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戏，布景简单，林清妍扮演的山杏，因为急着给生病的老娘去找村里的大夫，小跑着穿过石板路，脚下被石板一绊，摔了。
按照剧本，恰好路过的男主角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了她。
其实整个过程很短暂，只接触一瞬间，就分开，应该问题不大吧。
林清妍想。
“开始！”
张明远话音落下，还在腹诽的林清妍瞬间入戏。
惊慌地跑着，突然在触碰到小石块的时候，脚下一个踉跄，身体失了衡眼眸惊吓并微微睁大。
当被扶住的刹那，林清妍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白皙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红晕，像初绽的桃花。
她按照剧情飞快地抬起眼帘，怯生生地瞥了扶住自己的人一眼，那眼神如小鹿般清澈懵懂，又带着少女特有的娇柔，只一眼，便迅速垂下，长长的睫毛掩盖住所有情绪，只留下微微颤抖的指尖和泛红的耳根。
“卡！非常好！情绪太到位了！清妍，刚才那个眼神绝了，晓峰，扶的动作也很利落，一条过。”
张明远在监视器后兴奋地挥了下拳头，对这条的效果满意至极。
林清妍听到喊卡，立刻出戏，眼神立即恢复了清明，怕顾乘景多想，林清妍也不敢对周晓峰说什么话，只礼貌点了点头，便不着痕迹地退开了。
而周晓峰却有些恍惚。
刚才扶住林清妍的瞬间，手掌下隔着粗布衣衫传来的纤细柔软触感，以及她抬眼望来时，那双氤氲着水汽、带着羞怯与依赖的美眸。
那一刹那，他心跳竟然漏了一拍，甚至忘了这是在演戏。
周晓峰心中有一股莫名的悸动，这种悸动在她每一任对象那，都没有感受到。
他意犹未尽地回味着，倏然，一道冰冷刺骨的视线便如实质般钉在了他的背上。
周晓峰感觉脊背一凉，下意识地转头，对上了不远处树荫下，顾乘景那双深邃无波、却暗含凛冽寒意的黑眸。
那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和毫不掩饰的警告。
周晓峰心头一凛，那点刚冒头的旖旎念头瞬间被冻得粉碎，冷汗差点下来。
差点忘记这林同志的对象是他惹不起的了。
连忙扯出一个讪讪的笑容，对着顾乘景的方向点了点头，周晓峰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快步离开了拍摄中心，跑去喝水掩饰自己的失态。
林清妍没注意到顾乘景与周晓峰的交锋，接过冯小花递来的温水喝了一口，润了润有些干的嗓子，走到了顾乘景身边。
某人说好不生气，不吃醋，结果现在板着一张脸。
靠近后，林清妍伸出纤细的食指，轻轻戳了戳顾乘景硬邦邦的手臂，仰起小脸，美眸中带着点狡黠。
“说好了不生气的哦？你看，就一下下，而且只是为了剧情。”
顾乘景垂眸看她，下颌线绷得紧紧的，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现在反悔，来得及吗？”
林清妍立刻瞪圆了眼睛，娇嗔道：“你敢。”
看着她这副虚张声势的可爱模样，顾乘景心里那点翻腾的醋意被压下去一些。
他伸手，一把将人揽进怀里，结实的手臂环住她纤细的腰身，将下巴搁在她散发着淡淡幽香的发顶，沉沉地叹了口气。
“清妍，”声音低哑，带着一种近乎挫败的坦诚，“我骗不了自己，看到你用娇羞的眼神看他，还有你的腰被他搂了，哪怕只是一瞬间，哪怕知道是演戏，我这里……”
顾乘景握着林清妍的手，按在自己左胸口。
“还是会不舒服，会嫉妒。”
林清妍靠在他怀里，感受着手心里他心脏的跳动，心里软成一团。
只是那么一个短暂的眼神接触，他反应就这么大，万一以后她拍什么抱抱的戏，甚至亲吻的戏，不得炸锅了。
林清妍张了张嘴，想说什么，额头上突然落下一个吻。
顾乘景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带着商量的口吻道。
“你看这样行不行？以后如果有类似这种不得不有的肢体接触，能不能找个跟你身形差不多的女同志来替你演这部分，只拍背影或者局部，正脸和主要情绪还是你来。”
林清妍闻言，惊讶地抬起头，美眸睁得圆圆的。
这不就是后世的什么亲密替身吗？！
没想到顾乘景这脑子转得这么快，这么快就能想出折中的办法。
顾乘景继续道：“我知道这可能会增加剧组的麻烦，但这是我能想到的，既能让你继续做你喜欢的事，又能让我心里好受点的最好办法了。”
说完，顾乘景手臂慢慢收紧，黑眸沉沉的，其实最好的话，还是不要来演戏。
但是，她这么开心……顾乘景摇摇头，还是决定不打断她演戏了。
林清妍感觉顾乘景这番话说得诚恳又脆弱，完全没有了平时的霸道强势，反而像只害怕被主人抛弃的大型犬，在努力提出一个请求。
没有禁止她拍戏，甚至愿意帮她想办法解决，在这个时代，很多丈夫恐怕根本不会允许妻子抛头露面。
她还有什么理由不答应呢？
不过就是一些次要的肢体镜头用替身而已，对整体表演影响不大，却能换来他的安心和他们感情的稳固。
“好。”
林清妍伸出手，环住他的腰，将脸埋进他怀里，声音带着笑意。
“我答应你，等会儿我就去跟张导商量说。”
她抬起头，冲他眨了眨眼。
见她答应，顾乘景一直紧绷的心弦骤然松弛，眼底阴霾尽散。
“不用你来，我来说就好。”
……
当天拍摄结束后，顾乘景让冯小花先陪着林清妍回临时住处休息，自己则走向了正在和副导演看回放的张明远。
“张导，能借一步说话吗？”
话是问句，但语气却很强硬。
张明远抬头，看到是顾乘景，心里莫名“咯噔”一下，下意识地堆起笑容：“顾副团，还没回去？找我有事？”
两人走到一旁相对僻静的角落。
顾乘景开门见山，没有丝毫迂回：“张导，关于清妍后续的拍摄，我有一点小小的请求。”
“你说。”张明远心里打鼓，隐隐有点知道是啥了。
“今天晚上那场戏，效果很好，清妍也演得很投入。”
顾乘景先肯定了效果，随即话锋一转。
“但我还是希望，类似今天这种有直接肢体接触，或者未来剧本中可能出现的、超出必要社交距离的亲密戏份，能做一些调整。”
张明远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果然被他猜中了。
也不是张明远厉害，会揣摩人心，而是他几乎每个戏，女演员有家庭的，都会这么来要求，只不过没有顾乘景这么强硬而已。
“调整？顾副团的意思是？”
如果是删除戏份，张明远说什么都不答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