瘫软了下去。
但他没有摔在冰冷的地面上,而是倒进了一个和他一样颤抖的厉害的身躯上。
“老天爷啊这都什么跟什么事儿啊!”
一声带着哭腔的哀嚎,在江疏影身下炸开。
他茫然地转过头,就对上了一张因为疼痛和恐惧而扭曲、沾满血污和泪痕的脸。
那是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少女,扎着一条早就松散凌乱,沾满污渍的马尾辫,此刻正大张着嘴,像条离水的鱼一样拼命喘着气。
少女的胸口剧烈起伏,显然刚从鬼门关爬回来也没有回过神。。
而她似乎被江疏影这一撞给彻底撞散了最后一点力气,顺势瘫在地上,声音绝望而嘶哑。
“早知道早知道不跟着逃了!这他娘的是人能遭的罪吗?!”
江疏影蜷缩着身体,双手死死环抱住自己瘦骨嶙峋的肩膀,声音弱弱的。
“不逃又能去哪里呢?”
“回去啊!”马尾辫少女几乎是吼出来的,眼睛里布满血丝,混杂着恐惧,“回咱们自己的牢房去呗!刚才要不是我机灵,一直忍着痛装死,早跟他们一样被崩了!”
这名实验体挣扎着,用手肘撑起上半身,目光扫过这间堆满废弃器材的屋子,又看向苏小蔷和白谕那边,声音压低了些。
“我受不了了我要回去,这罪,我遭不住。”
“回去?”
苏小蔷的声音刺破了压抑的空气。
她缓缓转过头,那双被血污浸染,却依旧灼亮的眼眸,死死钉在了少女身上。
那名女孩被她看得浑身一激灵,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但嘴上却不肯服软,甚至带上了点自嘲和破罐破摔的意味。
“对!回去!反正反正也逃不出去,干嘛我们还要在这儿硬扛着送死?”
说着,她像是为了说服自己,也为了说服别人,语速加快。
“刚才要不是我一直装死,早被补枪了!这说明什么?说明那些大人说不定,说不定会因为我们没参与暴动,是个听话的实验体,奖励我们呢?以前我们听话的时候,不也有糖块吗?”
少女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神却固执地闪烁着一种近乎荒谬的期望。
江疏影抿紧了干裂的嘴唇,低下头,看着自己肮脏破烂的衣角。
他没有自己的牢房可以回去。
那个冰冷潮湿,弥漫着腐臭和绝望的地牢,他再也不会回去了。
所以眼前这个女孩所说的“糖块”和“奖励”,对他而言,遥远而又荒谬。
但此刻,马尾辫少女见没人反驳,胆子似乎大了些。
她咬了咬牙,用手撑着旁边的废弃实验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目光扫向那扇通往外面走廊的实验室金属门。
“对回去我得回去”
“趁大人们没注意到前,偷偷回去。”
少女低声念叨着,仿佛给自己打气,脚步踉跄地就要朝门口挪去。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凉门把手的刹那——
冰冷的,带着未干血锈的金属触感,骤然贴上她裸露的脖颈皮肤,激起一片寒栗。
少女的呼吸瞬间停滞。
她僵硬地一点一点地转动眼珠,看向身侧。
苏小蔷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就贴在她身边。
那张沾满血污的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双赤红的眼眸,如同燃烧的野火,死死锁定了她。
“你要干什么?!”
马尾辫少女的声音猛地拔高,尖利得变了调,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而苏小蔷手中,握着一把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小刀,正稳稳地架在她的颈动脉上。
“老天爷!饶了我吧!我不想死!”
“你脑子好好想想,我们继续逃出去的概率有多大?你告诉我啊,我不想死在路上!我想活啊!”
苏小蔷没有立刻回答。
她只是微微歪着头,仿佛在认真倾听少女的哭嚎。
然后,她压低了嗓音,每一个字都浸透了鲜血与执念。
“都走到了这一步,你居然要回去?”
说着,苏小蔷的刀锋微微用力,在少女细嫩的皮肤上压出一道浅浅的白痕。
“回去是永无休止的实验,是电击,是切割,是被像垃圾一样关着,等着不知道哪一天被拖出去处理掉。”
“那又怎么样啊!”马尾辫少女崩溃般嘶喊起来,眼泪混着脸上的血污滚滚而下,“反正注定要输!为什么要反抗?!我们斗不过他们的!从来都斗不过!”
说着,少女猛地抬起手,指向地上奄奄一息的白谕,又指向角落里其他几个伤痕累累的实验体,最后指向苏小蔷自己,声音绝望。
“你看看!你看看我们现在的样子!跟死的有什么两样?说到底说到底,我们跟地牢里那些实验体比,跟以前那些早就消失的比活的还可以吧?!”
“实验之外,偶尔还有奖励的糖块,也不用像地牢里的那样实验体等死这样的生活,已经可以了!我已经知足了!”
一时间,实验室里只剩下她压抑的啜泣。
其他几个原本还在犹豫,观望的实验体,眼神也明显动摇起来,目光游移地扫向那扇紧闭的门,又畏惧地瞥向持刀的苏小蔷。
而苏小蔷静静地听着,架在女孩脖子上的刀,纹丝不动。
良久,苏小蔷忽然极轻扯动了一下嘴角。
那不是一个笑容。
而是嘲讽。
“知足?”
“就为了一块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