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险的第一次联合行动带来的肾上腺素逐渐消退,留下的是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对现实更加清醒的认知。
退回相对安全的家中,重新加固好门户,两人坐在客厅的地板上,许久都没有说话。苏小鱼看着自己手上已经干涸发暗的血迹,鼻尖似乎还萦绕着那股挥之不去的腥臭,胃里依旧有些不舒服。她第一次亲手“解决”了威胁,那种冰冷刀刃切入腐朽躯体的触感,短时间内恐怕难以忘却。
陆铠则显得平静得多,他仔细擦拭着消防斧和匕首上的污秽,动作专注而沉稳,仿佛刚才那场短暂的厮杀只是日常训练的一部分。但他的眼神偶尔会扫过苏小鱼,带着不易察觉的评估和一丝极淡的、对她最后关头反击的认可。
“去把手洗干净,换身衣服。”最终,他打破沉默,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一种务实的冷静,“血迹和气味可能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苏小鱼如梦初醒,连忙点头,起身走向卫生间。冰凉的水冲刷在手上,看着淡红色的水流旋入下水道,她用力搓洗,仿佛想连同那份恐惧和不适感一起洗掉。换上一身干净的深色运动服后,感觉确实好了不少。
回到客厅,陆铠已经将这次行动的收获——主要是从药店获取的药品——分门别类地摊开在地上。他的效率高得惊人。
“这些,”他指着那几个最珍贵的药盒,“抗生素、急救药,由你保管。”他的意思很明显,是存入那个绝对安全的异次元空间。
苏小鱼集中精神,小心翼翼地将这些宝贵的药品一一收纳进去。感受着它们安然地悬浮于静止的时空,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感稍稍冲淡了之前的血腥记忆。
“其他的日常用药和纱布碘伏之类,放在明面的急救箱里,应急取用。”陆铠继续安排,然后将目光投向之前从超市带回来的那些食物和水,“食物和水分成两部分。三分之二由你储存,保证不会变质,作为战略储备。三分之一放在外面,用于日常消耗和……必要时的展示。”
“展示?”苏小鱼有些不解。
“如果遇到其他幸存者,一个拥有过多新鲜物资的团队,远比一个看起来刚刚够糊口的团队更引人注目,也更危险。”陆铠冷静地解释,“隐藏实力,减少觊觎。”
苏小鱼立刻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再次感叹陆铠思虑的周详。在末世里,人心或许比丧尸更可怕。
两人开始忙碌地整理物资。苏小鱼负责将需要存入空间的物品集中起来,陆铠则开始规划这个临时据点的功能分区。
“我家和你家可以打通连接,增加缓冲区和活动范围。”陆铠提出构想,“我家更靠近楼梯口,可以作为主要警戒区和防御前沿。你家作为主要的生活休息区和物资储备区。中间的墙壁,需要开一个方便通行但必要时能封堵的通道。”
这是一个大胆的计划,意味着更大的工程量和风险,但也意味着更合理的布局和更高的安全性。
“可是……怎么打通墙壁?”苏小鱼看着两家之间那堵结实的承重墙(她假设是),觉得这简直难以想象。
“不是承重墙。”陆铠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走到客厅与走廊相邻的墙壁处敲了敲,“这应该是后来隔断的轻体砖墙,强度不高。我有工具,可以慢慢弄开一个口子。”
苏小鱼这才想起,陆铠是退伍特种兵,掌握这些技能似乎也在情理之中。她再次感到,有这个邻居在,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
接下来的几天,生活仿佛进入了一种奇特的、充满劳作和警惕的节奏。
陆铠果然从他那看似平常的家里拿出了更多让人惊讶的工具——一把大锤、几根钢钎、甚至还有一个小型的手持破拆电镐(虽然很快因为断电而沦为手动工具)。他开始小心而持续地凿击那堵隔墙。
噪音是一个问题,但陆铠选择在白天丧尸相对不那么活跃的时段进行,并且每次作业时间不长,还会不时停下倾听外面的动静。沉闷的敲击声在房间里回荡,苏小鱼则负责警戒,透过窗户的缝隙紧张地观察楼下,生怕巨大的声响会引来尸潮。
与此同时,陆铠开始系统地教授苏小鱼一些基本的生存技能。
如何使用匕首进行最简单的刺击和格挡?如何利用身边物品制造障碍或预警装置?如何快速而安静地移动?如何观察环境寻找资源和危险?甚至包括如何净化雨水(如果以后能收集到的话)这类知识。
苏小鱼学得很认真,她知道这些技能在关键时刻可能比她的异能更能保命。她的体能依旧是个短板,但在陆铠的督促下,每天坚持进行一些基础的力量和耐力训练,感觉似乎不再像最初那样弱不禁风。
她的异能也没有落下。按照陆铠的要求,她开始尝试进行精细操控的练习。比如,尝试从一堆杂乱的物品中,只收取指定的那一件,比如一颗特定的螺丝钉;或者尝试将取出的物品,以特定的角度和姿态出现在手中,比如将匕首柄朝外取出。
这个过程并不轻松,需要高度的精神集中,常常练习一会儿就感到疲惫。但她能感觉到,自己对异能的掌控力,确实在一点点提升。空间的大小似乎也极其缓慢地增长了一丝,虽然不明显,但足以令人鼓舞。
几天后,隔墙上终于被陆铠开出了一个足够一人弯腰通行的不规则洞口。灰尘弥漫中,两家正式连通了。
陆铠的家果然如苏小鱼之前隐约猜测的那样,更有一种“战备状态”的感觉。家具简洁实用,储存了不少基础物资(主要是工具、燃料、少量耐储存食物),窗户加固得更早更彻底。他将这里设为“前哨”,放置了大部分武器和警戒设备。
苏小鱼的家则更富有生活气息(虽然是宅女的生活气息),保留了床铺、厨房和一些舒适用品,作为“后勤基地”。
两人合力将一些重物,如书架、柜子等,推到窗边和门后,进一步加固防御。还在洞口处设置了一个可以从两边卡死的简易木板门,必要时可以迅速封堵通道。
临时据点初具雏形。安全感似乎提升了一个等级。
这天下午,苏小鱼决定彻底整理一下她的空间异能。
几天下来,里面存放的东西逐渐增多,虽然意识扫过就能大致知道有什么,但她觉得还是需要更系统地规划一下,做到心中有数,尤其是为了应对陆铠所说的“精准投送”的可能。
她坐在自己房间的地板上,闭上眼睛,将全部意识沉入那片奇异的空间。
那里没有光,却又能“看”清一切;没有空气,物品却安然悬浮。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意识扫过那些码放得还算整齐的矿泉水箱、罐头堆、药品盒、电池、工具……一种满足感油然而生。这就是他们活下去的资本。
她开始尝试更精细地调整物品的位置,将最常用的放在“顺手”的地方,将同类物资归纳到一起。
然而,就在她的意识扫过空间最深处一个角落时,一种极其突兀、极其不协调的“存在感”猛地攫住了她的注意力!
那是什么?
她的意识“聚焦”过去。
下一秒,苏小鱼如遭雷击,双眼猛地睁开,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整个人像是被冰水从头浇到脚,连呼吸都停滞了!
在那个角落里,静静地悬浮着一大片阴影——一个巨大的、扭曲的、散发着无形恶意的金属货架!
而在那货架的旁边,赫然是一具扭曲、僵硬、维持着扑击姿态的——女性丧尸!
是它!
是超市里的那个女性丧尸!
是那个在她情急之下,连同整个货架一起被收入空间的丧尸!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精神一直高度紧张,她竟然……竟然完全忘记了它的存在!
它一直就在她的空间里!和她宝贵的食物、药品、水待在一起!
“呃……”一阵强烈的恶心和眩晕感袭来,苏小鱼捂住嘴,差点当场吐出来。恐惧、后怕、荒谬感、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污秽感瞬间淹没了她!
她的空间!她最安全、最隐秘的保命底牌!她储存食物的地方!竟然和一具丧尸呆了这么久!
虽然空间里时间静止,那丧尸不可能腐败也不会污染其他物品,但这种心理上的冲击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
她猛地跳起来,跌跌撞撞地冲向那个连通两家的洞口,声音因为极度的惊恐而变调:“陆铠!陆铠!不好了!!”
正在前哨擦拭武器的陆铠听到她惊慌失措的尖叫,瞬间抓起消防斧冲了过来,眼神锐利如刀:“怎么回事?有情况?”他的目光迅速扫向门窗,以为出现了外部威胁。
“不…不是外面…”苏小鱼语无伦次,手指颤抖地指着自己的脑袋,或者说,指着那个无形的空间,“是…是里面!空间里面!那个…那个丧尸!超市那个!它…它还在里面!”
陆铠愣了一下,随即立刻明白了过来。即便是他,脸上也控制不住地闪过一丝极度错愕的神情。他显然也完全没料到这一点。那天情况紧急,后续事情繁多,谁都忘了这个被意外收取的“战利品”。
他的眉头紧紧皱起,脸色变得异常凝重。一具丧尸待在存储食物和药品的空间里,这简直是……
“立刻把它弄出来!”陆铠当机立断,语气斩钉截铁,“不能让它留在里面,一刻也不能!”
“可…可是…弄到哪里?”苏小鱼慌得六神无主,“在家里拿出来吗?太……”太可怕了!太恶心了!
陆铠迅速冷静下来,目光扫过房间:“不能在家里!去卫生间!那里地面光滑,相对密闭,万一有意外也容易处理!”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极其严肃,“听着,苏小鱼,这是命令!集中你的精神,就像你收取它时一样!只把它和那个货架,精准地取出来!放到卫生间的地面上!你能做到!”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强行压下了苏小鱼的慌乱。
对!精准控制!练习了那么久,就是为了应对各种情况!
苏小鱼用力点头,深吸几口气,拼命告诉自己冷静。她引导着陆铠,两人快速进入卫生间。逼仄的空间里,只有浴缸、马桶和洗手台。
“就放在这里空地。”陆铠指着瓷砖地面,自己则握紧了消防斧,站在门口,严阵以待。虽然他推测空间时间静止,丧尸可能保持原状,但任何意外都必须防备。
苏小鱼站在卫生间中央,再次闭上眼睛,努力集中精神。因为恐惧和厌恶,她的精神力波动得厉害。她艰难地“锁定”了空间里那团不祥的阴影,努力将“取出”的意念集中在卫生间这片空地上。
“只取出丧尸和货架…只取出丧尸和货架…”她喃喃自语,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熟悉的眩晕感传来,但比上次超负荷操作轻微得多。
下一秒,伴随着一声沉重的闷响和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凝固了的腐败气息猛然扩散开——那个巨大的、扭曲的金属货架,以及那个保持着张牙舞爪扑击姿态的女性丧尸,凭空出现在了卫生间冰冷的光滑瓷砖上!
它真的毫无变化!就像时间在它身上按下了暂停键!甚至连脸上那一刻的狰狞和指甲缝里的污垢都清晰可见!
“呃!”苏小鱼胃里一阵翻腾,连连后退,差点撞到洗手台。
陆铠眼神一厉,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或恶心,一步上前,手起斧落!
噗嗤!
消防斧精准地劈入了丧尸的头颅。
由于时间静止,并没有血液喷溅,但那声响和场景依旧令人毛骨悚然。
他又快速补了几下,确保彻底摧毁其头部神经中枢,这才停下。
“现在,把它弄出去。”陆铠的声音冷静得近乎冷酷,“连同这个货架一起。”
“怎…怎么弄?”苏小鱼看着这堆巨大的、充满死亡气息的垃圾,手足无措。
“从窗户。用床单把它裹起来,捆好,从窗户扔到楼后方的垃圾堆放点那里。那里相对偏僻,短时间内不会有人注意。”陆铠迅速制定方案,“货架太重,分解它噪音太大,一起扔掉。我们必须尽快消除所有痕迹。”
两人立刻行动。苏小鱼找来旧床单和绳子,强忍着恶心和恐惧,和陆铠一起将那具被破坏头颅的丧尸以及那个扭曲的货架用力包裹捆扎起来。整个过程苏小鱼的手都在抖,但陆铠稳定有力的动作影响了她,让她勉强坚持下来。
合力将这个沉重的、不祥的包裹抬到客厅窗边(选择了一扇朝向楼后偏僻角落的窗户),陆铠小心地推开窗户,仔细观察楼下,确认没有丧尸活动。
“一、二、三!”
两人用力,将这个包含着他们最初惊魂和巨大秘密证据的包裹推了出去!
沉重的包裹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重重地落在楼后方的地面,发出一声闷响,扬起一片灰尘。
迅速关好窗户,拉紧窗帘,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如释重负。
虽然楼下多了那么一个东西,但至少,空间里最危险的“污染源”被清除了。
“以后,定期检查空间。”陆铠看着苏小鱼,语气严肃,“任何不该存在的东西,第一时间处理掉。”
“嗯!”苏小鱼重重点头,心有余悸。这次教训太深刻了。
经过这番折腾,天色已经渐晚。两人简单吃了些东西,气氛有些沉默。
苏小鱼忍不住又去“内视”了一下她的空间。没有了那具丧尸和货架,空间似乎都变得纯净明亮了许多(心理作用)。里面的物资井然有序,静静地漂浮着,等待着被需要的那一刻。
她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虽然过程惊悚,但最终解决了这个隐患,并且再次证明了,在陆铠的冷静应对下,即使是这样的意外,也能被妥善处理。
这个临时据点,不仅是在物理上变得更加坚固,在心理上,似乎也经历了一次特殊的“清理”和“加固”。他们清点的不仅仅是物资,还有潜藏的风险;他们建立的不仅仅是防御工事,还有应对突发状况的流程和默契。
夜色渐深,城市再次被死亡的寂静笼罩。但在这一小片相连的堡垒里,两个命运的共同体,在清理了过去的惊魂后,继续着他们艰难而又坚定的求生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