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落印度洋这座荒岛快三年了，我的小营地早已有了烟火气，砖房稳固，了望塔能眺遍半片海岸，菜地四季有青绿，鸡舍里的野鸡每天准时下蛋，黑豹、煤球、墨点三只猫更是营地的守护者，日子过得踏实又规律。眼下最要紧的事，就是把刚收获的小麦种下去，这可是我三年以来最大的惊喜，经过半个月的精心培养，得到了预期的收获。收成不算多，拢共就一千二百粒，每一粒都饱满金黄，是往后能吃上面食的希望。昨天大致收拾的那小块地刚好能承种这为数不多的麦种，就是许久没深耕过，底下藏着不少细碎的草根和小石子，要种小麦，深翻施肥这一步绝不能省，不然地力跟不上，种子怕是长不好。
天刚蒙蒙亮，三只猫比我醒得还早，墨点蜷在砖房门槛上打盹，煤球绕着鸡舍转圈圈，惦记着里面的鸡，黑豹则蹲在了望塔下，竖着耳朵望向远处的树林，身姿挺拔，像个尽职尽责的哨兵。我摸了摸三只猫的脑袋，转身走进库房的工具间，拿出那两把我亲手铸造的铁器——一把锄头，一把铁铲。这两件家伙是我用黏土区淘到的铁砂精心铸造的，我用砂石反复打磨，又用动物油脂保养，如今刃口锃亮，握柄被我摩挲得光滑温润，是开荒种地的得力帮手，翻土、起垄全靠它们。
走到那片待耕的土地前，我先蹲下来仔细打量了一番，这片地也就两丈长、三尺宽，刚好够种两垄小麦，地势平缓，光照充足，唯一要解决的就是地力问题。我早就提前攒好了肥料，堆肥坑里的肥料经过发酵，如今已经腐熟成黑乎乎的有机肥，摸起来松软细腻，还带着草木的淡香。荒岛上没有化肥，这些天然肥料就是庄稼的养分来源，肥料的数量不足以给菜地、麦地、葡萄地施肥，必须优先麦地，得多撒些，才能让小麦扎根稳、长得壮，安顿好麦地我再想办法收集更多的肥料。
深翻土地讲究力道和均匀，不能浅尝辄止，浅了根系扎不下去，遇着干旱就容易枯死。我抡起锄头，双脚分开站稳，借着腰腹的力气，把锄头刃口对准地面，狠狠往下一刨，刃口轻松切入土层，再往后一拉，一块带着草根的土块就翻了上来。刚开始几锄头还觉得轻松，可越往后越费力。遇到板结的硬土，锄头刨不动，我就换用铁铲，把铁铲插进土缝里，借力撬动硬土，再用锄头把土块砸碎，细细捡出里面的草根和小石子。
我顺着地块的长度，一锄头一铁铲地往前翻，翻耕的深度保持在三十厘米左右，这样既能打破板结的土层，又能让肥料充分融入深层土壤里。翻完一遍之后，地块上满是翻起的土块，我又拿起铁铲，把大块的土块逐一敲碎，再把腐熟的有机肥均匀地撒在地块表面，差不多撒了满满一陶盆，撒完之后，再用锄头把肥料和土壤混合在一起，反复翻耕两遍，确保每一寸土壤都能沾上肥料，不留死角。这时候太阳已经升起来了，薄雾散尽，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煤球和墨点早就没了耐心，跑到不远处的树荫下蜷着睡觉，只有黑豹依旧守在原地，时不时抬头看看我，偶尔踱几步，警惕地留意着周围的动静，生怕有陌生的小动物靠近。
深翻施肥的活儿忙活了整整一个上午，等我直起腰的时候，腰酸背痛得厉害，但看着眼前这片松软平整、泛着油光的土地，心里的成就感瞬间盖过了疲惫。这片地再也不是之前杂草丛生的模样，如今满是泥土和肥料的清香，就等着小麦种子播下去，生根发芽了。我回到砖房，喝了一大碗凉白开，又吃了两个煮鸡蛋和一块木薯干，垫补了肚子，歇了半个时辰，趁着午后气温还没升到最高，着手准备泡发小麦种子。
我把一千二百粒小麦都倒在一个干净的陶盆里，原本我想把所有种子都泡发了，毕竟每一粒都来之不易，但转念一想，荒岛上变数太多，万一泡发过程中种子腐烂，或是播种后遇到暴雨、虫害，亦或是被小动物祸害，那往后就没了小麦种子，连补种的机会都没有。稳妥起见，我最终决定泡发一千粒左右，把剩下的二百多粒最饱满的种子，装进一个干燥的陶瓮里，陶瓮口用晒干的棕榈叶封紧，放在砖房的高处，远离潮湿和老鼠，这样就算这次播种出了意外，也还有后手，不至于断了小麦的种植念想。
泡发种子也有不少讲究，我从营地旁的溪流里打了满满一陶罐水，水质清甜甘冽，不管是做饭、浇地还是泡发种子都再好不过。我把挑好的一千粒小麦放进一个大陶盆里，倒入淡水，水面要没过种子一寸半，确保每一粒种子都能充分接触到水，吸收足够的水分。泡发的时间也得拿捏准，在这热带荒岛上，气温高，泡久了种子容易滋生细菌、腐烂变质，泡短了水分吸收不足，发芽率会大打折扣。小麦种子泡发二十个小时刚好，期间还要换一次水，保持水质干净。
我把泡着种子的陶盆放在砖房储物架上，这里不会被太阳直射，温度适宜，还能防止煤球和墨点调皮扒拉。接下来的时间里，我没闲着，给菜地的青菜浇浇水，给鸡舍添点饲料，清理一下营地的杂物，时不时就去看看陶盆里的种子，生怕出什么差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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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再去查看种子，每一粒都吸饱了水分，变得胀大饱满，外皮微微发皱，用手轻轻一捏，能感觉到里面的芽胚已经苏醒，有些种子甚至已经冒出了针尖大小的白色小芽尖，看着生机勃勃的，泡发得恰到好处，终于可以播种了。
这次种小麦，我打定主意用垄作法，之前在老家的时候，见过父亲种麦子用这种方法，耐旱、排水好，还能防止土壤板结，更利于小麦根系生长，对于海岛的气候再合适不过了。毕竟海岛偶尔会下暴雨，平地播种容易积水沤根，起垄之后，雨水能顺着垄沟排走，不至于淹了种子，而且垄面的土壤升温快，能促进种子早发芽。我手里只有锄头和铁铲，起垄全靠这两件工具，虽然费力，但胜在精准可控。因为就种两垄，我得规划好尺寸，不能浪费一寸土地，也不能让两垄麦子太过拥挤，影响后续生长。
我先用锄头在平整好的土地上划出两条平行的线，作为垄的边缘，垄宽一尺二，垄高五寸，两垄之间留一尺宽的垄沟，既方便浇水除草，又能保证两垄麦子互不争夺养分和光照。划线之后就开始起垄，我用锄头把垄沟里的土往两侧堆，慢慢堆成规整的土垄，垄面要修整得平整圆润，垄的两侧要略微倾斜，这样下雨时雨水能顺着垄坡流进沟里，不会积在垄面上。起垄是个细致活，不能着急，力道要匀，不然垄面高低不平，播种之后浇水也不均匀。刚开始堆的垄有些歪歪扭扭，垄面也不平整，我就用铁铲一点点修整，把高的地方铲平，低的地方补土，慢慢找到窍门，越起越规整。
两条土垄很快就起好了，深褐色的土垄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整齐地排列在地块上，看着就让人心里踏实。接下来就是播种，我依旧用铁铲，在每条垄的正中央开一条浅沟，沟深一寸，不能太深，太深了种子发芽后破土困难，也不能太浅，太浅了种子容易被风吹走，还容易被太阳晒干，甚至被小动物刨出来。开沟的时候，铁铲的力度要轻，尽量别把垄面的土壤弄乱，两条垄的沟开得笔直均匀，看着格外规整。
开沟之后，我就开始播撒种子，泡发好的种子带着小芽尖，格外娇弱，我生怕碰坏了芽胚，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捏着种子，一粒粒放进沟里，株距保持在一寸左右，疏密均匀，这样小麦长出来之后，通风透光，不会互相遮挡。一千粒种子，平均分在两条垄里，每条垄五百粒，不多不少，刚好把两条垄的沟都摆满。播种的时候，我特意把种子的芽尖朝下摆放，这样种子扎根的时候能顺着土壤往下扎，芽苗则能顺利往上破土，这也是我之前种葡萄总结出来的经验，能提高出苗率。
把所有种子都播好之后，我用铁铲铲起垄两侧的细土，轻轻覆盖在种子上，覆土厚度约莫半寸，刚好盖住种子就行，不能太厚。覆土之后，我没有用锄头压实，而是用手掌轻轻抚平土壤，力道轻柔，既能让种子和土壤紧密接触，吸收水分和养分，又不会把娇嫩的芽胚压坏。覆土完成，播种的核心步骤就结束了，暂时不敢用水渠里的溪水浇地，怕水量太大不好掌控。我从溪流里打来水，用陶碗舀着，顺着垄沟慢慢浇水，水流要缓，不能太急，不然会把垄面的土壤冲散，露出种子。我沿着垄沟浇了两圈，确保土壤彻底浇透，湿润的土壤裹着种子，像是给它们盖上了一层温暖的被子，能想象到它们在土里悄悄扎根的模样。
浇完水，喜悦之余，我突然想起了岛上的小动物，心里一下子揪了起来。之前种的野菜被树林里不知名的小啮齿类动物祸害过，它们嗅觉灵敏，总能找到种子和幼苗，刨出来啃食。这次的小麦种子来之不易，一千粒种子，两条垄，是我最大的盼头，绝对不能再被这些小动物糟蹋了。而且就种了两垄，范围不大，索性给它们围上一圈围栏，彻底防住这些小家伙。
我立刻起身，去营地后面的木料堆挑选合适的木头。用来做围栏的木头，不用太粗，但要结实耐用，还得笔直，长度统一，这样围起来才牢固规整，高度也得够，不然小动物能跳过去。我挑了五十多根胳膊粗细的硬木，每一根都削得笔直，长度都在一米左右，这个高度，松鼠和田鼠跳不过来，也钻不进去，刚好合适。我又用斧头把每根木头的一端削成尖状，这样插进土里的时候更省力，还能扎得更深更牢固，不容易被风吹倒，也不容易被小动物撞歪。
削好木头，我把它们一根根搬到麦田旁，先沿着两条垄的外围确定好位置，每一根木头之间紧密排列，这样就能杜绝小动物从缝隙里钻进去。插木头的时候，我双脚分开，踩着木头的顶端，用力往下蹬，把削尖的一端深深插进土里，入土深度约莫三寸，插完之后，用手推一推木头，确保稳稳当当，不会摇晃。遇到土壤板结的地方，我就用铁铲先挖个小坑，再把木头插进去，填土压实。
我围着两条垄围了一个长方形的围栏，前后左右四面都插满了木头，木头和木头之间紧紧挨着，没有一丝缝隙，一米高的围栏，像一道坚固的屏障，把两条垄的小麦牢牢护在里面。插完所有木头，我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发现有两根木头插得浅，轻轻一推就晃，我立刻用铁铲在旁边填土，把木头往下压了压，直到彻底稳固；还有几处木头之间有细微的缝隙，我找了些细小的树枝，塞进缝隙里，堵得严严实实。
等我忙完这一切，天已经渐渐擦黑了，夕阳把海面染成了橘红色，晚霞铺满天空，格外绚烂。海风渐渐变凉，吹在身上带着一丝惬意，三只猫都凑了过来，黑豹蹭了蹭我的胳膊，像是在安慰我一整天的辛劳，煤球和墨点则围着围栏转了两圈，好奇地闻了闻木头，又看了看里面的土垄，没有捣乱就乖乖地蹲在了旁边。我看着眼前的两条麦垄，湿润的土壤泛着光泽，整齐的木头围栏矗立在旁，守护着土里的种子，心里满是踏实和期待。
我回到砖房，点上陶制的油灯，昏黄的灯光照亮了小小的屋子，暖意融融。我倒了一杯自己酿造的野葡萄酒，甘甜的滋味驱散了一身的疲惫，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小麦发芽的模样：嫩绿的芽苗破土而出，慢慢长高，抽出叶片，等到秋天，就会长出金灿灿的麦穗，到时候我就能把麦穗晒干脱粒，磨成面粉，做馒头、擀面条，再也不用只靠着木薯和野菜度日了。
我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的麦田，月光洒下来，两条土垄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轮廓，一米高的木头围栏在夜色中格外醒目，像个忠诚的卫士，守护着我的希望。
我知道，播种只是开始，往后的日子里，还要经常给麦田浇水，观察土壤的干湿程度，不能太干也不能太湿；等幼苗长出来，还要除草，防止杂草争夺养分；还要留意有没有虫害，有没有小动物试图翻越围栏，每一步都不能松懈。荒岛上的生存，从来都离不开小心翼翼和勤勤恳恳，哪怕已经扎根两年多，有了稳定的营地和收成，依旧不能掉以轻心。
夜色渐深，油灯的光芒微微摇曳，我打了个哈欠，倦意袭来。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海浪声和虫鸣声，脑海里全是小麦茁壮成长的画面，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这座远离尘嚣的荒岛，虽然辛苦、孤独，却也满是盼头，日子就在这样的耕耘与等待里，慢慢走向丰盈，我的小小家园，也在一次次的劳作里，愈发稳固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