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方向的雪原上,陆铠五人的归程同样充满艰辛与压抑。他们找到了那片野核桃林,收获比预想的还要少——大部分坚果早已被松鼠或其他饥饿的生物洗劫一空,只在厚厚的积雪下翻捡出不足半袋的果实。猎兔的陷阱也只逮到两只瘦小的灰兔,对于缓解营地的饥荒而言,简直是杯水车薪。
沉默笼罩着小小的队伍。每个人都清楚,这点东西带回去,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作用,根本无法平息营地内早已燎原的绝望。疤脸烦躁地踢着脚下的雪块,大康脸色阴沉,连黑子都失去了往日的活泛,只有大刘,因伤行动较慢,却始终警惕地观察着四周,仿佛预感到了什么。
陆铠的心头更是压着一块巨石。越靠近营地,他那种不祥的预感就越发强烈。
苏小鱼虚弱却强撑的眼神,老魏权衡利弊时的冷漠,还有营地内部那几乎凝成实质的紧张感,都让他无法安心。
“再快点!”陆铠沙哑着催促,不顾连日跋涉的疲惫,加快了脚步。他必须尽快回去,确认苏小鱼和营地的安全。
就在他们翻过最后一道山脊,已经能远远望见林场营地轮廓的时候,走在前面的疤脸突然猛地停住了脚步,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我艹!那是什么?!”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营地所在的方向,一股浓重的黑烟正扭曲着升上阴沉的天空,与洁白的雪地形成刺眼的对比!虽然距离尚远,看不真切,但那绝不是正常的炊烟!
“着火了?!”大康失声叫道。
陆铠的心脏瞬间漏跳了一拍,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他不再说话,像一头被激怒的豹子,猛地向前冲去!其他人也意识到大事不好,紧随其后,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狂奔起来。
越是靠近,不详的景象越是清晰。营地的栅栏有一段明显被破坏,木桩断裂,积雪上布满杂乱的脚印和拖拽的痕迹。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焦糊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当他们终于气喘吁吁地冲到营地大门前时,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狼藉和死寂。侧门歪斜地敞开着,门板上沾染着暗红色的血迹。营地中央的空地上,积雪被践踏得一片泥泞,散落着破碎的杂物和几滩已经冻结发黑的血迹。那间作为仓库的主木屋,一侧已被烧得焦黑坍塌,兀自冒着缕缕青烟。
没有欢呼,没有迎接,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小鱼!老魏!周叔!”疤脸目眦欲裂,嘶吼着冲进营地。黑子和大康也红着眼睛,四处搜寻幸存者的身影。
陆铠站在原地,目光如同最冰冷的扫描仪,迅速扫过整个营地。战斗的痕迹很明显,而且不止一处。仓库的火是人为纵火,栅栏是被强行突破的。血迹新旧混杂,说明发生过不止一次冲突。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仓库废墟旁,那几个用积雪勉强掩盖的新土堆上。
他缓缓走过去,用颤抖的手拨开积雪。下面,是几张熟悉而苍白的面孔——是那几个在之前防御战中受伤过重的营地老成员。他们不是在火灾中丧生,而是被人从背后补了刀,伤口干净利落。
这是清洗。
“陆……陆哥……”一个虚弱的声音从一堆破木板后传来。
陆铠猛地转身,只见黑子扶着一个浑身是血、几乎不成人形的人影走了出来——是豁牙!他胸口有一道狰狞的刀伤,气息奄奄。
“豁牙!怎么回事?!谁干的?!其他人呢?!”疤脸冲过来,抓住豁牙的肩膀吼道。
豁牙艰难地睁开肿胀的眼睛,看到陆铠等人,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有悔恨,有恐惧,更多的是临死前的解脱。他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字:“是……是魏老大……他……他和几个心腹……昨晚……放火……杀人……带着……能动的……和粮食……跑了……”
仿佛一道惊雷在众人头顶炸响!
老魏?!他竟然选择了最残忍的方式——清洗掉累赘(伤员和可能不服从的新来者),带着剩余的资源和人手独自逃亡!
“那……苏小鱼呢?周叔他们呢?!”陆铠的声音低沉得可怕,仿佛来自九幽地狱。
豁牙的瞳孔开始涣散,他用尽最后力气,指向营地外的某个方向:“新来的……被……被另一帮人……抓走了……刚走……不久……往西……西边山谷……‘清道夫’……”
话音未落,豁牙头一歪,彻底没了气息。
“王八蛋!!”疤脸发出野兽般的咆哮,一拳砸在旁边的焦木上,木屑纷飞。
陆铠的身体晃了一下,但他强行稳住。巨大的愤怒和担忧几乎要将他吞噬,但越是这种时候,他越是强迫自己冷静。信息很明确:营地遭遇双重打击。先是老魏内部清洗并带人逃亡,紧接着,那帮“清道夫”趁虚而入,掳走了苏小鱼等新来者!
必须去救他们!马上!
“检查足迹!看看他们往哪个方向走了!快!”陆铠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五人立刻分散开来。雪地是最好的记录者。很快,他们辨认出了两种不同的足迹。一种杂乱地通向营地南方,那是老魏逃亡的方向。另一种则更加清晰、有序,押送着俘虏的足迹,径直通往西边那个地形复杂的山谷——正是豁牙临死前指的方向!
“追!”陆铠没有任何犹豫,抓起武器就要往西边冲。
“陆哥!”大刘突然开口,他吊着胳膊,脸色因失血和愤怒而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清醒,“他们人多,而且以逸待劳,我们这样追上去是送死!”
“那怎么办?!难道看着小鱼他们被抓走等死吗?!”疤脸怒吼道。
陆铠停下脚步,看向大刘:“你有什么主意?”
大刘深吸一口气,指着西边山谷的方向:“那个山谷往里走,有个地方叫‘一线天’,是必经之路,但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如果他们要把人押送回老巢,很可能在那里短暂休整。我们可以绕小路,赶在他们前面到那里,设伏!”
这个建议非常冒险,但却是目前唯一可能救人的办法。正面追击,他们五个疲惫之师,绝无胜算。
陆铠几乎没有思考,立刻做出了决定:“好!就按大刘说的办!大刘,你带路!疤脸,黑子,大康,跟上!把能找到的武器和能用的东西都带上!”
时间就是生命。他们来不及埋葬死者,甚至来不及为这残酷的背叛和袭击感到更多的悲伤与愤怒。五人迅速搜集了营地残存的几把还算完好的砍刀、一些绳索,以及陆铠小心保存的那点野核桃和兔肉,然后在大刘的指引下,一头扎进了营地西侧茂密的针叶林,开始了一场与时间赛跑的死亡迂回。
雪林深处,足迹凌乱,五道身影如同复仇的幽灵,无声而迅疾地穿行。每个人都清楚,这是一场九死一生的营救,但他们别无选择。
陆铠的眼神冰冷如铁,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小鱼,坚持住,等我!
西边山谷的风,带着血腥味,呜咽着吹向密林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