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孤注与筹码(1 / 1)

下午三点的阳光,穿过“启明资本”会议室宽大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投射出明亮而规整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咖啡香和高级地毯的味道,与永星厂车间里那股混合着金属、机油和松香的气味截然不同。

林晚晚坐在昨天同样的位置,面前摊开的文件却多了一份——警方的报案回执复印件、一份简要的设备初步损失评估(秦工草拟)、以及她连夜整理出来的关于技术衍生应用的初步市场分析与构想草案。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一夜未眠和持续的压力在她眼底留下了更深的阴影,但她的眼神却异常清澈坚定,如同被冰水淬炼过的黑曜石。身上的白衬衫因为反复穿洗而显得有些旧,却熨烫得一丝不苟。

方启明准时推门而入。依旧是那身看似随意却质地精良的深灰色休闲西服,步伐沉稳。他在林晚晚对面坐下,目光先是扫过她略显憔悴但挺直的姿态,然后落在那些新增加的文件上。

没有寒暄,没有客套。他直接拿起那份报案回执,快速浏览了一遍,又看了看损失评估中“核心设备控制系统受损,修复工期预计延误48-60小时”的字样。

“效率很高。”方启明放下文件,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放在光洁的桌面上,目光如鹰隼般锁定林晚晚,“那么,林厂长,在经历了昨晚的‘意外’之后,你对永星电子现状的评估,以及我们昨天谈到的合作可能性,是否有新的结论?”

他的问题直接而犀利,不给任何回避的余地。

林晚晚迎着他的目光,声音平稳,语速不快,确保每个字都清晰有力:“方总,昨晚的事件,是恶意、卑劣的商业攻击,它确实增加了短期的不确定性和风险。但它也印证了两点:第一,我们的技术方向和修复进展,确实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让他们感到了恐慌,以至于不惜采用违法手段。第二,我和我的团队,不会在威胁和暴力面前退缩。设备在抢修,法律反击在升级,生产准备在继续。”

她顿了顿,将那份关于衍生应用的构想草案推向方启明中间:“同时,这次事件也让我更加确信,把全部希望寄托在单一高端客户和一条技术路径上,风险过于集中。因此,关于利用现有技术积累,开拓中低端衍生市场的思路,我认为不是备选,而应该是与宏科试产并行的、必须立刻启动的核心战略。这不仅能分散风险,快速造血,更能为我们的核心技术提供更广阔的应用验证场景和市场需求反馈。”

她没有辩解,没有诉苦,而是将危机转化为论证新战略紧迫性的论据,并再次强调了团队的韧性。

方启明静静地听着,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地轻轻敲击,这是他深度思考时的习惯性动作。他拿起那份构想草案,看得比昨天任何一份材料都要仔细。草案里,林晚晚初步分析了华强北及周边中小电子厂商的痛点,提出了“高性能性价比通用感光胶”和“特种标牌耐候增强方案”两个具体的产品方向,并粗略估算了潜在市场规模、开发周期和初步的财务模型。

“想法有了骨架,但血肉呢?”方启明放下草案,目光锐利,“具体的配方调整谁来做?样品试制的工艺参数谁来确定?成本控制如何实现?市场推广渠道怎么搭建?你现在连修复主设备的人都捉襟见肘,哪来的资源和人手去开辟这条新战线?”

每一个问题都直指执行层面的核心困境。永星厂现在就像一个虚弱的巨人,勉强支撑着庞大的身躯(宏科项目),哪还有力气再挥舞另一条手臂(衍生市场)?

“资源确实紧张。”林晚晚坦诚道,“所以,我们更需要精准聚焦和外部助力。配方调整和初步工艺,可以请秦工和苏师傅在修复主设备的间隙,利用现有数据和简化模型进行指导,由我本人和厂里另一名有化学背景的老师傅主导实验。成本控制的关键在于原材料选择和工艺简化,这正是秦工他们的强项。市场推广,前期可以依靠林建国副厂长在本地电子圈的人脉,进行小范围、点对点的样品赠送和口碑测试。”

她停顿了一下,加重了语气:“至于人手和资源……这正是我们需要启明资本那笔可转换借款的原因。十万资金,不仅仅是用来完成设备最后修复的‘急救针’,更应该成为启动这条新战线的‘种子基金’。用它来采购初步实验用的原材料,支付必要的加工费用,甚至……聘请一名有相关市场经验的短期顾问。”

她巧妙地将方启明的资金,与她自己提出的新战略捆绑在了一起。你不是要看“价值验证点”吗?那我就用你的钱,去创造这个验证点!而且这个验证点,比单纯等待宏科那个高高在上的结果,更可控、更快速、也更贴近市场地面。

方启明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那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一种对于精彩应对的欣赏。“你很会借力,也很敢想。”他的语气听不出褒贬,“但是,林厂长,风险并没有因为你的新想法而减少,反而因为你要双线作战而增加了。你的团队,你的资金,你的精力,能否支撑得起?”

“不能支撑,也要支撑。”林晚晚的回答斩钉截铁,“因为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双线作战是不得已,但也是唯一可能杀出重围的打法。主攻方向(宏科)确保技术高度和长远想象空间;侧翼迂回(衍生市场)解决眼前生存和现金流问题,并为技术优化提供反馈。这两者,在技术根源上是同源的,可以相互促进。至于风险……”她直视方启明的眼睛,“任何有价值的投资,都伴随着风险。启明资本如果只做确定性百分之百的生意,恐怕也走不到今天。我们赌的,是这项技术的底层价值,是这个团队背水一战的决心和执行能力,以及……方总您独到的眼光和胆魄。”

她再次将“胆魄”这个词,轻轻抛给了方启明。这不是恭维,而是一种微妙的挑战和共鸣的呼唤。

会议室里再次陷入沉默。阳光在缓慢移动,空气中的微尘在光柱中飞舞。

方启明的手指停止了敲击。他靠回椅背,目光在林晚晚脸上和她面前的文件上来回逡巡,仿佛在进行最后的称量。

良久,他终于再次开口,声音比之前更加低沉,也更加缓慢,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昨天开出的条件,是基于一个相对‘常规’的风险项目。昨晚之后,风险性质变了。所以,条件也要变。”

林晚晚的心微微一沉,但面上不动声色,静待下文。

“十万可转换借款,年化利率可以降到15。期限仍是三个月。”方启明说出了第一个变化,利率降低了,这是为数不多的“利好”。

“但是,”他的语气陡然转冷,“转换股权的条件要改。不再是永星电子后续融资时的优先转换权。而是……无论永星电子后续是否进行其他融资,启明资本都有权在借款到期时,选择将其中八万元债权,以零对价,转换为永星电子15的股权。另外两万元,到期还本付息。”

林晚晚的呼吸微微一滞。这条件,比她预想的更加严酷。

“此外,”方启明继续施加压力,“我需要派一名‘项目观察员’常驻永星。不是普通的财务人员,而是懂技术、懂市场、也有一定管理经验的人。他有权列席你们所有与技术、生产、市场相关的核心会议,调阅相关非核心资料,实时了解项目进展和资金使用情况。他的报告,将直接决定启明资本是否行使转换权,以及后续是否可能追加投资。当然,他会签署严格的保密协议。”

这不仅仅是对资金的监管,更是对决策和信息的深度介入!虽然名义上是“观察员”,但实际影响力可能极大。

“最后,”方启明身体前倾,目光如同实质般压向林晚晚,“你需要在一个月内,向我证明你的‘衍生市场’思路不是空谈。不要求实现多少销售额,但必须有至少三家潜在客户完成样品测试并提供明确的、积极的书面反馈报告。同时,宏科试产的准备工作,不能有任何松懈。如果一个月后,这两条线都看不到任何实质性的积极进展,我有权提前要求还款,或者……重新谈判股权转换条件,那可能会更加不利。”

三条新条件,一条比一条苛刻,将短期压力提到了极限。一个月,三条线(设备修复、衍生市场验证、宏科准备)必须同时取得可见进展,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这是真正的孤注一掷。接受这些条件,意味着将永星和自己的命运,彻底绑在了一条更加险峻、监管更严、代价也可能更高的钢丝上。

拒绝?或许能保住股权和一定的自主权,但也可能立刻失去这十万救命钱,以及方启明可能带来的其他资源(比如他派来的那个“观察员”,某种程度上也可能是资源)。在设备受损、时间紧迫、内外交困的此刻,拒绝的后果,可能同样致命。

林晚晚的脑海中,两股力量在激烈交锋。一股是对于如此苛刻条件本能的抗拒和愤怒;另一股,则是极度理性的权衡——这或许是当下唯一可能抓住的、带着倒刺的救命绳索。

她闭上了眼睛,几秒钟后睁开,眼底已是一片清明和决断。

“方总的条件,我原则上可以接受。”她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但有几点需要明确:第一,零对价转换的15股权,仅限于永星电子现有公司股权,不涉及该项专利技术的单独所有权。专利所有权必须始终归属于永星电子。第二,‘项目观察员’的职权范围需要有明确的书面约定,其介入以‘了解、建议、监督’为限,不得直接干预公司的日常经营管理和具体技术决策。第三,一个月的验证期,评判标准需要客观、量化,我们双方共同确认。如果因我方无法控制的不可抗力(如再次遭遇恶性破坏、关键供应商突发问题等)导致进展延迟,应有相应的谅解和延期机制。”

她在接受框架的同时,也在为永星争取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保护——专利所有权和经营自主权的底线。

方启明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芒。他没有立刻反驳,而是沉吟了片刻。

“可以。”他最终点了点头,“专利所有权可以明确剥离,单独约定。观察员的权限可以书面框定,以不影响你们正常运作为前提。验证期的弹性,可以酌情考虑。但是,”他强调,“底线是,我必须在一个月内看到真实的、积极的势头。资本可以容忍失败,但不能容忍停滞和谎言。”

“成交。”林晚晚伸出手。

方启明也伸出手,与她握了握。他的手干燥有力,掌心带着常年握笔或高尔夫球杆留下的薄茧。

“合同我会让法务准备,明天下午可以签署。十万资金,签合同后24小时内到你们指定的共管账户。”方启明松开手,恢复了商人的高效,“另外,观察员的人选,明天会和合同一起给你资料。他叫沈韬,以前在研究所和外资企业都待过,是我见过少有的既懂技术逻辑又有商业头脑的年轻人。希望你们能合作愉快。”

沈韬。林晚晚记住了这个名字。这将是未来一个月,甚至更长时间内,悬在永星头顶的另一把双刃剑。

会谈结束。林晚晚走出启明资本大楼时,午后炽热的阳光灼烤着大地,她却感到一种从内到外的冰凉。

前路,是更加狭窄的独木桥,桥下是万丈深渊,桥对面是未知的彼岸,而身边,还多了一个时刻审视着她的同行者。

但她没有回头,也不能回头。

筹码已掷出,赌局已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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