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盐与椰糖稳妥入罐的那个清晨,我站在库房门口里清点物资,忽然觉得还差了点什么。舌尖回味起前些天煮海鲜汤的寡淡,才猛然想起——蚝油和味精都已经见了底。没有这两样提鲜的东西,再好的鱼肉野菜,也总少了几分勾人的滋味。既然盐糖已经备足,我索性打定主意,用五天时间,把这两样鲜味法宝给炼出来。
制作蚝油的原料,是礁石区随处可见的生蚝;而味精的原料,是海边潮间带的海带,再加上营地现成的草木灰。两样东西的做法都是古法,不算复杂,却要耐得住性子。我拍了拍蹲在脚边的黑豹,它正盯着我手里的陶盆,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好奇。
晨光刚漫过沙滩,我就背着背篓、拎着铁凿,带着黑豹往东边的礁石区赶。新修的沙石路走起来格外顺畅,不消片刻,就到了那片布满生蚝的礁石滩。退潮后的礁石上,密密麻麻地吸附着一层生蚝,它们的壳与礁石同色,不细看几乎发现不了。我拿起铁凿,对准生蚝壳与礁石贴合的缝隙,轻轻一撬,“咔嚓”一声,肥美的生蚝就掉下来了。
撬生蚝是个细致活,不能太用力,不然会把蚝肉戳碎;也不能太轻,不然撬不下来。黑豹蹲在旁边的礁石上,时不时伸出爪子扒拉一下溅起的水花,或者盯着那些逃窜的小螃蟹,跃跃欲试。我蹲在礁石丛里,一凿一个,撬了半天,带来的俩个大背篓里堆了生蚝。估摸着够熬两罐蚝油的量,我才停下手,带着黑豹,背着沉甸甸的背篓分了俩次背了回去。
回到营地,我立刻开始处理生蚝。把蚝肉从壳里完整地挖出来,放进大陶盆里,用淡水反复冲洗三遍,去掉残留的泥沙和碎壳。然后将洗净的蚝肉倒进一口大陶锅里,加入适量的淡水,刚好没过蚝肉,再撒上两把细盐——盐既能去腥,又能防腐,是熬制蚝油的关键。最后,我捏了一小撮椰糖放进去,椰糖的甜能中和生蚝的腥,还能让蚝油的风味更醇厚。
陶锅架在石灶上,我点燃柴火,用文火慢慢熬煮。熬蚝油最忌旺火,火太旺会让蚝肉快速煮烂,汤汁变得浑浊,还容易糊锅。我蹲在火堆旁,手里拿着木勺,不停地轻轻搅拌,让蚝肉受热均匀。黑豹趴在灶台边,鼻子嗅着锅里飘出的鲜香,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呼噜声,时不时用爪子扒拉我的裤腿,馋得不行。
柴火噼啪作响,锅里的水渐渐沸腾,浓郁的鲜香弥漫在整个院子里。蚝肉在锅里慢慢收缩,析出乳白色的汤汁,汤汁越来越浓,颜色也渐渐从乳白变成了浅褐色。我守在灶台边,熬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蚝肉变得软烂,用木勺一捻就碎,才停了火。
接下来是过滤。我找了一个干净的陶瓮,在瓮口铺了两层细密的棕榈纤维布,把锅里的蚝肉和汤汁一起倒进去。棕布过滤掉了蚝肉的残渣,只留下浓稠的褐色汤汁。那些残渣也没浪费,我把它们倒进鸡舍的食槽里,野鸡们立刻围了上来,啄得不亦乐乎。
过滤后的汤汁重新倒进陶锅里,继续用文火熬煮。这一次,是为了把汤汁里的水分蒸发掉,让蚝油变得更加浓稠。我依旧守在旁边,不停地搅拌,防止粘锅。夜色降临时,锅里的汤汁已经变得粘稠,用木勺舀起来,能拉出细细的丝,这就是蚝油的雏形了。我把它倒进陶盆里,放在阴凉通风处静置,等它慢慢沉淀凝固。
处理完蚝油的前期工作,第二天一早,我就开始着手制作味精。古法制作味精,靠的是海带和草木灰的化学反应。我先去屋后的柴堆旁,收集了满满一筐干燥的草木灰——这些草木灰是我烧柴火时特意攒下的,质地细腻,没有杂质。然后,我又去海边的潮间带,捡回了五捆晒得半干的海带。
海带的处理很简单,先用淡水泡发,然后反复揉搓,去掉上面的泥沙和盐分。泡发好的海带切成小段,放进大陶锅里,加入足量的淡水,再倒入备好的草木灰,搅拌均匀。草木灰里的碳酸钾,能和海带里的谷氨酸发生反应,析出谷氨酸钾,这就是天然的味精。
陶锅依旧架在石灶上,用中火煮。我拿着木勺,不停地搅拌锅里的混合物,让海带和草木灰充分接触。黑豹蹲在旁边,看着锅里翻滚的泡沫,一脸疑惑。煮了约莫一个时辰,海带变得软烂,锅里的水也变得浑浊,我这才熄了火,让混合物自然冷却。
冷却后的混合物需要过滤。我用棕榈纤维布铺在陶瓮口,把锅里的东西倒进去,过滤掉海带的残渣和草木灰的粗粒,留下清澈的滤液。滤液里,就溶解着谷氨酸钾。接下来的步骤,就是蒸发结晶。
我把滤液倒进陶锅里,用旺火加热,让水分快速蒸发。随着水分的减少,滤液的浓度越来越高,锅底渐渐出现了一层白色的晶体。我赶紧把火调小,改用文火慢慢收干,同时不停地搅拌,防止晶体结块。
这五天里,我就在熬蚝油和炼味精之间来回忙碌。每天清晨去礁石区捡些生蚝,补充熬煮的原料;午后守在灶台边,盯着锅里的汤汁和滤液,不敢有丝毫懈怠。黑豹始终陪着我,有时候蹲在灶台边,有时候趴在院子里的树荫下,安静得像个懂事的孩子。
到了第五天傍晚,一切终于大功告成。两个陶罐里的蚝油,已经沉淀凝固,变成了深褐色的浓稠膏体,揭开盖子,一股浓郁的鲜香扑面而来。而陶锅里的滤液,也已经完全蒸发,析出了满满一罐白色的晶体——这就是我亲手制作的味精。我捏起一粒放进嘴里,一股纯粹的鲜味在舌尖散开,比以前在超市买的味精,多了几分天然的醇厚。
我把蚝油和味精分别装进陶罐,密封好,放在储物架上,和细盐、椰糖摆在一起。看着架子上满满当当的调味罐,我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成就感。
黑豹凑到我脚边,用脑袋拱了拱我的手。我蹲下身,摸了摸它的头,又掰了一小块椰糖喂给它。它舔了舔舌头,眯着眼睛,一脸享受。晚风穿过院子,带来了树木的清香和调料的鲜香,远处的大海传来阵阵涛声。
我看着眼前的家园,看着身边的黑豹,心里忽然想起了远方的家人。以前在家里,母亲做菜时,总会舀一勺蚝油,撒一点味精,让饭菜变得鲜香可口。如今,在这座荒岛上,我也能靠着自己的双手,做出一样的鲜味。
傍晚,我背着葡萄酒跟黄金杯爬上了了望台,点燃了灯台。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心里万般滋味。已经有一年多没有听到轮船的汽笛了,算算日子,在这座荒岛已经生活了将近三年。倒上满满一杯葡萄酒,带着万般的惆怅一饮而尽。现在营地的物资充沛,解决了生存的温饱问题。是该想办法逃离这座荒岛了,想起远方的家人,不禁潸然泪下。父亲、母亲、宝贝女儿你们都还好吗?我好想你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