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雨是前半夜落下来的,起初只是窗棂上零星的滴答声,后来渐渐密了,风卷着雨丝敲打着砖房的木窗,我翻来覆去醒了好几次,心里最惦记的,是几天前刚种下的那两垄小麦。算到今天刚满五天,种子刚扎根,最怕这样连绵的夜雨,要么被雨水冲得裸露在外,要么被泡得发烂,这可是我在这荒岛上未来的指望,半点不敢马虎。天刚蒙蒙亮,我连草鞋都没来得及系紧,提着一把锄头就往麦地跑。
跑到地头时,裤脚已经被草地上的露水打湿,冰凉地贴在小腿上。我蹲下身,先用手拨开垄沟上的薄土,指尖触到的土壤湿润却不泥泞,松散的土块裹着潮气,没有半点板结的迹象。再仔细瞧那两垄麦子,垄沟整整齐齐,没有被雨水冲垮的痕迹,每一粒麦种都安稳地埋在土里,土壤表层还泛着一层淡淡的湿气,正是种子发芽最需要的湿度。我顺着垄沟走了全程,又用锄头加深了排水沟,确保后续再下雨也不会积水,确认一切正常,悬了半夜的心才算彻底落了地。
日头慢慢升起,驱散了晨雾,营地里的一切都渐渐清晰起来:砖房的屋顶铺着厚厚的棕榈叶,经过两年的修整,早已不怕风吹雨打;屋前的空地被我用碎石铺成了小路,连接着菜地、麦地、鸡舍、库房、厕所和了望塔,下雨天也不会泥泞难行;菜地里的野菜长势喜人,郁郁葱葱的一片,看着就让人高兴。黑豹、煤球和墨点三只猫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煤球蹭了蹭我的裤腿,黑豹则蹲在菜地边,警惕地盯着周围的动静,墨点最调皮,一溜烟跑到了了望塔底下,绕着塔基打转。
我想起了望塔灯台里的鲸油灯,爬上了望塔,看着灯台上的陶罐里空空如也,固然不出所料,昨天下午点灯的时候就感觉油料不是那么多了,当时天有点暗,懒得没去加油,今天果然烧光了。我不敢耽搁,转身往库房走去。
我从库房最最上层割了一块鲸油,鲸油保存得极好,还是乳黄的色泽。鲸油灯台坐落在了望塔的顶端,了望塔有六多米高,塔身是用石块搭建的,台阶也是我建造的时候专门留出来的,虽然陡峭,但走了这么多年,早已轻车熟路。我提着加热融化了的鲸油罐爬上了望塔,先用干净的棕榈叶擦拭干净灯台,再小心翼翼地往陶罐里加注鲸油,加到七分满便停了下来,这样既不会浪费,也不用担心燃烧时油会溢出来。加注完毕,我又换了一根棕榈灯芯,确保摆放平整,这才爬下了望塔,心里想着傍晚一定要早点来点亮它。
从了望塔下来,正好到了喂鸡的时间,我又折返库房,舀了一大瓢混合饲料。这饲料是我精心调配的,有晒干碾碎的棕榈果,还有我收集的小鱼小虾粉,营养充足,鸡吃了长势好,下蛋也勤。如今我的鸡舍里,野鸡的数量已经达到了二十三只,前几个月孵化的十只小野鸡也彻底长大了,褪去了雏鸟的绒毛,长出了丰满的羽毛,跟着成年野鸡一起在鸡舍里刨食,一点也不怕生。鸡舍是用木头和棕榈叶搭建的,坚实牢固,既能防止野鸡跑丢,又能抵御岛上的小型野兽侵袭,鸡舍里还铺了厚厚的干草,既保暖又干爽,角落里的产蛋区,每天都能捡到新鲜的鸡蛋。
我推开鸡舍的木门,二十三只野鸡立刻围了上来,咕咕地叫着,声音热闹极了。我把饲料撒在食槽里,看着它们争先恐后地啄食,心里满是欢喜。等它们吃得差不多,我走到产蛋区,弯腰捡拾今天的鸡蛋,一颗、两颗、三颗一共捡了九颗,蛋壳带着新鲜的温热,摸起来光滑又结实。最近野鸡的产蛋量很稳定,平均每天能收获八颗左右,这些鸡蛋不仅能给我补充蛋白质,偶尔还能用来孵化小野鸡,壮大鸡群,是荒岛上最珍贵的食材之一。捡完鸡蛋,我又检查了鸡舍,没有破损,干草也还干爽,给饮水槽里添了干净的溪水,才锁上鸡舍的门离开。
回到砖房,看着手里的九颗鸡蛋,忽然想起已经好久没吃野兔肉了。岛上的野兔不少,尤其是溪流附近,草木茂盛,水源充足,是野兔经常出没的地方,我之前也做过几次兔套,收获都不错。说干就干,我找了几根韧性极好的藤条,又拿了一把菜刀,坐在屋前的空地上制作野兔套子。做兔套的关键是藤条的韧性和套圈的大小,藤条要选那种粗细均匀、没有裂痕的,用菜刀削去表面的毛刺,再用火微微烘烤,让藤条变得更柔韧,不易折断。套圈的大小要刚好能套住野兔的脖子,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太大了野兔容易挣脱,太小了又套不住。我熟练地编织着,一根藤条对折,拧成一股,再打出一个活结,活结的末端固定在树干上,只要野兔钻进套圈,往前一冲,活结就会越收越紧,根本挣脱不开。不知不觉间,八个野兔套子就做好了,个个规整结实。
我提着兔套往溪流方向走去,沿途辨认着野兔留下的痕迹,松软的泥土上有清晰的兔爪印,还有被啃食过的草根,这些都是兔径的标志。溪流两岸草木葱茏,我选了几处野兔经常出没的兔径,小心翼翼地把兔套安置好,每个套子都固定在旁边的小树上,高度刚好离地面几厘米,正好是野兔奔跑时脖子的高度,又用周围的杂草和落叶把套子掩盖起来,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安置完最后一个套子,我又检查了一遍,确保每个活结都能灵活收紧,这才放心地往回走,心里盼着明天一早能有不错的收获。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太阳渐渐爬到头顶,又慢慢西斜,到了下午做饭的时间。今天的食材很丰盛,有刚捡的新鲜鸡蛋,菜地摘的野葱和野苋菜,还有库房里储存的木薯,以及腌制的腊鲸鱼肉,我打算好好做一顿丰盛的饭菜,犒劳一下自己。先处理木薯,把木薯的外皮削掉,切成厚片,一部分用来蒸,一部分用来炸。蒸木薯最简单,把木薯片放进陶锅里,加适量清水,放在柴火上慢慢蒸,不需要加任何调料,就能吃出木薯本身的清甜软糯。炸木薯片则要用到棕榈油,这是我用棕榈果压榨提炼的,色泽金黄,香气浓郁,用来油炸再合适不过。我在陶锅里倒入适量棕榈油,等油热到微微冒烟,把切好的木薯片一块块放进去,炸至表面金黄酥脆,捞出来沥干油分,撒上一点点我自制的盐巴,香气立刻弥漫开来。
接下来做野葱炒鸡蛋,野葱洗净切碎,鸡蛋打入陶碗里,用木筷搅拌均匀,加一点点盐调味。柴火灶烧热,倒入少许棕榈油,油热后先下野葱翻炒,炒出葱香味,再把蛋液倒进锅里,快速翻炒,蛋液凝固后,金黄的鸡蛋裹着翠绿的野葱,香气扑鼻,光是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野苋菜炒腊鲸鱼肉也很是下饭,腊鲸鱼肉,肉质紧实,咸香入味,先把腊鲸鱼肉切成薄片,野苋菜洗净切段。锅里放油,先下腊鲸鱼肉翻炒出油,再加入野苋菜,大火快速翻炒,野苋菜断生后就可以出锅,腊味的咸香和野苋菜的清爽融合在一起,味道格外鲜美。
四道菜很快就做好了,蒸木薯软糯清甜,炸木薯片酥脆咸香,野葱炒鸡蛋鲜嫩可口,野苋菜炒腊鲸鱼肉咸香下饭。我把饭菜端到屋里的石桌上,三只猫蹲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我,我给它们分了一些炒鸡蛋和鱼肉,看着它们吃得狼吞虎咽,自己也拿起陶碗,慢慢品尝起来。这几年在荒岛上,我从一开始连生火都费劲,到如今能熟练地烹饪出可口的饭菜,其中的艰辛只有自己知道,但看着眼前的一桌子饭菜,看着营地里井井有条的一切,心里又满是踏实和满足。
吃完饭,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天边泛起了绚烂的晚霞,橘红色、粉红色、金黄色的云彩交织在一起,铺满了半边天,美得让人移不开眼。我回到库房,小心翼翼地抱起一罐葡萄酒,又拿了那个用金沙打造的黄金酒杯,这葡萄酒是我用岛上的野葡萄酿造的,发酵了大半年,口感醇厚,带着淡淡的果香,平时舍不得喝,只有这样的傍晚,才会倒上一杯,慰藉一下孤寂的心情。
我提着葡萄酒和酒杯,慢慢爬上了望塔,晚风轻轻吹拂着我的脸颊,带着草木和溪水的清香。我先点亮了鲸油灯,鲸油燃烧起来,发出温暖而明亮的光,照亮了了望塔的周围,也驱散了夜色的寒凉。灯芯跳动着,火焰稳稳的,映得我的影子在塔壁上忽明忽暗。我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把黄金酒杯放在手边,拧开葡萄酒罐的盖子,醇厚的酒香立刻飘散开来,缓缓倒入酒杯中,紫红色的酒液在金色的酒杯里晃动,格外好看。
我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葡萄酒的醇厚和果香在舌尖蔓延开来,暖意顺着喉咙一路往下,蔓延到全身。抬头望去,晚霞还未褪去,天边的色彩依旧绚烂,往下看去,是我亲手打造的营地:砖房的轮廓在暮色中清晰可见,菜地里的作物在晚风里轻轻摇曳,鸡舍里已经没有了动静,想来野鸡们都已经进入了梦乡,溪流泛着淡淡的波光,缓缓流淌。这一切都是我一点点打拼出来的,从最初的一无所有,到如今有砖房住,有粮食吃,有鸡群,有油灯,有三只猫作伴,日子过得井井有条,可越是这样,心里对父母和女儿的思念就越是浓烈。
算起来,我已经三年没有见过他们了,不知道父母的身体是否康健,头发是不是又白了许多,有没有因为思念我而日夜忧心;不知道女儿现在长多大了,是不是已经上了小学,还记得不记得小时候黏在我身边,喊我爸爸的模样。我想起以前在家里,每到傍晚,妈妈总会做好热腾腾的饭菜,爸爸会坐在沙发上看新闻,女儿会叽叽喳喳地跟我学说话,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热闹又温馨。那时候总觉得这样的日子平淡无奇,直到流落荒岛,才知道那样的平淡,竟是世间最珍贵的幸福。
晚霞渐渐褪去了色彩,夜色越来越浓,天空中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星星,鲸油灯的光芒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温暖。我又端起酒杯,对着天边的星星,轻轻说了一句:爸,妈,女儿,我想你们了。海风轻轻吹过,带着我的思念,飘向远方,不知道远方的他们,能不能感受到。黑豹不知什么时候爬上了了望塔,蹲在我的身边,用脑袋蹭了蹭我的胳膊,像是在安慰我,我伸手抚摸着它柔软的毛发,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
夜色渐深,鲸油灯依旧亮着,营地安静祥和,我握着酒杯,望着漫天繁星,思念如同潮水般在心里蔓延,却也多了一份期盼,期盼着有一天,能再次见到父母和女儿,能回到那个温暖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