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灯亮起,司机踩下刹车。江晚的目光仍停在后视镜上,那辆黑色轿车果然又出现在视线里,距离拉近了两个车位。她手指抵住车窗边缘,指节微微发紧。司机侧头看她:“要联系安保吗?”
“不用。”她低声说,“别打草惊蛇。”
车子重新启动,拐进项目大楼的地下车库。电梯口站着一个人,深灰色风衣,身形挺拔。顾言抬眼看向驶来的车辆,脚步没动,目光却一直落在副驾驶一侧。车门打开,江晚刚下车,他就走了过来,伸手接过她手中的文件包。
“我来接你。”他说。声音不高,也没有多余解释。
江晚看了他一眼,没拒绝。两人并肩走进电梯,司机留在原地。金属门合上前,她回头望了一眼车库角落,那辆黑车没有跟进来。
“你怎么来了?”她问。
“听说你这几天没怎么休息。”
“谁告诉你的?”
“消息总会有。”
电梯上升,数字跳动。江晚靠在壁板上,肩膀微沉。这一整天从早会到工程协调,再到审计准备,她几乎没有停下过。现在脑子里还挂着明天的进度安排。她闭了下眼,再睁开时,顾言正看着她。
“没事。”她说。
走出电梯,指挥中心的灯光照下来。值班助理抬头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八点十七分。屏幕上施工进度条仍在推进,但数据流明显变慢,几个监控画面出现了延迟提示。江晚走过去坐下,调出系统日志。
“网络又被干扰了?”
“从半小时前开始,断续丢包。”
她皱眉,正要联系技术组,顾言已经拿起对讲机。
“b区信号塔做一次全频段扫描,排查外部接入点。”
助理愣了一下,“这不是我们能管的范围……”
“他能。”江晚说。
十分钟后,干扰源被锁定在隔壁废弃厂房的临时基站。安保队过去查看,发现设备是新架设的,没有登记信息。后台远程切断信号,监控恢复流畅。
江晚盯着屏幕,刷新了三次才确认数据稳定。她松了口气,手指敲了下桌面。
“谢谢。”
顾言站在她身后半步的位置,“你不用道谢,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他转身走向角落的工作台,那里有一排加密通讯设备。江晚低头继续核对明日材料进场计划,眼角余光扫到后勤人员推着餐车进来。以往都是冷食盒饭,今天却是保温箱。
她打开自己的那份,热气冒出来。燕麦拿铁还冒着温,三明治边上放着一瓶维生素片。便签纸压在杯子底下,上面写着:“你昨天没吃午饭。今天别再忘了。”
字迹很熟,利落,不带花哨。
她抬头看向顾言。他正低头看资料,风衣搭在椅背上,袖口露出一截手腕,戴着一块看不出牌子的表。听到动静,他抬眼看了过来。
“是你安排的?”
“嗯。”
“为什么?”
“你不能倒下。”
江晚没再问。她喝了一口咖啡,温度刚好。三明治是全麦的,夹着鸡蛋和生菜,没有加酱料。她吃完一半,把剩下的放进抽屉。起身时顺手把便签折好塞进口袋。
九点四十三分,临时会议通知弹出来。原定的投影设备故障,备用线路也连不上。技术员急得出汗,反复插拔接口。会议室里人越聚越多,气氛焦躁。
江晚拿着平板准备改用移动演示,刚推开椅子,顾言已经站了起来。
他走到主机柜后面,拉开检修面板,手动切换了信号源。三分钟后,大屏亮起,ppt自动跳转到她上次停留的页码。
所有人都安静了。
江晚走进去,站在主位前,翻到第一页。
“我们现在讨论施工顺序调整。”
会议进行到一半,空调突然停了。室内温度迅速上升,有人解开领带。江晚额角渗出细汗,抬手拨了下头发。顾言没说话,脱下外套搭在椅背,然后起身调整了出风口方向。冷风偏转,不再直吹她的位置。
散会后,助理小声嘀咕:“那个男的……是不是连她怕冷都知道?”
时间滑过十一点。值班人员陆续换班。江晚还在核对最后一份合同条款,眼睛有些发涩。她撑着桌子站起来,想去倒杯水,却发现肩上多了件衣服。深灰色风衣,带着一点体温。
她回头看。顾言坐在斜对面,面前摆着三台屏幕,正在处理加密通讯。他察觉到视线,抬眼看了她一下。
“披着吧。”
“你不冷?”
“我不怕冷。”
她没脱下风衣,就穿着它走到饮水机前。水温刚烧开,她等了几分钟才接满一杯。回来时发现桌上的合同已经被整理好,按优先级叠成一摞,最上面贴了便签:“红色标记项需法务复审。”
字还是那样,干净直接。
凌晨十二点二十分,她终于合上电脑。眼皮沉重,脑袋发胀。她伏在桌上,意识慢慢下沉。迷糊中听到键盘声,很轻,节奏稳定。还有翻纸的声音。她没睁眼,但知道是谁在旁边。
保洁阿姨推着清洁车经过,看到这一幕,轻声问:“那位先生是您家人吗?”
江晚没立刻回答。她半梦半醒,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不是。”
停顿两秒,她又说:
“……但好像也不是外人了。”
远处,顾言敲击键盘的手指顿了一下。他低头看了眼屏幕,光标停在一条未发送的消息上。几秒后,他按下删除键,重新输入一行字。
屏幕蓝光照着他侧脸,唇角轻轻动了一下。
江晚睡了不到二十分钟就被警报声吵醒。系统提示夜间巡检异常,东区围栏有闯入记录。她猛地坐直,风衣滑到腰间。顾言已经站起身,抓起对讲机往外走。
“我去看看。”
“等等。”她叫住他,“带上这个。”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黑色信号器,递过去。那是她前几天让技术组改装的追踪装置,能实时定位周围三十米内的电子设备。
顾言接过,看了一眼,放进内袋。
“你放心。”
“我不是不放心。”
“那你为什么给我这个?”
江晚没回答。她站起身,把风衣还给他。
“早点回来。”
顾言点头,转身离开。走廊灯光把他身影拉长,脚步声渐渐远去。江晚坐回位置,打开监控画面。东区摄像头显示一片漆黑,只有红外模式下能看到两个模糊人影在围栏边翻越。
她调出信号追踪界面,等待连接。
屏幕右下角时间跳到十二点五十一分。
信号器上线。
绿色光点出现在地图上,缓慢移动。
另一个红点紧随其后,距离保持在十五米左右。
江晚盯着屏幕。
呼吸放轻。
顾言的脚步声在水泥地上响起。他穿过通道,手电光扫过地面。前方传来金属碰撞声。他停下,按下耳麦。
“发现目标,两人,携带切割工具。”
“支援已在路上,预计三分钟到达。”
“不用。”他说,“我能处理。”
他关掉手电,身影隐入黑暗。
监控画面中,绿点靠近红点。
距离缩短至五米。
四米。
三米。
江晚的手指悬在呼叫键上方。
绿点突然加速。
红点剧烈晃动,随后静止。
两道黑影倒在围栏内侧,一动不动。顾言站起身,拍了下衣服。他拿出信号器,对着镜头举了一下。
画面清晰映出他脸上一道浅痕,从眉骨延伸到颧骨,像是被划伤的。
江晚立刻站起,抓起对讲机。
“你受伤了?”
顾言低头看了眼信号器屏幕,似乎没想到她在看。他抹了下脸,指尖沾了点血。
“小伤。”他说,“不碍事。”
他把信号器收好,看向监控摄像头的方向。
“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