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纪委办案基地的审讯室里,白炽灯发出刺眼的光。杨天明坐在铁制椅子上,手腕上的铐子反射着冷光。这位曾经风度翩翩的政策研究室主任,此刻头发凌乱,眼镜歪斜,但眼神依然保持着一种诡异的平静。
孙振涛坐在对面,手里拿着讯问笔录。周正帆站在单向玻璃后,观察着审讯室内的情况。他的左臂还缠着绷带,肩膀的伤口在隐隐作痛,但比起眼前这场心理较量,肉体的疼痛似乎可以忽略。
“杨天明,你想清楚了吗?”孙振涛的声音在寂静的审讯室里格外清晰,“码头上的对话我们都录下来了,你指使人袭击周正帆同志,这是严重的刑事犯罪。现在交代,还能争取主动。”
杨天明抬起头,推了推眼镜:“孙书记,我承认我做了错事。但你们要查的那些事,很多我都只是执行者,不是决策者。”
“执行谁的决策?”
“我不能说。”杨天明摇头,“说了,我的家人就完了。你们应该知道,那些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周正帆拿起对讲机:“告诉他,他的家人已经在我们的保护之下。”
孙振涛转述了这句话。杨天明的眼神波动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保护?你们能保护多久?一周?一个月?他们可以等,等你们放松警惕,等机会来了……”
“所以你宁愿自己扛着,也不愿意配合?”孙振涛加重了语气,“杨天明,你也是受党教育多年的老同志,应该明白法律的底线在哪里。你现在交代,是戴罪立功。顽抗到底,只会罪加一等。”
杨天明沉默了很久。审讯室里只能听到空调出风口的嗡嗡声,和记录员敲击键盘的嗒嗒声。
“给我一支烟。”他终于开口。
孙振涛示意旁边的纪检干部。烟点上了,杨天明深深吸了一口,烟雾在灯光下缭绕。透过烟雾,他的眼神变得有些迷离。
“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停不下来了。”他缓缓说,“三年前,金光化工爆炸发生后,有人找到我,说需要我帮忙‘协调’一下事故调查。”
“谁找的你?”
“一个老领导,已经退休了。”杨天明说,“他说事故影响太大,如果深查下去,会牵扯很多人,影响稳定。让我想办法,让调查‘适可而止’。”
“你怎么做的?”
“我当时在政策研究室,能接触到很多内部材料。”杨天明又吸了口烟,“我整理了一份报告,分析事故调查可能引发的连锁反应,建议‘控制调查范围,尽快结案’。这份报告通过某些渠道,送到了相关领导那里。”
周正帆在玻璃后握紧了拳头。原来早在三年前,就有人在操纵事故调查的方向。所谓的“适可而止”,就是让真相被掩盖,让责任人逍遥法外。
“后来呢?”孙振涛继续问。
“后来调查确实‘控制’了范围,主要责任人李建业被判了十二年,其他人大多从轻处理。”杨天明说,“事情看起来平息了。但那个老领导又找到我,说还有些‘后续工作’需要我做。”
“什么工作?”
“主要是两件事:一是监控事故遇难者家属的动态,防止他们闹事;二是留意市里相关干部的动向,特别是那些想翻案的。”杨天明说,“当时我以为,这只是为了维护稳定。现在想想,我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一步步陷进去的。”
“你收了多少钱?”
杨天明苦笑:“一开始没收钱,就是帮老领导办事。后来他开始给我‘补贴’,说是辛苦费。从几千到几万,再到几十万。等我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脱不了身了。”
“你说的老领导,到底是谁?”
杨天明的手抖了一下,烟灰掉在桌上。他盯着烟头看了很久,才说:“赵建国,省发改委原副主任。”
赵建国!周正帆心里一震。又是这个名字。罗志刚笔记本里那个残缺的“赵”字,难道就是指他?
“赵建国现在在哪?”
“退休后去了南方,说是养老,但我怀疑他还在活动。”杨天明说,“去年他还回来过一次,见了几个老部下。我当时也在场,他暗示说‘有些事还没完’,让我们‘保持联系’。”
“除了赵建国,你还和谁联系?”
“一个代号‘教授’的人。”杨天明说,“我从来没见过他,都是通过加密邮件联系。他给我的指令很详细,包括什么时候发什么文件,什么时候见什么人,甚至包括……怎么应对你们的调查。”
孙振涛和玻璃后的周正帆对视一眼。终于提到“教授”了。
“你怎么确定他是‘教授’?”
“邮件签名是个‘p’,英文教授的首字母。”杨天明说,“而且他的邮件很有特点,喜欢用学术化的语言,分析问题很透彻,像是做过深入研究的人。”
“他给你下达过哪些具体指令?”
杨天明想了想:“最近的一次,是让我想办法接近你,孙书记。他说专案组里,你是最难对付的,如果能把你‘争取’过来,事情就好办了。”
“所以你给我打电话,约我喝茶,都是在执行指令?”
“对。”杨天明点头,“但你没上钩。后来他又让我想办法干扰周书记的工作,最好是让他主动退出调查。所以我才策划了那些威胁,包括对他家人的威胁。”
周正帆感到一阵寒意。原来从他家人第一次接到威胁电话开始,就是杨天明在背后操纵。而这一切,都来自那个神秘的“教授”的指令。
“你还知道‘教授’的什么信息?”孙振涛追问。
“很少。”杨天明摇头,“他很谨慎,从不透露个人信息。但有一次,他在邮件里提到了一个地方,说那里有‘重要的资料’。我后来去查过,发现是个废弃的图书馆。”
“哪个图书馆?”
“省科技文献中心的老馆,三年前就搬迁了,老馆一直空着。”杨天明说,“我去过一次,里面很破旧,没什么特别的。但‘教授’特意提到那里,一定有原因。”
孙振涛立即记下这个信息,示意继续。
杨天明又交代了一些细节:他如何通过中间人收钱,如何发展下线(包括刘雅琴),如何利用职务之便获取内部信息。每一个细节,都让这个犯罪网络的轮廓更加清晰。
审讯持续到凌晨三点。结束时,杨天明突然问:“孙书记,我交代这些,能保住命吗?”
“那要看你的表现,和案件的严重程度。”孙振涛说,“但有一点我可以保证,你的家人会安全。”
杨天明点点头,被带出了审讯室。
周正帆从观察室走出来,和孙振涛并肩站在走廊里。
“你怎么看?”孙振涛问。
“杨天明交代了很多,但最关键的信息——‘教授’的真实身份——他也不知道。”周正帆说,“不过赵建国这条线很重要。一个退休的发改委副主任,为什么对金光化工的案子这么上心?”
“因为他可能就是利益链上的一环。”孙振涛分析,“金光化工当年能拿到那么多项目,能通过那么多审批,背后一定有人帮忙。赵建国在发改委工作多年,完全有这个能力。”
“而且他退休后还能调动这么多资源,说明他的关系网很深。”周正帆说,“那个‘教授’,会不会就是他?”
“有可能,但不一定。”孙振涛说,“杨天明说‘教授’的邮件很有学术气息,赵建国是行政干部出身,不一定有这个文笔。除非……他背后还有其他人。”
两人正说着,马国强匆匆从楼下跑上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周书记,孙书记,有重大发现!”他气喘吁吁地说,“我们搜查杨天明的办公室和住宅,找到了这个。”
那是一本厚厚的笔记本,封面是普通的黑色皮质,但里面的内容却令人震惊。
笔记本记录了从五年前开始,杨天明参与的所有“活动”:包括为哪些企业“协调”过项目审批,收了多少钱;为哪些人“摆平”过问题,得了什么好处;还有他发展的下线名单,每个人的特点、弱点、把柄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而最后一页,写着一串神秘的代号和数字:“p-jz-2018-037”“p-ly-2019-012”“p-cj-2020-008”……
“这些代号是什么意思?”周正帆问。
“技术科正在破解,初步判断是某种项目编号。”马国强说,“我们对照了金光化工的相关文件,发现‘p-cj-2020-008’对应的,正是金光化工新区三期项目的批复文号。”
也就是说,杨天明笔记本里记录的,是一份完整的利益输送清单。每一个代号背后,都可能是一个违规审批的项目,一笔非法的交易,一个被腐蚀的干部。
“立即组织专人对这些代号进行解码。”周正帆下令,“同时,查赵建国的行踪。一个退休干部,不可能完全隐身。他一定还在某个地方活动。”
“是!”
凌晨四点,周正帆回到市委办公室。虽然一夜未眠,但他毫无睡意。杨天明的交代,那本神秘的笔记本,还有赵建国的影子……这些线索像拼图一样,在他脑海里慢慢组合。
他打开电脑,调出赵建国的档案。这位老领导六十五岁,退休五年,曾任省发改委副主任十年,分管过工业、能源、环保等多个领域。在他的任期内,金光化工从一个小化工厂,发展成全省知名的化工企业,拿到了数十个项目批文。
如果赵建国真是幕后黑手,那他的动机是什么?钱?权?还是别的什么?
周正帆想起杨天明的话:“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停不下来了。”也许赵建国最初也只是帮人“打个招呼”,收点“感谢费”。但慢慢地,胃口越来越大,牵扯的人越来越多,最后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利益网络。而这个网络,需要不断“维护”,不断“扩张”,否则就会崩塌。
所以当金光化工爆炸,威胁到这个网络的安全时,他们不惜一切代价要掩盖真相。甚至不惜杀人灭口。
手机震动,是女儿发来的加密短信:“爸爸,你还在工作吗?妈妈说你可能一夜没睡。你要注意身体。”
周正帆心里一暖,回复:“爸爸马上就休息。你和妈妈好好睡觉,不要担心。”
刚发送完,于晓伟敲门进来,脸色有些奇怪。
“周书记,有个人想见您。”
“谁?这么晚了。”
“他说他姓赵,是赵建国的儿子。”于晓伟压低声音,“就在楼下接待室,一个人来的,说有重要情况要反映。”
周正帆一愣。赵建国的儿子?在这个敏感时刻主动上门?
“带他上来。另外,通知孙书记和马局长,做好应急准备。”
“是。”
几分钟后,一个四十岁左右、戴着眼镜的男子被带进办公室。他穿着普通的夹克衫,手里提着一个公文包,看起来像是普通上班族。但眼神里的紧张和疲惫,暴露了他此刻的心境。
“周书记,您好。我叫赵志远,是赵建国的儿子。”男子自我介绍,声音有些沙哑,“这么晚打扰您,实在抱歉。但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
“请坐。”周正帆示意于晓伟倒茶,“赵先生,你说有重要情况?”
赵志远坐下,双手紧紧抓着公文包:“是关于我父亲的。我知道他现在是你们调查的对象,我也知道……他可能做了很多错事。”
“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的不多,但足够证明一些问题。”赵志远打开公文包,取出一个文件袋,“这是我父亲去年交给我的,说如果他出了什么事,就把这个交给值得信任的人。”
周正帆接过文件袋,里面是一份手写的备忘录,和几个u盘。
“备忘录里记录了一些人和事,u盘里是相关的证据。”赵志远说,“我父亲说,这些是他给自己留的‘保险’。如果那些人想抛弃他,或者灭他的口,这些资料就会曝光。”
周正帆快速浏览备忘录。里面记录了十几个名字,有些是官员,有些是企业家,每个名字后面都标注了时间、地点、事项、金额。而金额一栏,数字大得惊人。
“你父亲为什么把这些交给你?”
“因为他害怕。”赵志远苦笑,“去年他生了一场大病,以为自己不行了。病好后,他好像变了一个人,整天疑神疑鬼,说有人要害他。他把这个交给我,说如果他‘意外’死亡,一定要把资料公之于众。”
“你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
“因为我也有顾虑。”赵志远低下头,“我父亲虽然做了错事,但他毕竟是我父亲。而且……我也有家庭,有孩子。我害怕报复。”
“那现在为什么又愿意拿出来了?”
赵志远抬起头,眼睛里有泪光:“因为我听说罗志刚死了。我认识他,我们小时候一起玩过。他的死让我明白,那些人真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如果我父亲继续沉默,下一个死的可能就是他,或者……是我。”
周正帆沉默了片刻。他能理解赵志远的矛盾和恐惧。在这种巨大的压力下,能鼓起勇气站出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赵先生,感谢你的信任。”周正帆郑重地说,“这些资料对我们很重要。我向你保证,我们会全力保护你和你的家人。同时,也会给你父亲一个公正的对待。”
“谢谢周书记。”赵志远擦了擦眼睛,“还有一件事……我父亲可能知道‘教授’是谁。”
周正帆心里一震:“他跟你提过?”
“没有明确说,但有一次他喝醉了,自言自语说‘那个教授太厉害了,什么都能算到’。我问他是哪个教授,他马上清醒了,说‘你什么都不知道最好’。”赵志远回忆道,“但我记得,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张照片。”
“什么照片?”
“一张合影,好像是某个学术会议的合影。里面有很多人,我父亲站在后排,前排中间是个白发老人,很面生。”赵志远说,“我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想,那个白发老人可能就是‘教授’。”
“照片还在吗?”
“应该在老家,我父亲的旧物里。”赵志远说,“如果需要,我可以回去找。”
“我们派人跟你一起去。”周正帆说,“为了安全起见。”
赵志远离开后,周正帆立即召集孙振涛和马国强开会。赵志远提供的资料,可能是打破僵局的关键。
技术科连夜对u盘进行解密。凌晨五点,初步结果出来了。
“周书记,这些资料太惊人了。”王明的声音在电话里都有些颤抖,“里面不仅有行贿受贿的记录,还有项目审批的完整操作流程,甚至包括……包括如何制造‘意外事故’的指导文件。”
“具体内容?”
“我发一部分到您加密邮箱,您看看就知道了。”
周正帆打开电脑,接收文件。第一份是金光化工三期项目的审批流程记录,详细记录了从企业申请到最终批复的每一个环节,哪些人收了钱,哪些人“打了招呼”,哪些环节“做了变通”,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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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份是“应急预案”,标题是“事故发生后如何控制舆论、引导调查、处理责任人”。里面详细列出了各种情况的应对方案,包括:如果事故死亡人数少,就“积极赔偿,快速结案”;如果死亡人数多,就“寻找替罪羊,转移注意力”;如果舆论压力大,就“制造新热点,分散关注”……
第三份文件最让人心惊,标题是“特殊问题处理指南”。里面详细描述了如何制造“意外死亡”,包括车祸、溺水、突发疾病等不同方式的技术要点和注意事项。而文件的最后,列出了一个“待处理名单”,上面有十几个名字,其中就包括王大力(金光化工操作员)、罗志刚,还有……周正帆。
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待处理名单”上,周正帆感到一阵寒意。原来从很早开始,他就已经是对方的目标了。
“这些文件的创建者能追踪到吗?”他问王明。
“正在尝试,但对方很专业,用了多重加密和跳板。”王明说,“不过我们有个发现,这些文件的元数据里,都有一个相同的标记:‘zjs’。”
“zjs?什么意思?”
“可能是人名缩写,也可能是代号。”王明说,“我们查了所有相关人员的姓名缩写,有两个人的缩写是zjs:赵建国,和张劲松。”
张劲松?周正帆记得这个人,是省里某高校的退休教授,曾经担任过省政府顾问。难道他就是“教授”?
“立即查张劲松的所有资料,特别是他和赵建国的关系。”
“是!”
会议一直开到天亮。当第一缕阳光照进会议室时,周正帆看着疲惫不堪的同事们,说:“大家辛苦了。虽然一夜没睡,但我们取得了重大突破。现在,案件的轮廓越来越清晰了。”
“接下来分三步走。”他部署道,“第一,孙书记带队,立即控制赵建国。他可能已经得到风声,要防止他逃跑或自杀。”
“第二,马局长负责追查张劲松。查他的学术背景、社会关系、经济状况,特别是他和金光化工、鑫源科技有没有关联。”
“第三,技术科继续破解剩余资料,梳理完整的证据链。同时,加强对所有相关人员的保护,防止对方狗急跳墙。”
“是!”众人领命而去。
周正帆独自站在窗前,看着晨光中的城市。新的一天开始了,而这场斗争,也进入了最关键的时刻。
他不知道前方还有什么在等着他,但他知道,自己必须走下去。
为了那些死去的人,为了这座城市的未来,也为了自己心中的那份信念。
手机响了,是省委书记的加密电话。
“正帆同志,听说你们昨晚有重大进展?”
“是的领导,我们拿到了关键证据,已经锁定主要嫌疑人。”
“好!干得好!”省委书记的声音透着欣慰,“省委全力支持你们,需要什么资源尽管提。但我要提醒你,越是关键时刻,越要谨慎。对方可能会做最后的反扑。”
“我明白。谢谢领导关心。”
“另外,罗志刚车祸的调查有进展了。”省委书记说,“肇事车辆的刹车系统确实被人为破坏,而且破坏手法很专业。技术鉴定显示,作案人应该受过机械维修方面的训练。”
“有没有锁定嫌疑人?”
“有一个重点怀疑对象,是汽修厂的老师傅,曾经在特种部队服役过,精通车辆维修和改装。”省委书记说,“这个人昨天突然失踪了,我们正在全力查找。”
又是特种兵背景。周正帆想起那个叫王虎的“黑豹”,也是特种兵退伍。看来对方有一个专门负责“脏活”的队伍,成员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
“领导,我怀疑这些人是一个组织的,专门负责灭口、破坏、威胁等任务。”周正帆说,“如果能打掉这个组织,就等于斩断了‘影子’的一只手臂。”
“同意。我让省公安厅配合你们,全省范围内排查有特种兵背景、近期行为异常的人员。”省委书记说,“正帆,注意安全。你现在是他们的头号目标。”
“我会小心的。”
挂断电话,周正帆深吸一口气。他知道,最后的决战即将到来。
而他,必须赢。
上午八点,江市第一人民医院重症监护室。吴天雄依然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管子。但监视器上的生命体征显示,他的状况正在稳定好转。
主治医生向周正帆汇报:“周书记,吴天雄的昏迷程度在减轻。昨天夜里,他的脑电图出现了清醒期的波形。如果不出意外,未来几天内可能会恢复意识。”
“大概需要多久?”
“说不准,可能三天,可能一周。”医生说,“但这是个好消息。只要能醒来,他就能提供重要信息。”
周正帆看着玻璃窗内的吴天雄。这个曾经风光无限的政协副主席,此刻像个无助的孩子。如果他醒来,会说出什么?会指证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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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强安保,二十四小时不离人。”周正帆对马国强说,“另外,安排最好的医疗资源,务必让他平安醒来。”
“是。”
离开医院,周正帆赶往省纪委办案基地。孙振涛正在审讯另一个关键人物——刘雅琴。
比起杨天明,刘雅琴要配合得多。也许是因为女性的柔弱,也许是因为对家人的牵挂,她几乎是有问必答。
“我和‘教授’通过三次电话。”刘雅琴低着头说,“每次都是他打给我,用的应该是变声器,听不出年龄。但他说话很有特点,喜欢用医学术语,而且对医院的情况很熟悉。”
“比如?”
“比如他知道我们科室的排班表,知道哪些医生好说话,知道药房的管理漏洞。”刘雅琴说,“有一次他让我给一个病人换药,连药品的批号都告诉我,说‘这个批号的药效果最好’。”
“他让你给谁换药?”
“张建军。”刘雅琴的声音更低了,“他说张建军知道得太多,必须‘处理’。还教我怎么配药,怎么避开检查。”
“赵为民呢?”
“也是他安排的,但具体操作是陈永贵做的。”刘雅琴说,“我只负责提供药品和创造机会。”
周正帆在观察室里听着,心里发冷。一个从未露面的人,却能远程指挥这么多“执行者”,精准地清除目标。这个“教授”的可怕,远超想象。
“你还知道‘教授’的什么信息?”孙振涛问。
刘雅琴想了想:“有一次,他无意中提到了一个地方,说‘那里的藏书很全’。我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想,可能是个线索。”
“什么地方?”
“他说的是‘老图书馆’,但我不知道具体指哪个。”刘雅琴说,“他还说,他最喜欢在那里查资料,‘安静,没人打扰’。”
老图书馆?周正帆想起杨天明提到的“省科技文献中心老馆”。难道“教授”经常在那里活动?
审讯结束后,周正帆和孙振涛商量,决定去那个废弃的图书馆看看。
省科技文献中心老馆位于城西,是一栋八十年代建的五层楼房。因为新馆建成,这里已经闲置三年,院子里长满了荒草。
周正帆、孙振涛带着几个技术人员,推开锈迹斑斑的铁门。楼里很暗,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霉味。手电筒的光束照过空荡荡的书架、散落一地的旧书、破损的桌椅。
“这种地方,真的会有人来吗?”孙振涛怀疑。
“如果是为了隐蔽,这里确实很合适。”周正帆说,“查一下,看有没有近期活动的痕迹。”
技术员们开始仔细勘查。一小时后,他们在三楼的古籍阅览室有了发现。
“周书记,这里有情况。”一个技术员喊道。
周正帆走过去,看到靠窗的一个位置,桌面上有明显的使用痕迹——灰尘被擦掉了一片,桌角有长期摩擦留下的印记。而在桌子下面的地板上,有一块瓷砖是松动的。
技术员小心地撬开瓷砖,下面是一个小小的暗格。暗格里放着一个防水袋,袋子里是一台笔记本电脑,和几个u盘。
“找到了!”孙振涛兴奋地说。
技术员现场开机,但电脑有密码。不过他们绕过了密码,直接读取硬盘数据。里面的内容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电脑里存储的,是“教授”的工作记录。包括:金光化工爆炸案的详细分析报告;事故后舆论引导的方案;相关人员的背景调查资料;甚至还有一份“备用计划”,标题是“如果调查无法阻止,如何最大限度减少损失”。
而最让人震惊的,是一个名为“网络图”的文件。打开后,是一张复杂的关系图,中心位置是“金光化工”,辐射出几十条线,连接着政府官员、企业负责人、专家学者、媒体人、律师……每个人的名字后面都标注了代号、职务、弱点、控制方式。
这张图,完整揭示了“影子”网络的全貌。
“快看这个。”一个技术员指着屏幕,“这里有个标注:‘核心成员五人小组’。点开看看。”
五人小组的名单是:赵建国(代号“老爷子”)、张劲松(代号“教授”)、杨天明(代号“参谋”)、还有一个代号“财神”的人,和一个代号“卫士”的人。
“财神”和“卫士”没有真实姓名,但从标注看,“财神”负责资金运作,“卫士”负责“特殊行动”。
“这应该就是组织的核心层了。”周正帆说,“赵建国是退休高官,提供保护伞;张劲松是智囊,出谋划策;杨天明是执行者,负责具体操作;‘财神’管钱;‘卫士’负责武力。”
“现在赵建国和杨天明已经落网,张劲松在追查中。”孙振涛说,“只要找到‘财神’和‘卫士’,这个组织就基本瓦解了。”
技术员继续搜索,在电脑的隐藏分区里,又找到了一个加密文件夹。破解后,里面是“教授”的个人日记。
日记从五年前开始,记录了“教授”参与这个组织的心路历程。最初,他是被赵建国“邀请”加入的,赵建国说需要他的“专业知识”,帮助“优化”一些项目的审批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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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时,“教授”以为只是提供技术咨询,收点咨询费。但慢慢地,他发现自己参与的事情越来越黑暗。从违规审批,到掩盖事故,再到杀人灭口……他曾经想退出,但赵建国用他的家人威胁,他不得不继续。
日记的最后几篇,充满了痛苦和挣扎:
“2023年10月25日:又一个人死了,罗的儿子。他还那么年轻。我到底在做什么?我还是那个在讲台上教学生‘求真务实’的老师吗?”
“2023年11月8日:周书记在追查,查得很紧。老爷子说要想办法让他停下。我不想再害人了,但如果不做,我的孙子就……”
“2023年11月9日:也许该结束了。我留了证据在图书馆,如果有人找到,希望能还那些死去的人一个公道。”
看完日记,周正帆久久无言。“教授”张劲松,这个曾经受人尊敬的学者,在诱惑和威胁下,一步步堕入深渊。他的故事,是这个腐败网络的缩影——没有人天生是罪犯,都是一步步被腐蚀,被控制,最后无法自拔。
“找到张劲松的住址了吗?”他问。
“查到了,在城南的教师新村,但他已经半个月没回家了。”马国强汇报,“邻居说,最近经常有陌生人在附近转悠,张劲松好像很害怕,很少出门。”
“他可能藏起来了,或者……已经被控制了。”周正帆说,“立即在全市范围内搜捕,同时发布协查通报,请求周边市县协助。”
“是!”
中午十二点,周正帆在市委食堂简单吃了午饭,正准备继续工作,于晓伟匆匆走来,脸色难看。
“周书记,出事了。张劲松……找到了。”
“在哪?”
“在城郊的一个出租屋里,但是……”于晓伟艰难地说,“人已经死了。初步判断是自杀,留了遗书。”
周正帆手里的筷子掉在桌上。又一个关键人物死了,而且是在他们即将找到他的时候。
“现场什么情况?”
“出租屋很简陋,张劲松躺在床上,床头柜上有个空药瓶,是安眠药。遗书是手写的,说‘我对不起所有人,以死谢罪’。”于晓伟说,“但法医检查后怀疑,可能不是自杀。”
“理由?”
“张劲松有严重的心脏病,常年服药。但现场找到的药瓶里,除了安眠药,还有另一种药物成分,会诱发心脏病。”于晓伟说,“而且出租屋的门锁有被撬的痕迹,虽然很轻微,但技术科鉴定是专业人士做的。”
又是灭口。对方抢在他们前面,把张劲松这个“教授”解决了。
“遗书鉴定过笔迹吗?”
“鉴定过了,是张劲松的亲笔。”于晓伟说,“但专家说,遗书的内容很仓促,有些话不符合他的语言习惯。可能是被逼着写的。”
周正帆感到一阵无力。每次感觉接近真相时,线索就会断掉。赵建国还没抓到,张劲松就死了。剩下的“财神”和“卫士”,恐怕更难找。
“张劲松的家人呢?”
“妻子早年去世,有个儿子在国外,已经联系上了,正在回国途中。”于晓伟说,“另外,我们在出租屋里找到了一些资料,可能是张劲松藏起来的。”
“什么资料?”
“几个笔记本,记录了他参与的所有项目,还有资金往来的明细。”于晓伟说,“最关键的是,里面提到了‘财神’的真实身份。”
周正帆精神一振:“是谁?”
“代号‘财神’的人,真名叫钱思明,是省内有名的企业家,名下有多家公司,涉及房地产、金融、科技等多个领域。”于晓伟说,“而且,他还是金光化工的股东之一。”
钱思明!周正帆记得这个人,在之前的调查中出现过。吴天雄的供述里提到,金光化工上市前,曾经引入几个战略投资者,钱思明就是其中之一。
如果他是“财神”,那整个利益链条就完整了:赵建国利用职权审批项目,张劲松提供“技术指导”,杨天明负责协调运作,钱思明提供资金,而“卫士”负责清除障碍。
现在,只要抓到钱思明和“卫士”,这个犯罪网络就彻底垮了。
“立即控制钱思明!”周正帆下令,“同时查他的所有资产,冻结相关账户。这个人很可能已经得到风声,要防止他转移资产或逃跑。”
“是!”
下午两点,周正帆主持召开案件推进会。所有专案组成员,以及省公安厅、省纪委的相关负责人参加。
“各位,案件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周正帆开门见山,“我们已经掌握了核心证据,锁定了主要嫌疑人。现在需要做的,是收网。”
他部署了详细方案:一组负责抓捕钱思明;二组负责追查“卫士”及其手下的武装团伙;三组负责梳理证据,准备移送司法;四组负责保护证人和家属。
“这次行动,代号‘清源’。”周正帆说,“我们要彻底清除这个毒瘤,还江市一个晴朗的天空。”
散会后,周正帆单独留下孙振涛和马国强。
“老孙,钱思明那边,你亲自带队去抓。”他说,“这个人能量很大,关系网很深,可能会遇到阻力。”
“明白,我已经联系了省公安厅经侦总队,他们会配合。”孙振涛说,“不过正帆,我担心一件事。”
“什么事?”
“钱思明是省政协委员,还是几个商会的会长。抓他,可能会引发一些反弹。”孙振涛说,“特别是那些和他有利益往来的企业家,可能会联合施压。”
“施压就施压,我们依法办案,不怕任何压力。”周正帆坚定地说,“如果因为他是企业家就不敢抓,那法律还有什么尊严?”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孙振涛说。
马国强汇报:“周书记,‘卫士’那条线有进展了。我们审了王虎的手下,他们交代,‘卫士’真名叫魏国强,也是特种兵退伍,比王虎还早几年。这个人反侦察能力很强,行踪不定,但有个弱点。”
“什么弱点?”
“他有个女儿,今年十岁,有先天性心脏病,一直在医院治疗。”马国强说,“魏国强虽然冷酷,但对女儿很好,每个月都会偷偷去医院看女儿。我们可以从这里突破。”
“不要伤害孩子。”周正帆叮嘱,“在医院布控,等他出现。记住,要活捉,我需要他指证更多人。”
“明白。”
下午三点,行动开始。孙振涛带队前往钱思明的公司总部,但扑了个空。秘书说钱思明上午就出去了,说是去外地考察,具体去哪不清楚。
“查他的手机定位、车辆轨迹、出行记录。”孙振涛下令,“他跑不远。”
技术组很快锁定,钱思明的手机信号最后出现在机场附近,然后就关机了。查询购票记录,发现他买了今天下午飞往香港的机票,航班是四点半。
“立即联系机场警方,拦截他!”孙振涛一边赶往机场,一边下令。
但到了机场才发现,钱思明没有用真实身份购票,而是用了假护照。机场监控显示,他戴着帽子和口罩,在下午两点就通过了安检,现在应该在候机室。
“查所有飞往香港的航班,看他在哪个登机口。”孙振涛说。
很快锁定,钱思明在18号登机口,航班还有四十分钟起飞。
孙振涛带人赶到18号登机口,但候机室里人很多,一时找不到钱思明。他让便衣警察分散查找,自己则盯着登机口。
起飞前二十分钟,开始登机。乘客们排队,孙振涛一个个辨认。突然,他在队伍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虽然戴着帽子口罩,但那走路的姿势,那身形,就是钱思明。
“钱总,这么着急走啊?”孙振涛走过去,拍了拍那人的肩膀。
那人身体一僵,缓缓转过身。果然是钱思明,五十多岁,保养得很好,但此刻脸色苍白。
“孙书记,这么巧。”钱思明勉强笑了笑,“我去香港谈个生意,很快就回来。”
“恐怕你回不来了。”孙振涛亮出证件,“钱思明,你涉嫌多项严重犯罪,请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你们有什么证据?”钱思明强作镇定,“我是合法商人,依法纳税,你们不能随便抓人。”
“有没有证据,回去就知道了。”孙振涛示意身后的警察,“带走。”
钱思明被戴上手铐时,突然大喊:“我要找律师!我要给省领导打电话!你们这是迫害企业家!”
但他的喊声被淹没在机场的广播声中。周围的乘客好奇地看着,有人拿出手机拍照,但被便衣警察制止了。
钱思明被带离机场,押上警车。孙振涛坐在他旁边,看着他灰败的脸色,说:“钱总,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钱思明沉默了很久,才说:“孙书记,我能问个问题吗?”
“问。”
“你们……是怎么查到我的?”
“张劲松留下的笔记。”孙振涛说,“他在最后时刻,还是选择了良心。”
钱思明苦笑:“教授啊教授,你最后还是背叛了我们。”
“不是背叛,是醒悟。”孙振涛说,“钱思明,你现在交代,还来得及。”
“交代什么?”钱思明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我什么都不知道。那些事,都是赵建国、张劲松他们做的,我只是个商人,投资赚钱而已。”
“投资赚钱需要杀人灭口吗?”孙振涛冷冷地问,“罗志刚的车祸,是谁安排的?周书记家人的威胁,是谁指使的?还有那些‘意外死亡’的证人,你敢说和你无关?”
钱思明不说话了。
警车驶入省纪委办案基地。钱思明被带进审讯室时,突然回头说:“孙书记,我想见周书记。”
“为什么?”
“有些话,我只能跟他说。”
孙振涛想了想,拨通了周正帆的电话。十分钟后,周正帆赶到。
审讯室里,周正帆和钱思明面对面坐着。这个曾经风光无限的企业家,此刻像个泄了气的皮球。
“周书记,我认栽。”钱思明开口,“但我有个条件。”
“你没有资格谈条件。”
“不,我有。”钱思明抬起头,“我知道‘卫士’在哪里,也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什么。如果你们不想再死人,最好听我说。”
周正帆盯着他:“你说。”
“先保证我的安全,还有我家人的安全。”钱思明说,“我知道你们的手段,但我手里有你们想要的东西。交换,对大家都好。”
“你想要什么?”
“第一,不判死刑;第二,我儿子在国外,不能牵连他;第三,我的部分资产,要留给我妻子养老。”钱思明说,“只要答应这三条,我就全说。”
周正帆沉默了片刻。他知道,和犯罪分子谈条件是违背原则的。但钱思明掌握的信息,可能关系到更多人的生命安全。
“你的条件,我会向省委汇报,由司法部门依法决定。”周正帆说,“但如果你现在交代,帮助阻止犯罪,法院在量刑时会考虑。”
“我要书面的保证。”
“不可能。”周正帆断然拒绝,“我们能保证的,是依法办案,公正处理。至于具体的量刑,那是法院的事。”
钱思明又沉默了。良久,他叹了口气:“好吧,我说。但我说的每句话,都要记录在案,作为我认罪悔罪的证据。”
“可以。”
钱思明开始交代。他的叙述,揭开了这个犯罪网络最黑暗的一面。
“‘卫士’魏国强,现在藏在城北的一个地下赌场里。”钱思明说,“那里是他的一个据点,养着一批打手。他最近接到一个命令,要‘处理’一批人。”
“哪些人?”
“所有可能指证赵建国的人,包括赵建国的几个老部下,还有……吴天雄的主治医生。”钱思明说,“魏国强计划今晚行动,先是医生,然后是其他人。”
周正帆心里一紧。吴天雄的主治医生如果出事,吴天雄的治疗就会受影响,甚至可能有生命危险。
“具体时间?地点?”
“医生说晚上八点下班,魏国强会在医院停车场动手。”钱思明说,“其他目标,分布在不同的地方,但都在今晚。”
周正帆立即通知马国强,部署保护行动。同时,组织特警队,准备端掉那个地下赌场,抓捕魏国强。
“还有一件事。”钱思明说,“赵建国没有逃远,他就在江市,藏在一个你们绝对想不到的地方。”
“哪里?”
“省委老干部疗养中心。”钱思明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用了假身份,扮成退休教师,住在那里。”
周正帆愣住了。省委老干部疗养中心,那是省里老干部休养的地方,安保很严,一般人进不去。赵建国居然敢藏在那里,真是胆大包天。
“具体哪个房间?”
“3号楼207室,登记名字是‘赵老师’。”钱思明说,“但他很警惕,房间里可能有武器,也可能有逃生通道。”
周正帆看了看表,下午四点。距离魏国强行动还有四小时,必须尽快行动。
他走出审讯室,立即部署:一组由马国强带队,前往地下赌场抓捕魏国强;二组由孙振涛带队,前往省委老干部疗养中心抓捕赵建国;三组负责保护所有可能的目标人物。
“注意安全,对方可能狗急跳墙。”周正帆叮嘱,“尤其是赵建国,他是老政法出身,反侦察能力强。一定要周密计划,万无一失。”
“是!”
部署完毕,周正帆回到办公室,等待消息。他知道,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将决定这场斗争的胜负。
要么将犯罪分子一网打尽,要么……后果不堪设想。
他拿起桌上的全家福,看着照片里妻子和女儿的笑脸。为了她们,为了这座城市,他必须赢。
窗外,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黑夜即将降临,而战斗,才刚刚开始。
晚上七点,城北某地下赌场外围。
马国强戴着耳麦,蹲在一辆伪装成货车的指挥车里,盯着监控屏幕。屏幕上显示着赌场周边的实时画面:这是一栋三层的老式建筑,表面是台球厅和网吧,地下才是赌场。门口有两个放哨的,不时警惕地观察四周。
“一组就位。”
“二组就位。”
“狙击手就位。”
耳麦里传来各组的汇报。马国强看了看表,七点零五分。按照钱思明的情报,魏国强应该在赌场里,晚上八点才会出发去医院。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七点十分,赌场门口突然骚动起来。三个男子匆匆走出来,上了一辆黑色越野车。马国强通过望远镜辨认,中间那个平头、身材壮硕的男子,正是魏国强。
“目标出现,提前出发了!”马国强低声说,“各小组注意,目标车辆黑色越野车,车牌江a·x3489。准备跟踪,等待命令。”
越野车启动,朝市中心方向驶去。马国强指挥车辆远远跟上,同时通知医院那边的保护小组:“目标提前出发,预计二十分钟后到达医院。做好准备。”
“收到。”
越野车开得很快,连续闯了两个红灯。马国强判断,魏国强可能察觉到了什么,或者接到了新指令。
“不能让他到医院,那里人多,容易伤及无辜。”马国强下令,“在前面的立交桥下拦截。行动!”
三辆警车突然加速,超过越野车,然后在立交桥下急刹车,横在路中间。同时,后面两辆警车堵住了退路。
越野车猛踩刹车,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车门打开,魏国强和两个手下跳下车,手里都拿着枪。
“警察!放下武器!”马国强用扩音器喊话。
魏国强冷笑一声,突然朝警车开枪。枪声在立交桥下回荡,子弹打在警车上,火星四溅。
“还击!注意保护群众!”马国强下令。
特警队员依托警车掩护,开始还击。魏国强很狡猾,利用越野车做掩体,边打边退,朝旁边的居民区跑去。
“不能让他进居民区!”马国强急了,那里人口密集,一旦发生枪战,后果不堪设想。
他带人追了上去。魏国强跑进一条小巷,两个手下在后面掩护。马国强和特警队员紧追不舍,子弹在巷子里呼啸。
突然,魏国强的一个手下中弹倒地。另一个手下见状,扔下枪举手投降。但魏国强已经翻过墙,消失在夜色中。
“搜!他跑不远!”马国强下令。
特警队展开地毯式搜索。但这一片是老城区,小巷纵横,房屋密集,搜索难度很大。
马国强拿起对讲机:“周书记,魏国强跑了,正在搜捕。但他可能去医院了,请加强保护。”
“明白。”
此时,省委老干部疗养中心。
孙振涛带着省纪委和公安厅的联合小组,已经悄悄包围了3号楼。为了不惊动其他老干部,他们穿着便衣,以“安全检查”的名义进入疗养中心。
207室在二楼最里面。孙振涛示意两个特警守在楼梯口,自己带人走到门前。
他敲了敲门:“赵老师,物业检查电路。”
里面没有声音。
又敲了敲:“赵老师,您在吗?楼下反映您房间漏水,我们来看看。”
还是没声音。
孙振涛有种不祥的预感。他示意技术员开锁。锁很快打开,孙振涛轻轻推开门。
房间很整洁,但没有人。床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桌上放着一杯茶,还冒着热气。
人刚走。
“搜!”孙振涛下令。
小组迅速搜查房间。在衣柜里,他们找到了假发、眼镜、假胡子等伪装用品,还有几本假证件。在床垫下,发现了一把手枪和两个弹夹。
“孙书记,这里有发现!”一个技术员喊道。
卫生间的地漏盖子是松动的。撬开后,下面是一个小暗格,里面放着一个防水袋。袋子里是一份名单,和几张银行卡。
名单上写着十几个名字,每个名字后面都标注了职务、把柄、控制方式。而银行卡的背面贴着密码,查询余额,每张都有上百万。
“赵建国果然在这里住过,但跑了。”孙振涛说,“查监控,看他去哪了。”
疗养中心的监控显示,下午五点,一个穿着保洁员衣服的男子推着清洁车离开了3号楼,从后门出去了。虽然戴着口罩,但从身形看,就是赵建国。
“他化装成保洁员跑了。”孙振涛立即通知周正帆,“正帆,赵建国跑了,很可能去找魏国强汇合。这两个人在一起,很危险。”
周正帆在办公室里,接到两个坏消息:魏国强逃脱,赵建国失踪。他知道,最坏的情况发生了。
“立即启动全市应急预案,封锁所有出城路口,排查所有酒店、旅馆、出租屋。”周正帆下令,“同时,加强对医院、车站、机场等重点场所的安保。”
“是!”
晚上八点,江市第一人民医院。
吴天雄的主治医生李医生按时下班,走向停车场。保护小组的四名便衣警察跟在他周围,警惕地观察着。
停车场很安静,只有几盏路灯发出昏黄的光。李医生走到自己的车前,正要开车门,突然听到一声闷响。
一个便衣警察倒下了,胸口渗出血。
“有狙击手!”另一个警察大喊,拉着李医生趴下。
枪声又响了,子弹打在车上,发出砰砰的声音。警察们寻找掩体,同时朝枪声方向还击。
但狙击手在高处,位置很隐蔽。又有一个警察中弹。
“呼叫支援!停车场遇袭!”带队警官用对讲机紧急呼叫。
马国强正在附近搜捕魏国强,听到消息立即带人赶过去。但等他赶到时,狙击手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三个受伤的警察,和李医生惊魂未定的脸。
“对方用的是狙击枪,专业水平。”现场勘查的技术员说,“从弹道分析,射击位置在对面住院部的楼顶。但等我们的人上去,已经没人了。”
“李医生没事吧?”马国强问。
“没事,就是吓着了。”警察说,“对方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杀李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