鑫材料申请延期开庭的消息,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永星厂的管理层中激起了涟漪。
周一上午的例会上,气氛明显比平时凝重。林晚晚通报了情况后,会议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突然延期,肯定有问题。”秦工最先开口,眉头紧锁,“他们之前恨不得明天就开庭,现在主动往后拖,一定是在准备什么。”
沈韬推了推眼镜,分析道:“从商业诉讼的角度看,主动申请延期通常有几个原因:一是确实需要补充关键证据;二是想拖延时间,消耗对方的精力和资源;三是……可能想通过这段时间做其他动作,改变战局。”
“挖人就是动作之一。”林晚晚补充道,“李律师说,他们在接触猎头公司。虽然不知道具体目标,但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采购科长有些担忧:“他们会不会从我们的供应链下手?日本供应商突然变卦,说不定就和他们有关。”
“有可能。”林晚晚点头,“所以我们更要加快原料国产化的进度。另外,和韩国供应商的试订单要盯紧,确保按时交货。王姐,你跟行政科说一下,这几天多留意员工的情绪和动态,特别是技术和管理岗位的同事。”
王姐立刻记下:“明白。”
会议结束后,林晚晚把沈韬和秦工单独留下。
“沈先生,秦工,”她开门见山,“鑫材料如果真要从我们这里挖人,技术和管理骨干是最可能的目标。我不是不信任大家,但职场上的事,有时候难免会有变数。我希望你们俩,还有孙伟这些年轻人,如果有其他机会或者想法,可以直接跟我谈。永星在发展,我会尽量给大家更好的平台和待遇。”
这话说得很坦诚。秦工立刻摆手:“晚晚,你说这话就见外了。我在永星干了快三十年,从小学徒到技术负责人,厂子就像我的家。现在厂子好不容易有了起色,我怎么可能走?”
沈韬也推了推眼镜:“林厂长,我选择来永星,看中的是这里的潜力和做事的环境。鑫材料那种企业,我看不上。”
林晚晚心里感动,但还是要说清楚:“我明白。但职场不只是感情,还有现实。如果真有更好的机会,我不会拦着。只是希望,无论大家做什么选择,都能坦诚相待。”
送走两人,林晚晚独自在办公室坐了会儿。她重生后最大的感悟之一就是:人心会变,但真诚和尊重,永远是凝聚团队最好的粘合剂。
下午,林晚晚开始准备周五省里座谈会的发言稿。这个发言很重要,不仅要讲永星的经验,更要提出有建设性的政策建议。她让沈韬提供了详细的技术数据和成本分析,结合永星的实际经历,总结了几条建议:建立重点材料国产化替代的专项扶持基金;鼓励产学研合作,加快关键技术攻关;建立供应链风险预警机制;优化营商环境,打击不正当竞争。
稿子写到一半,陆时渊进来了,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
“我托战友查了一下鑫材料最近的动作。”他把文件夹放在桌上,“确实不太正常。他们不仅在接触猎头,还在大量抛售持有的部分股票和房产,似乎在筹集资金。”
“筹集资金?”林晚晚皱眉,“他们想干什么?”
“不清楚。但这个时候突然大规模变现,肯定有大的动作。”陆时渊顿了顿,“另外,他们老厂区的环保调查,好像遇到了更大的阻力。有人把压力提到了市里,说处理要‘顾全大局’,不能影响稳定。”
又是这一套。林晚晚冷笑:“所以他们觉得,只要拖下去,事情就会不了了之?”
“可能吧。”陆时渊看着她,“但这也说明,他们现在很被动,只能靠这些手段来争取时间。”
被动,但不代表没有威胁。林晚晚深知,困兽犹斗,往往最危险。
周三,韩国供应商的两吨试订单原料到货了。质检科立刻进行全项检测,结果令人满意——各项指标均达到标准,甚至比日本供应商的原料还稳定一些。
“质量不错。”杨工看了检测报告后评价,“虽然价格比日本的高,但稳定性好,长期来看综合成本可能更低。”
这是一个好消息。永星终于有了第二条可靠的原料供应渠道。
但就在同一天,一个坏消息也传来了。
孙伟在下午找到林晚晚,脸色很难看:“林厂长,我……我今天接到一个电话。”
“什么电话?”
“一个猎头打来的,说……有家公司看中我的技术背景和服务经验,想挖我过去。”孙伟的声音有些发颤,“开出的工资,是现在的两倍。”
果然来了。林晚晚心头一沉,但面上保持平静:“哪家公司?”
“对方没说具体名字,只说是一家新成立的科技公司,要做电子材料的技术服务。”孙伟急切地说,“林厂长,我没答应!我当场就拒绝了!我说我在永星干得很好,不会走的!”
看着这个年轻人着急解释的样子,林晚晚心里一暖。她示意孙伟坐下,给他倒了杯水。
“别急,我相信你。”她温和地说,“不过孙伟,既然对方找到你,说明你的能力得到了认可,这是好事。至于去留,你有选择的自由。永星现在确实给不了那么高的工资,但我们在发展,未来会有更好的前景。另外……”
她顿了顿:“永星能给你的,不仅仅是工资,还有成长的空间、技术的积累、团队的信任。这些,不是用钱能衡量的。”
孙伟用力点头:“林厂长,我懂!我在永星这三年,从什么都不会到能独立负责项目,秦工和沈工教我这么多,厂里也给我机会。这些我都记着。我不会为了钱就走的!”
“好。”林晚晚微笑,“不过这件事,先不要声张。如果对方再联系你,你可以问问更多细节,比如公司背景、具体做什么、在哪里办公等等。了解对手,也是保护自己。”
“我明白!”
孙伟离开后,林晚晚立刻把情况告诉了沈韬和秦工。三人商量后决定,暂时不公开这件事,以免引起不必要的猜测和波动。但内部要加强对核心员工的关注和沟通。
同时,林晚晚让沈韬通过行业内的关系,打听一下最近有没有新成立的、专注电子材料技术服务的公司。
周四上午,沈韬带来了消息。
“确实有一家新公司,叫‘启新科技’,注册地在省城,法人代表是个陌生人,但股东名单里……有一个名字很眼熟。”沈韬把一份打印出来的工商信息放在桌上。
林晚晚仔细一看,股东名单的最后一个名字是:陈启明。
“台湾那家启盛材料的陈启明?”她心头一跳。
“就是他。”沈韬点头,“启新科技的主营业务,和我们在做的衍生应用业务高度重合,也是针对小企业的技术服务和材料供应。而且,他们注册资金五百万,规模不小。”
一切都串联起来了。鑫材料筹集资金、接触猎头、延期开庭……很可能都是在为这家新公司做准备。而陈启明和鑫材料勾结,一个提供资金和本地资源,一个提供技术和市场经验。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林晚晚冷静分析,“一方面挖我们的人,削弱我们的团队;另一方面复制我们的商业模式,抢夺我们的市场。双管齐下,想把我们打回原形。”
秦工气得拍桌子:“太卑鄙了!自己不好好做企业,净想着歪门邪道!”
沈韬却比较冷静:“商业竞争,手段不重要,结果才重要。他们这一招虽然不光彩,但很有效。如果我们应对不好,确实会受很大影响。”
“那怎么办?”秦工问。
林晚晚沉思片刻:“兵来将挡。他们挖人,我们就留人。不仅仅是靠感情,更要靠实实在在的东西——发展空间、学习机会、团队氛围,还有对未来的信心。他们抢市场,我们就做得更好。我们的技术积累、客户关系、服务质量,不是那么容易复制的。”
她看向沈韬:“沈先生,衍生应用业务独立运作的方案,我们要加快。尽快把团队、资源、激励机制明确下来,让大家看到清晰的发展路径。”
“明白。”沈韬点头,“我这两天就把完整方案拿出来。”
“另外,”林晚晚补充,“省里的座谈会是个机会。我们不仅要讲经验,也要反映问题。要让相关部门知道,本土企业在创新发展中,面临着怎样的不正当竞争。争取政策支持和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