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星后山,青翠的森林掩映着一条清澈的溪流,最终汇聚成一道不算宏伟却充满生机的瀑布,哗哗的水声是这里永恒的背景音。
格瑞蹲在瀑布下方不远处的浅滩边,小小的银色脑袋低垂着,罗兰紫的眼眸里盛满了与年龄不符的低落和担忧。他手里无意识地拨弄着一块光滑的鹅卵石,视线却没有焦点。
【已经……好久了。】
每次短暂的通讯,都像偷来的珍宝,让他期待又珍惜。距离上一次成功联系上雷蛰哥哥,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月。按照以前的经验,雷蛰哥哥那边应该只过去了三天左右,他总会准时拨回来的。可是这次,那个连接着神秘未来的终端,却始终沉默着,无论他尝试多少次,都只有令人心慌的忙音。
担心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的心脏。雷蛰哥哥是不是遇到危险了?是不是那个——他说要去试炼的、冰冷的地方出了什么事?还是……那个终端坏掉了?小小的格瑞第一次体会到了无能为力的焦灼感。他甩了甩头,试图赶走那些不好的念头。父亲说过,无谓的担忧解决不了问题。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草屑。
他不想回家面对父母可能询问的目光,便独自一人不知不觉走到了这里——这个他曾经捡到那个神奇终端的地方。
瀑布的水流冲击着下方的深潭,溅起细碎的水花和朦胧的水雾。几只无害的、长着透明翅膀的小型魔物被他的脚步声惊动,发出细弱的“唧唧”声,扑棱棱地从灌木丛中飞走。
“唉……”格瑞轻轻叹了口气,决定抓几条潭水里游弋的银鳞鱼回去当晚餐加餐,也许做点事能分散一下注意力。他挽起裤脚,小心翼翼地踏入清凉的溪水中,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精神了一点。
就在这时——
“噗通!”
一声沉闷的落水声,突兀地盖过了瀑布的轰鸣,清晰地传入格瑞耳中,声音的来源,正是瀑布冲击形成的那个深潭。
格瑞的心脏猛地一跳!他立刻循声望去,只见幽潭靠近瀑布冲击点的水面剧烈地荡漾开巨大的涟漪,一圈圈扩散开来,有什么重物掉了下去。
是什么?动物?还是……人?清澈的潭水被激起巨大的涟漪,一圈圈地向外扩散。
他顾不得抓鱼,慌忙跑向潭边,小小的身影带着急切。水面还在剧烈地荡漾,水花四溅。他紧张地盯着水面,罗兰的眼眸一眨不眨。
哗啦——
水面下的动静似乎平息了一瞬,紧接着,靠近岸边较浅的水域,水波再次被搅动。一个模糊的人影挣扎着向上浮起。
先是湿透的、如同水藻般散开的冰蓝色长发浮出水面,在清澈的潭水中晕染开一片梦幻般的冷色调。随着人影的上浮,头发紧贴在白皙的皮肤和衣物上,水珠顺着发梢和脸颊不断滚落。那人似乎呛了水,剧烈地咳嗽着,单手抹去脸上的水渍,露出了一张惊魂未定却依旧难掩绝色的脸孔。
当那双带着水汽、茫然四顾的蓝紫色眼瞳,与岸边呆住的、罗兰紫色的眼眸对上时——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瀑布的轰鸣成了遥远的背景音。
格瑞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睁大,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微微收缩。冰蓝色、这个颜色……这个颜色他太熟悉了,无数次在终端的通讯光幕上看到的……
“雷蛰……哥哥?”格瑞的声音很轻,带着巨大的不确定和一丝不敢置信的颤抖,仿佛害怕惊醒了这个过于真实的梦境。
浮在水中的雷蛰也愣住了。他甩了甩湿透的头发,冰蓝的发丝贴在额角,水珠沿着他精致的下颌线滑落。他看着岸边那个小小的、银发紫瞳、穿着守望星特有服饰的孩子,那张稚嫩却异常熟悉的脸庞……
“格……瑞?”雷蛰的声音带着呛了些水汽的微哑,同样充满了诧异。
他怎么会……直接掉到了格瑞面前……这虫洞的落点……还真是……精准得有些离谱了。
巨大的惊喜如同烟花般在格瑞小小的胸膛里炸开,所有的担忧、失落瞬间被狂喜取代。真的是雷蛰哥哥,不是幻觉!他就在眼前!
“蛰哥哥!”格瑞再也忍不住,激动地喊了出来,脸上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灿烂笑容,迈开小腿就要往水里冲去迎接。
“等等,”雷蛰急忙出声阻止,他看出潭水对格瑞来说还是太深了,“别下来……水凉,我过去就好。”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忍着身上湿透衣物带来的不适和潭水的冰凉,动作利落地朝岸边游来。
格瑞听话地在岸边停下,小手紧紧攥着衣角,罗兰紫的眼眸亮晶晶的,一瞬不瞬地盯着雷蛰破水而出,踏上岸边湿润的草地。水珠顺着他冰蓝的发丝和衣角不断滴落,在夕阳的余晖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虽然有些狼狈,但那清冷绝伦的容颜和独特的气质,依旧让格瑞看得移不开眼。
“蛰哥哥,你没事,太好了!”格瑞几步上前,仰着小脸,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激动和安心,“我、我联系不到你,好担心!你是怎么……”
雷蛰看着眼前这个鲜活的小格瑞,心中也泛起一丝暖意。他抬手,习惯性地想揉揉格瑞的银发,但看到自己湿漉漉的手,又收了回来,只是微微弯下腰,露出一个安抚的浅笑:“嗯,我没事。出了一点……意外。”他环顾四周,熟悉的瀑布和森林景象,只是少了百年后的那份毁灭的苍凉,“这里是……你家附近?”
“嗯!”格瑞用力点头,小脸上满是兴奋,“就在那边瀑布下面捡到的那个……那个能和你说话的东西!”他指了指瀑布的方向,随即又想起什么,赶紧蹲下把自己之前放在岸边的小背篓拿起来,里面还有他刚才慌乱中没来得及抓的几条活蹦乱跳的银鳞鱼,“我正要抓鱼回去呢!蛰哥哥,你跟我回家吧!父亲和母亲见到你一定很高兴!”
看着格瑞亮晶晶充满期待的眼神,雷蛰没有拒绝。他脱下湿透的外套拧了拧水,搭在臂弯,自然地伸手接过格瑞那个对他而言过于小巧的背篓:“好。走吧,我帮你拿着。”
格瑞开心极了,主动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拉住了雷蛰冰凉的手指。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带着一身水汽和几条鲜活的鱼,沿着林间小路,朝着守望星深处那座宁静的竹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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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屋内,温暖的灯光已经亮起。淡淡的食物香气弥漫在空气中。瑞将最后一道菜端上桌,看了看门口的方向,秀气的眉头微蹙:“格林,格瑞这孩子,今天怎么还没回来?天都快黑了。”
格林族长正坐在窗边,借着最后的天光翻看一卷古老的书籍。他闻言抬起头,沉稳的脸上带着一丝宽慰的笑意:“别担心,瑞。那孩子向来有分寸,也许是被后山哪只新奇的幻兽吸引住了,或者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矿石。他认得路,会回来的。”他的声音温和而充满信任。
话音刚落。
【笃、笃、笃。】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
“回来了!”瑞脸上露出笑容,立刻起身去开门。
格林也放下书卷,目光温和地看向门口。
竹门被瑞拉开。
门外的景象,却让夫妻两人瞬间愣在了原地。
只见他们的儿子格瑞正站在门口,小脸上洋溢着前所未有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兴奋和欢喜,银色的短发在晚风中微微翘起。而被他紧紧牵着手站在他旁边的,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少年。
那少年身形修长挺拔,即使浑身湿透,略显狼狈,也难掩其清贵疏冷的气质。他有着一头罕见的、湿漉漉贴在脸颊和颈侧的冰蓝色长发,几缕发丝还滴着水珠。肤色是近乎透明的冷白,五官精致得如同冰雪雕琢,尤其那双眼睛——眼白是深邃的黑色,虹膜则是神秘的蓝紫色,此刻正带着一丝温和的歉意和淡淡的疏离望过来。他臂弯里搭着一件湿透的深色外套,另一只手则拎着格瑞那个装了几条银鳞鱼的小背篓。
这……是谁?族里好像,没这么漂亮的孩子啊……瑞有些疑惑地想着。
而落后一步的格林沉稳的眼眸中瞬间闪过一丝锐利的审视,瑞则掩不住满脸的惊讶。
“父亲、母亲!”格瑞完全没注意到父母的惊愕,他激动地晃了晃牵着雷蛰的手,声音清脆响亮,充满了献宝般的喜悦:“快看!是蛰哥哥!就是我跟你们说过的,那个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和我说话的哥哥!他来找我玩了!”
格瑞仰着小脸,笑容灿烂得如同初升的星辰:“他叫雷蛰!蛰哥哥!”
雷蛰迎着格林族长和瑞夫人惊愕而探究的目光,微微颔首致意,清冽的声音带着水汽浸润后的微哑:“抱歉,打扰了。我是雷蛰。”
夕阳的最后一缕金光穿过门扉,落在湿漉漉的冰蓝色长发和那张惊为天人的脸上。竹屋门口,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只剩下格瑞欢快的声音和篓中银鳞鱼拍打尾巴的轻微声响。
“……”格林看着眼前这个气质清冷、容貌绝世、浑身湿透却依然带着一种奇异贵气的少年,又看了看自家儿子那毫不作伪的狂喜,最终,所有的惊讶都化作了一声带着无奈和包容的叹息。他侧身让开门口,声音沉稳而温和,仿佛接纳一位早已约定的客人:
“先进来吧。外面凉,别冻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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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线拉回到雷蛰在力量神使那纯白囚笼中,刚“唤醒”小黑洞的时刻。
面对这个思维跳脱、只想着玩乐的强大存在,雷蛰展现出了惊人的耐心和……陪玩技巧。
他没有丝毫的不耐烦或恐惧,反而像对待一个真正需要引导的孩童。他认真地和小黑洞分享、实践了所有能在有限空间里进行的游戏:从简单的猜拳(虽然小黑洞总是耍赖瞬间变手势)、影子模仿,到利用元力制造冰晶进行搭建比赛、模拟星空投影讲故事……甚至教他玩起了守望星格瑞教给他的、规则相对简单的棋类游戏(小黑洞学着用能量模拟棋盘棋子)。
雷蛰专注而温和的态度,新奇有趣的玩法,显然极大地取悦了小黑洞。那模糊的能量团兴奋地在房间里飘来飘去,发出咯咯的笑声,像得到了心爱玩具的孩子。
“喂,雷蛰!”玩累,或者说暂时玩腻的小黑洞飘到他面前,声音带着点好奇,“你叫我什么呀?我都没有名字呢!”
雷蛰微微一怔,看着眼前这团代表着“混乱”本身的能量。他略一思索,想到了对方标志性的能力:“你总是能召唤出黑色的虫洞……不如,就叫你‘小黑洞’?”
“小黑洞?小黑洞……”能量团重复了几遍,似乎对这个简单直接又形象的名字很满意,欢快地上下跳动起来,“好呀好呀、我喜欢,以后你就叫我小黑洞啦!雷蛰你真好!”
气氛正融洽时,雷蛰提到了一个需要多人配合的探险类游戏规则。小黑洞听完,立刻像泄了气的皮球,声音充满了遗憾:“啊……听起来好好玩!可是……就我们两个人,不够呀!”
雷蛰心中微动,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无奈和安抚:“没关系,下次如果有机会,我们找更多人一起玩。”他巧妙地引导着话题。
“唔……”小黑洞似乎不太满意这个“下次”,他飘忽的视线在雷蛰身上扫了扫,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雷蛰,你那个能联系到有趣事物的、好玩的小方块呢?怎么没在你身上?”
雷蛰眼神微暗,平静回答:“被这里的人取走收起来了。”他故意流露出一点遗憾,“不知道放在哪里了。”他在玩耍之余想了想,能让力天使如此放心把他囚禁的地方,应该也只有力天使隶属的力量神使了。那么,这里显然是力量神使的领域,而显然——他们必不会让他保留任何通讯工具。
“收走了?真讨厌!”小黑洞的声音带着不满,“没关系,我帮你拿回来~”
话音刚落,也不等雷蛰回应,那模糊的能量团旁边“嗤啦”一声裂开一个篮球大小的、边缘闪烁着不稳定蓝黑色电弧的虫洞。小黑洞的能量团毫不犹豫地“哧溜”一下钻了进去,消失不见。
雷蛰屏息等待着。这步棋很险,但值得一试。
仅仅几秒钟后,那个微型虫洞再次出现。小黑洞的能量团费力地从里面“挤”了出来,模糊的“手”里,赫然抓着两个终端。一个是在雷王星时雷霆补给雷蛰的,而另一个正是雷蛰被被错乱石板改造过、能跨时空联系格瑞的那个。
“喏!给你!”小黑洞献宝似的把终端递到雷蛰面前,能量团得意地晃动着,“我厉害吧?”
“厉害,小黑洞很棒。”雷蛰由衷地称赞,迅速接过终端戴回手腕。熟悉的冰凉触感传来,仿佛握住了一丝希望和安心。他立刻尝试激活。
与此同时,神使领域某处严密的物品保管室内,负责看守的两个仿生人眼睁睁看着陈列架上两个终端凭空浮起,然后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沉默几秒,它们的处理器疯狂运转,最终只能得出一个结论:核心数据出现未知错误,启动自检程序……
雷蛰迅速检查着终端:自己的终端显示有几条来自雷王星的加密短讯,是雷霆和雷震发的,还有几条雷伊的短讯和布伦达的未接通讯。雷蛰尝试回复……可惜,信号完全被屏蔽。
他目光看向能联系格瑞的终端,则显示有数个未接的通讯请求——全是格瑞发来的,并且,这个终端的信号标识竟然……是象征正常的绿色?
雷蛰的心跳微微加速。这里严密的信号屏蔽,竟然无法阻隔这被神秘石板改造过的跨时空连接……
“诶?这个亮亮的板板上有好多小点点在闪!”小黑洞好奇地凑过来,能量团几乎贴在终端屏幕上,“是那个叫‘格瑞’的在找你吗?我们可以把他叫来一起玩游戏呀!三个人就够啦!”
雷蛰看着小黑洞跃跃欲试的样子,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不行。小黑洞,这里不是一个好地方,很危险。不能把格瑞卷进来。”他不能让那个纯真的孩子踏入力量神使的领域。
“这里不好玩?”小黑洞歪了歪“脑袋”,“那……我们去找他玩不就好啦!”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发现新游戏的兴奋。
“什么?”雷蛰还没反应过来。
“看我的!”小黑洞欢呼一声,能量团猛地膨胀了一下!
就在雷蛰面前,空气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撕裂,一个边缘闪烁着更加不稳定、仿佛能吞噬光线的深蓝与漆黑光芒的、一人多高的椭圆形虫洞,毫无征兆地豁然洞开。虫洞内部是旋转的、令人眩晕的星云状涡流,散发出强大的吸力和空间错乱感。
“快走哇雷蛰!去找格瑞玩那个探险游戏!”小黑洞模糊的身影在虫洞口兴奋地招手。
雷蛰看着眼前这扇通往未知、却也通往自由的“门”,蓝紫色的眼瞳中闪过一丝决然。没想到,离开这个看似铜墙铁壁的囚笼,竟如此……戏剧性地轻易?
无论虫洞那头是哪里,都比留在这里等待成为“改造素材”要好!
没有丝毫犹豫,雷蛰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冰冷的房间和角落里那个眼睛猩红、僵直不动的仿生人,深吸一口气,纵身跃入了那深邃旋转的虫洞之中。
“耶——出发去玩咯!”小黑洞欢呼着,紧随其后钻了进去。
蓝黑色的虫洞在雷蛰的身影消失后,如同被抚平的空间褶皱般,迅速收缩、湮灭,不留一丝痕迹。
房间内,再次恢复了死寂。只有那个眼睛猩红的仿生人,如同一个诡异的红色路标,无声地诉说着这里曾发生过一场不可思议的“游戏”和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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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无法抗拒的天旋地转,仿佛身体被扔进了宇宙风暴的中心,被无形的力量拉扯、撕碎、又重组。时间和空间感彻底混乱,只剩下光怪陆离的色彩碎片在意识边缘疯狂闪烁。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又或许是一个世纪。
脚下一空!
失重的恐惧感瞬间攫住心脏——紧接着,冰冷刺骨的液体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瞬间将他吞没。
噗通!
巨大的落水声在耳边炸响,水流疯狂地涌入他的口鼻耳道。
雷蛰猛地惊醒,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一切眩晕感。他屏住呼吸,四肢奋力划动,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和水性,朝着上方那片晃动着光斑的水面拼命游去。
“哗啦——”
他破水而出,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带着水汽和草木清香的、久违的自由空气。冰蓝色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和脖颈,水珠不断滚落。
他甩了甩头,抹去眼前的水幕,视线还有些模糊,但岸边那个小小的、扒拉着草叶、正用无比震惊眼神望着他的银色身影,却清晰地映入了他的眼帘。
那熟悉的银发,那紫色的眼眸……
雷蛰的蓝紫色眼瞳因惊愕而微微睁大。
格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