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帆站在办公室窗前,望着楼下渐次亮起的路灯。城市的傍晚依旧喧嚣,车流如织,行人匆匆,仿佛昨晚的无人机骚乱和全城停水只是一场噩梦。但他知道,噩梦还在继续。
“周书记,消息已经按照您的意思放出去了。”于晓伟推门进来,压低声音,“办公厅那边传出的风声是,您因为家人安全受到威胁,正在考虑辞去专案组长职务。现在机关里已经有些议论了。”
周正帆转过身,脸上看不出情绪:“反应如何?”
“多数人表示理解,毕竟……”于晓伟欲言又止,“毕竟证人接连出事,您家人的情况大家也都听说了。但也有些不同的声音。”
“说说看。”
“市委常委、组织部长赵立春同志下午在会上说,‘关键时刻领导干部要有担当,不能因为个人原因影响工作大局’。”于晓伟顿了顿,“还有政法委的王副书记,他说事故调查已经取得了阶段性成果,可以考虑适时收尾了。”
周正帆嘴角浮起一丝冷笑。这些反应在他的预料之中。有些人希望他坚持下去,有些人巴不得他赶紧退出。而那个藏在暗处的“影子”,此刻一定也在关注着这些动向。
“李建明那边情况怎么样?”
“还在配合调查,情绪比较激动,坚持说自己是冤枉的。”于晓伟说,“不过纪委的同志在他家里找到了一些东西。”
“什么?”
“一个加密u盘,藏在他书房的字典夹层里。”于晓伟递过一个证物袋,“技术科正在破解,预计今晚能有结果。另外,他妻子说,最近两个月,李建明经常半夜接到电话,然后一个人去阳台抽烟,一抽就是半小时。”
周正帆接过证物袋,里面的黑色u盘很小巧,像是市面上常见的那种。“他妻子还说了什么?”
“说他最近心神不宁,有一次说梦话,反复念叨‘不是我干的’。”于晓伟犹豫了一下,“周书记,如果李建明真的是被陷害的,那陷害他的人一定对他很了解,知道他的笔迹习惯,知道他曾经保管过1706房间的钥匙。”
“而且还能威胁到他家人,逼他就范。”周正帆补充道,“这个人,很可能就在我们身边。”
办公室陷入短暂的沉默。窗外的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城市华灯初上。
“周书记,还有一个情况。”于晓伟看了眼门外,把门关严,“今天下午,省委罗书记的儿子罗志刚从深圳回来了。”
周正帆眉头一皱:“什么时候?怎么回来的?”
“下午四点到的机场,坐的是普通民航。我们的人一直在暗中跟着,他下了飞机后直接回家,到现在没出门。”于晓伟说,“奇怪的是,他在深圳只待了两天,去那家科技公司只待了半天,其他时间都在酒店。看起来……不像是出差。”
“像是在躲什么,或者等什么。”周正帆若有所思,“他在深圳期间,和什么人接触过?”
“那家科技公司的负责人见过一面,是个美籍华人,叫陈威廉。另外就是酒店的服务人员,没有发现其他可疑接触。”于晓伟说,“不过我们查了那家公司的背景,表面上是做安防设备,实际上大股东是一家开曼群岛注册的离岸公司,股权结构很复杂。”
周正帆走到白板前,拿起笔在上面添加新的线索。罗志刚、深圳、离岸公司、美籍华人……这些碎片之间有什么联系?
“继续盯着罗志刚,但不要打草惊蛇。”他说,“另外,查一下那个陈威廉,看他国内有没有其他关系网。”
“是。”
于晓伟离开后,周正帆坐在办公桌前,打开电脑里的加密文件夹。里面是专案组至今收集的所有证据材料,足有几十个g。他点开“金光化工爆炸案”子文件夹,重新梳理时间线。
三年前的八月三十一日晚上九点四十七分,金光化工新区苯罐区发生爆炸。根据事故调查报告,直接原因是“操作人员违规作业,导致苯泄漏遇明火引发爆燃”。但报告里有一处细节一直被忽略:爆炸发生前七分钟,厂区监控系统出现短暂故障,画面黑屏了三十秒。
三十秒,足够做很多事情。
周正帆调出当年的监控记录。爆炸发生前的画面显示,控制室里的值班人员确实存在违规操作。但仔细看,那个操作人员的手势有些奇怪——他在按下某个按钮时,左手的小指不自然地蜷缩着。
这个细节,当年的调查组没有注意到,或者注意到了但没深究。
周正帆放大画面,反复观看。那个操作员叫王大力,四十二岁,有十五年工龄,是厂里的老员工。爆炸中他当场死亡,尸检报告显示他体内酒精含量超标。所以事故结论是“酒后违规操作”。
但现在看来,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
周正帆打开另一份文件,是王大力的家庭背景调查。妻子早年病逝,有一个儿子在读大学,父母在乡下。爆炸发生后,金光化工给了王家八十万元抚恤金,另外还承诺负担他儿子大学期间的所有费用。
对于一个普通工人家庭来说,这笔钱足够多了。但周正帆注意到一个细节:王大力死亡前一个月,他的银行账户里突然多了二十万元汇款,汇款方是一个建材公司。而这家建材公司的实际控制人,是吴天雄的侄子。
钱,关键证人死亡,家属得到丰厚补偿……这些元素组合在一起,指向一种可怕的可能性:王大力可能不是酒后操作失误,而是被人收买,故意制造事故。然后在事故中被人灭口。
如果这个推测成立,那么金光化工爆炸就不是一起简单的安全责任事故,而是一起精心策划的谋杀案。目的是什么?销毁证据?掩盖什么?
周正帆感到脊背发凉。他想起李建业的供述:“‘影子’策划爆炸以销毁上市洗钱证据。”如果这是真的,那王大力就是被利用的棋子,用一条命换来家人“更好的生活”,同时替真正的凶手背了黑锅。
而这样的棋子,可能不止一个。
门外传来敲门声,孙振涛推门进来,脸色凝重。
“正帆,医院那边传来消息,吴天雄的病情有变化。”他说,“下午五点左右,他的生命体征突然恶化,抢救了一个小时才稳定下来。主治医生说,可能是用了某种药物引起的并发症。”
“药物?什么药物?”
“还在化验,但医生怀疑是某种中枢神经抑制剂。”孙振涛坐下,接过周正帆递来的水,“更可疑的是,今天负责吴天雄病房的护士换了一个人,说是从其他科室临时调来的。我们查了那个护士的背景,发现她弟弟上个月刚刚入职鑫源科技。”
“又是鑫源科技。”周正帆握紧拳头,“人控制起来了吗?”
“已经控制了,正在审讯。但她坚持说是正常的工作调动,对弟弟的工作不知情。”孙振涛说,“不过技术科在她的储物柜里找到了一个小药瓶,里面的药物成分正在分析。”
“c计划还在继续。”周正帆说,“‘影子’一定要让所有知情人闭嘴。吴天雄虽然昏迷,但万一醒来,可能会说出关键信息。”
“我们加强了医院的安保,所有医护人员都要经过三道检查。”孙振涛说,“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防不胜防。”
周正帆沉默片刻,问:“那个‘ghost’账号,追踪有什么进展?”
“王明他们发现,这个账号最近一次登录是在今天下午三点,ip地址显示在……市第一人民医院附近。”孙振涛看着周正帆,“也就是说,操作这个账号的人,可能就在医院里,或者能接触到医院网络。”
“医院有内部wifi,如果是医护人员或者病人,都可以连接。”周正帆思考着,“能锁定具体设备吗?”
“正在尝试,但医院里设备太多了,手机、平板、电脑……至少有几千台。”孙振涛说,“不过我们有个发现,‘ghost’账号发送消息的时间很有规律,都是在每天凌晨三点到四点之间。而医院的夜班交接班时间,正好是凌晨三点半。”
周正帆眼睛一亮:“也就是说,这个人很可能是在夜班交接时,利用医院的网络发送信息。这个时候网络相对空闲,也不容易引起注意。”
“对,我们准备今晚在医院部署监控,看看凌晨三点到四点之间,有哪些设备在频繁发送数据。”孙振涛说,“另外,李伟那边有新情况。”
“他说什么了?”
“他承认认识那个技术教员,但说是对方主动接近他的。”孙振涛说,“那个教员叫刘向东,四十五岁,有计算机背景,自称是某高校的退休老师。但李伟说,有一次无意中看到刘向东的手机屏保,是一张在国外赌场的照片。”
“赌场?”
“对,澳门某赌场的贵宾厅。”孙振涛说,“一个普通的退休教师,怎么会有钱去澳门赌场?而且李伟还说,刘向东经常吹嘘自己‘上面有人’,在省里‘说得上话’。”
周正帆在白板上写下“刘向东”三个字,然后画了一个问号。这个人半年前进入监狱系统,接近正在服刑的李伟,目的是什么?获取信息?传递指令?还是发展下线?
“控制刘向东了吗?”
“已经秘密控制了,正在审讯。”孙振涛说,“但他很狡猾,说什么都是朋友间的吹牛,不承认有任何不当行为。我们正在查他的银行流水和社会关系。”
正说着,周正帆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加密短信,来自一个陌生号码:“周书记,想要你家人平安,就按照约定做。明天中午十二点前,我要看到你辞去专案组长职务的正式报告。否则,你知道后果。”
周正帆把手机递给孙振涛。孙振涛看完,脸色铁青:“他们果然上钩了。”
“告诉对方,我需要时间安排家人转移。”周正帆冷静地说,“明天上午十点,我会给出答复。”
“你打算怎么回复?”
“我会告诉他们,我同意退出,但需要他们保证我家人的绝对安全。”周正帆说,“同时,要求他们停止对证人的清除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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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会信吗?”
“他们不一定全信,但会放松警惕。”周正帆说,“我们要利用这个机会,找出‘影子’的破绽。”
孙振涛担忧地看着他:“正帆,这太冒险了。万一他们真的对你家人下手……”
“我已经把家人转移到绝对安全的地方,连我都不知道具体位置。”周正帆说,“这是我和省公安厅厅长直接安排的,只有极少数人知道。”
“那就好。”孙振涛稍微放心,“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做?”
周正帆走到白板前,指着上面的关系网:“第一,继续追查‘ghost’账号,锁定在医院里的操作者。第二,深挖刘向东的背景,查他和鑫源科技、以及境外势力的关系。第三,重新审查金光化工爆炸案的所有细节,特别是那几个死亡的操作员,看他们是否被收买或威胁。”
“还有第四,”他转身看着孙振涛,“我们要引蛇出洞。既然‘影子’想让我退出,那我就退出给他看。但退出之前,我要做一件事。”
“什么事?”
“召开一次高调的新闻发布会,宣布专案组取得重大进展,已经锁定了关键嫌疑人。”周正帆说,“我要看看,谁会坐不住。”
孙振涛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你这是……打草惊蛇?”
“不,是敲山震虎。”周正帆说,“‘影子’藏得太深,我们要让他动起来。只要他动,就会留下痕迹。”
晚上九点,周正帆主持召开专案组紧急会议。所有核心成员到场,包括孙振涛、马国强、王明,还有几位从省里抽调来的专家。
“各位,情况大家都知道了。”周正帆开门见山,“我们的对手正在疯狂反扑,证人接连出事,我的家人也受到威胁。但越是这样,越说明我们打中了他们的要害。”
会议室里气氛凝重。每个人都清楚,这场斗争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接下来,我们要调整策略。”周正帆说,“第一,所有证人的保护级别提到最高,实行三人一组、二十四小时轮岗,所有接触证人的医护人员、狱警、工作人员,全部重新审查。”
“第二,技术组集中力量攻破两个关键点:一是‘ghost’账号的真实身份,二是鑫源科技与境外资金往来的完整链条。省公安厅的网安总队会全力配合。”
“第三,重新启动对金光化工爆炸案的现场勘查。我要知道,爆炸发生前那三十秒的监控黑屏,到底是怎么回事。”
马国强提出疑问:“周书记,现场已经过去三年了,还能找到线索吗?”
“只要发生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周正帆说,“当年的事故调查可能遗漏了什么。我们需要用现在的技术手段,重新审视当时的物证。”
王明举手:“周书记,我有个想法。既然监控系统曾经被黑入,那黑客一定会留下痕迹。虽然服务器已经损毁,但如果有备份数据,或者当时截获的网络流量记录,也许能找到线索。”
“哪里有这些数据?”
“电信运营商可能会有流量记录。”王明说,“另外,当时参与救援的消防部门,有些车辆上装有行车记录仪,也许拍到了什么。”
“好,这两条线都去查。”周正帆说,“还有,当年在现场的救援人员、附近居民、厂区员工,全部重新走访。特别是那些后来离开江市的人,要想办法联系上。”
会议开到晚上十一点。散会后,周正帆单独留下孙振涛。
“老孙,有件事需要你亲自办。”他低声说,“李建明那个u盘,破解后第一时间告诉我。我怀疑里面不只是一般的资料。”
“你怀疑是什么?”
“可能是‘影子’用来控制他的把柄,也可能是……他偷偷保留的证据。”周正帆说,“李建明跟了我三年,我了解他。如果真是被威胁的,他可能会留一手。”
孙振涛点头:“我明白。另外,罗志刚那边……要不要接触一下?”
周正帆沉思片刻:“暂时不要。但可以让人传个话,就说我想见他,聊聊他父亲的事。”
“这会不会太明显?”
“就是要明显。”周正帆说,“罗治国书记的态度一直很坦荡,我相信他的党性。但罗志刚的行为确实可疑。如果他心里没鬼,应该会来见我。如果心里有鬼……”
“就会想办法推脱,或者找借口。”孙振涛接话,“我懂了,这是试探。”
“注意方式方法,不要太刻意。”周正帆叮嘱,“就以老领导关心晚辈的名义,私下约见。”
“好。”
孙振涛离开后,周正帆一个人在办公室坐到深夜。窗外的城市渐渐安静下来,只有零星的灯光还在闪烁。
他想起女儿小时候,总是缠着他讲破案的故事。那时候女儿说:“爸爸,你以后要抓很多很多坏人,保护大家。”
现在他抓了很多坏人,却连自己的家人都保护不了。这种无力感,像一根刺扎在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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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亮了,是妻子发来的加密信息:“我们都好,勿念。女儿今天画画了,画的是你和她在公园放风筝。她说等爸爸忙完了,一定要补上。”
周正帆看着这条信息,眼眶发热。他回复:“告诉女儿,爸爸很快就能陪她放风筝了。等我。”
发送后,他关掉手机,强迫自己集中精神。
还有太多谜团没有解开。吴天雄背后那个“老领导”到底是谁?陈建国临死前说的“小心身边最信任的人”指的是谁?罗志刚在深圳见了什么人?李建明到底是不是被冤枉的?
以及最重要的——“影子”究竟是谁?
凌晨一点,于晓伟敲门进来:“周书记,技术科那边有进展了。李建明的u盘破解了。”
周正帆立即赶到技术科。办公室里灯火通明,王明和几个技术人员正在分析数据。
“周书记,u盘里有两类文件。”王明指着电脑屏幕,“一类是加密的通讯记录,另一类是……账本。”
“什么账本?”
“行贿受贿的记录。”王明点开一个文件,“时间跨度五年,涉及二十七个人,金额从五万到两百万不等。行贿方主要是三家建筑公司和两家环保公司,受贿方……有政府官员,也有国企负责人。”
周正帆看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记录,脸色越来越凝重。这些交易的时间、地点、金额、中间人都记录得很详细,像是专门为日后要挟准备的。
“李建明怎么会拿到这些?”
“从文件属性看,创建者不是李建明,而是一个叫‘z’的用户。”王明说,“最后修改时间是三个月前,也就是李建明被威胁的那个时间段。我们推测,可能是威胁他的人给他的,作为控制的把柄。”
“也就是,如果他不听话,这些账本就会被‘发现’在他这里,到时候他有口难辩。”周正帆明白了,“好一招借刀杀人。”
“还有更复杂的。”王明打开另一个文件,“这是通讯记录,全是加密的即时消息。我们解密后,发现李建明在和一个人频繁联系,代号‘导师’。”
聊天记录显示,“导师”一直在给李建明下达指令:什么时间把什么文件放在什么地方,什么时间在周正帆的行程里制造什么“巧合”,什么时间向什么人透露什么信息……
而李建明的回复大多是“明白”“收到”“已完成”,偶尔会问“这样安全吗”“会不会被发现”。
最近的一条指令是四天前:“准备1706房间的设备,按计划执行。”
李建明回复:“风险太大,能不能换种方式?”
“导师”说:“没有选择。要么做,要么你儿子的事就会曝光。”
之后李建明再没回复,直到昨天被控制。
“看来李建明确实是被胁迫的。”周正帆说,“能追踪到‘导师’的身份吗?”
“正在尝试,但对方用了多层代理,很难锁定。”王明说,“不过我们分析了聊天习惯,‘导师’和‘ghost’很可能是同一个人,或者同一个团队。”
“医院那边的监控有进展吗?”
“有。”王明切换画面,“我们监测到,今天凌晨三点二十三分,市第一人民医院住院部三楼的一台设备发送了大量加密数据。经过定位,那台设备在……仓库区的备用服务器机房。”
“谁有权限进入那个机房?”
“医院的网络管理员,还有当晚的值班工程师。”王明调出入员名单,“我们查了这两个人的背景,暂时没发现异常。但奇怪的是,服务器机房的监控在凌晨三点到四点之间,出现了五分钟的空白。”
“又是监控黑屏。”周正帆冷笑,“手法很相似。能恢复那五分钟的监控吗?”
“技术科正在尝试,但希望不大,数据可能被覆盖了。”
周正帆思考片刻:“查一下那台发送数据的设备,看它平时是谁负责维护的。”
“已经查了,设备编号hk-307,是一台老式工作站,平时主要用于数据备份,很少使用。”王明说,“负责维护的是医院信息科的一个老工程师,叫陈永贵,五十八岁,还有两年退休。”
“陈永贵……”周正帆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他有什么背景?”
“普通家庭,儿子在南方打工,女儿嫁到外地。工作表现一般,没什么突出业绩,也没犯过什么错误。”王明说,“不过我们查到一件事,三年前金光化工爆炸后,陈永贵的妻子突然得了重病,医疗费花了三十多万。当时他到处借钱,但后来突然就不愁钱了,说是远房亲戚帮忙。”
“远房亲戚?查过吗?”
“查了,他说的那个亲戚根本不存在。”王明说,“而且就在那段时间,陈永贵的银行账户里多了二十万,汇款方是一家建材公司。”
又是建材公司,又是二十万。和那个操作员王大力的情况一模一样。
周正帆感到一阵寒意。如果陈永贵也被收买了,那他在医院信息科工作,可以接触到很多敏感信息,也可以利用职务之便在监控系统上做手脚。
“立即控制陈永贵!”
“已经派人去了,但他今天请假,说老家有事。”王明说,“我们正在联系他老家那边的警方协助寻找。”
就在这时,孙振涛匆匆进来,脸色很难看。
“正帆,出事了。”他说,“罗志刚……死了。”
周正帆猛地站起来:“什么?怎么回事?”
“车祸。”孙振涛声音低沉,“晚上十一点半,他在回家的路上,车子在滨江路拐弯处失控,撞破护栏掉进江里。打捞上来时,人已经没了。”
“现场勘查了吗?”
“交警正在勘查,初步判断是刹车失灵。”孙振涛说,“但奇怪的是,罗志刚的车上周刚刚做过保养,不应该出现这种问题。”
周正帆和孙振涛对视一眼,都想到了同一个词:灭口。
罗志刚刚回国就出事,而且是在他可能掌握重要信息的情况下。这太巧合了。
“罗书记知道了吗?”
“已经通知了,他正在赶往事发现场。”孙振涛说,“正帆,这事太大了。省委书记的儿子突然死亡,而且是在这个敏感时期……”
周正帆明白孙振涛的意思。罗志刚的死,会把案件推向更复杂的方向。如果处理不好,可能会引发更大的风波。
“我去现场。”周正帆说,“你留在这里,继续追查医院那条线。另外,加强对所有专案组成员的保护,我担心‘影子’要开始清场了。”
“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我派几个人跟着你。”
“不用,我去见罗书记,不会有事。”周正帆说,“记住,如果我再收到威胁信息,就按计划放出我辞职的消息。”
“明白,你小心。”
周正帆赶到滨江路时,现场已经拉起了警戒线。交警、刑警、急救人员都在忙碌,探照灯把江边照得如同白昼。罗治国的车停在路边,他独自一人站在警戒线外,望着江面,背影显得异常苍老。
周正帆走过去,轻声说:“罗书记。”
罗治国转过身,眼睛通红,但表情依然克制:“正帆,你来了。”
“情况怎么样?”
“车捞上来了,人在里面。”罗治国的声音有些颤抖,“法医正在检查。交警说,刹车油管被人动了手脚,是谋杀。”
尽管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还是让周正帆心头一震。他看向江面,那辆黑色的轿车刚被吊车捞起,车头严重变形,挡风玻璃全碎了。
“罗书记,我……”
“不用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罗治国打断他,“志刚这次去深圳,是去见一个大学同学,那个人现在在一家科技公司工作。志刚跟我说,他发现了一些关于金光化工的线索,想亲自去核实。”
“什么线索?”
“他没细说,只说可能和当年的事故有关。”罗治国说,“我让他不要擅自行动,等专案组的调查结果。但他……他还是去了。”
周正帆沉默。罗志刚的死亡时间太巧了,巧得让人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发现了什么,才被灭口。
“罗书记,志刚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笔记、文件、或者……”周正帆试探着问。
罗治国摇头:“他的行李还在车上,已经被警方封存了。等他后事处理完,你们可以依法调查。”他顿了顿,看着周正帆,“正帆,我知道现在很多人怀疑志刚,怀疑我。但我以三十八年党龄向你保证,我和志刚都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组织、对不起人民的事。”
“罗书记,我从来没有怀疑过您。”周正帆诚恳地说,“但现在的形势很复杂,希望您能理解我们的工作。”
“我理解。”罗治国深吸一口气,“所以我要正式向你提出,鉴于我儿子涉案——不论他是否无辜,我作为父亲都有回避的必要。从明天起,我会向省委提出请假,不再参与案件相关的任何决策。”
周正帆愣住了。罗治国这个决定,等于主动把权力交出来,把自己置于被调查的位置。这种坦荡,反而让人更加敬重。
“罗书记,这不……”
“这是必要的程序。”罗治国说,“正帆,这个案子你一定要查到底,不管涉及到谁,不管有多大的阻力。这不是为我儿子报仇,是为那些在爆炸中死去的人讨公道,是为江市的未来扫清障碍。”
“我明白。”
罗治国拍了拍周正帆的肩膀,转身走向自己的车。那个一向挺直的背影,此刻微微佝偻着,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周正帆站在原地,看着车子驶离,心里五味杂陈。罗志刚的死,让案件的复杂性又增加了一层。如果是灭口,说明他确实掌握了关键信息。那么,这些信息现在在哪里?
“周书记。”马国强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证物袋,“在罗志刚的车里发现这个。”
证物袋里是一个烧焦的笔记本,边缘已经碳化,但中间几页还能看清字迹。周正帆戴上手套,小心地翻开。
笔记本上记录着一些零散的信息:“鑫源科技→离岸公司→陈威廉→美国某基金会”“金光化工上市前财务数据异常”“爆炸前三个月,安全设备采购合同疑似伪造”“王大力账户异常汇款来源”……
最关键的一页,写着一行字:“陈建国不是最高层,他上面还有人。代号‘教授’,真实身份可能是……”
后面的字被烧毁了,只能隐约看到一个“赵”字的半边。
赵?赵为民?还是别的姓赵的人?
周正帆大脑飞速运转。罗志刚在深圳的两天,显然不是白去的。他查到了鑫源科技背后的离岸公司,查到了安全设备采购的问题,甚至可能查到了“教授”的身份。
而“教授”这个代号,是第一次出现。之前有“影子”,有“导师”,现在又多了个“教授”。这些人之间是什么关系?是同一人的不同代号,还是不同层级的成员?
“马局长,立即派人去深圳,查罗志刚接触过的所有人,特别是那个陈威廉。”周正帆说,“另外,查一下国内姓赵的、可能与案件有关的人员名单,重点是高校、科研院所、还有退休老干部。”
“是!”
凌晨三点,周正帆回到市委大楼。技术科那边传来消息,医院仓库服务器机房的监控数据恢复了部分。
“周书记,那五分钟的监控不是被删除,而是被替换了。”王明指着屏幕,“我们对比了前后时间段的画面,发现替换的视频是前一天同一时间的录像。也就是说,有人进入了机房,替换了监控画面。”
“能看清是谁吗?”
“进入机房的画面被替换了,看不到。”王明说,“但我们在机房门口的地面上,提取到了一个不完整的鞋印。经过比对,和医院发给工作人员的工鞋款式一致,但磨损特征很特别,左脚后跟外侧磨损严重。”
“穿这种鞋的人多吗?”
“我们查了医院信息科所有员工的工鞋,有三人有类似的磨损特征,其中就包括陈永贵。”王明说,“而且陈永贵是左撇子,常年用左手操作鼠标,所以左脚受力更大,鞋跟磨损更严重。”
线索又一次指向陈永贵。
“找到他了吗?”
“老家那边回话了,陈永贵根本没回老家,他买了今天下午去云南的火车票,但没上车。”马国强说,“现在人失踪了,手机关机,家里没人。”
“立即发通缉令,全省协查!”周正帆下令,“他可能掌握了重要信息,也可能是下一个灭口目标。”
“已经部署了。”马国强说,“另外,我们查了陈永贵的通讯记录,发现他最近两个月和一个境外号码频繁联系,每次通话时间都很短,不超过一分钟。”
“能锁定位置吗?”
“号码是东南亚某国的,但具体位置不确定。”马国强说,“技术科正在尝试三角定位,需要时间。”
周正帆靠在椅子上,感到太阳穴阵阵发痛。一夜之间,罗志刚死亡,陈永贵失踪,线索看似多了,却又断了。
“周书记,您休息一会儿吧。”于晓伟端来一杯热茶,“您已经连续工作三十多个小时了。”
周正帆接过茶杯,温热的感觉从掌心传来。他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四十七分。距离威胁信息要求的“明天中午十二点”,还有八个多小时。
“晓伟,帮我个忙。”他说,“早上八点,通知市委宣传部,我要在上午十点召开新闻发布会。”
“新闻发布会?主题是什么?”
“通报金光化工爆炸案复查进展,同时……”周正帆顿了顿,“宣布我将辞去专案组长职务。”
于晓伟愣住了:“周书记,您真的要……”
“按我说的去做。”周正帆说,“另外,通知所有常委,九点开紧急常委会,我要在会上通报这个决定。”
“是。”
于晓伟离开后,周正帆打开加密邮箱,给那个威胁号码回复了一条消息:“明天上午十点,我会在新闻发布会上宣布辞去专案组长职务。请你们遵守承诺,保证我的家人安全。”
发送后,他关掉电脑,走到窗前。
城市的凌晨寂静无声,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车声。这个他工作了二十多年的城市,此刻显得既熟悉又陌生。他知道,明天的新闻发布会将是一场赌博。赢了,可能引出“影子”;输了,可能前功尽弃。
但他没有选择。
凌晨四点,孙振涛打来电话,声音带着兴奋:“正帆,找到了!陈永贵找到了!”
“在哪?”
“在城西的一个小旅馆里,用的是假身份证。”孙振涛说,“我们的人赶到时,他正准备自杀,被及时拦下了。现在人已经控制住,正在送往安全屋。”
“他交代了什么?”
“他承认收了钱,在医院的监控系统上做了手脚。但他说,只是按指示行事,不知道对方是谁。每次都是电话联系,钱是通过现金放在指定地点的。”
“指示他做什么?”
“主要是三个方面:一是修改某些时间段的监控记录;二是在医院信息系统里植入后门程序;三是监视几个特定病人的情况,包括吴天雄、张建军、赵为民。”
周正帆明白了。陈永贵是“影子”安插在医院的眼睛和手,负责监控证人,并在必要时篡改证据。
“他说出上线了吗?”
“说了一个代号,‘护士长’。”孙振涛说,“但他没见过这个人,只知道是女性,声音经过处理。联系用的是一次性电话,每次号码都不一样。”
又是一个幽灵般的存在。
“好好审讯,看能不能挖出更多信息。”周正帆说,“另外,保护好他,我怀疑‘影子’会想办法灭口。”
“已经在安全屋加派了人手,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孙振涛说,“对了,还有一个发现。陈永贵交代,他曾经按照‘护士长’的指示,在赵为民的输液袋里加过东西。但他说加的不是毒药,而是一种会导致心律失常的药物。”
“也就是说,赵为民的死不是意外,是谋杀。”周正帆握紧电话,“张建军和吴天雄呢?”
“张建军的情况类似,但吴天雄……陈永贵说他没对吴天雄直接下手,因为吴天雄的安保级别太高,他接触不到。”孙振涛说,“但他知道有人对吴天雄用了药,具体是谁不清楚。”
医院里还有其他的内鬼。
这个结论让周正帆感到窒息。一个陈永贵倒下了,还有多少个陈永贵藏在暗处?
“继续深挖,把医院里所有可疑人员都筛一遍。”他说,“特别是那些能接触到重症病人、能操作医疗设备的人。”
“明白。”
挂断电话,周正帆彻底没了睡意。他打开办公桌最下面的抽屉,拿出一个老旧的相册。翻开第一页,是他大学毕业时和同学们的合影。那时候的他们,意气风发,眼里有光,说要“为人民服务”。
翻到中间,是他和妻子的结婚照。年轻的妻子笑得那么灿烂,而他穿着崭新的西装,对未来充满憧憬。
最后一页,是女儿满月时的全家福。那时候他还只是市政府办公厅的一个小科长,每天骑着自行车上下班,日子清贫但充实。
合上相册,周正帆想起自己刚参加工作时,父亲对他说的话:“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帆儿,你要记住,咱们周家世代清白,不能做对不起良心的事。”
父亲已经去世七年了,但这句话他一直记着。
窗外,天色渐渐亮了起来。新的一天开始了,也将是决定胜负的一天。
上午八点,市委小会议室。所有常委陆续到场,每个人的表情都很严肃。大家都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也都知道今天这个会的分量。
周正帆最后一个走进会议室,在主位坐下。他环视一圈,缓缓开口:“各位同志,今天开这个紧急常委会,主要是通报两件事。”
“第一,关于金光化工爆炸案复查的进展。专案组已经查明,当年的爆炸不是简单的安全责任事故,而是一起有预谋、有组织的刑事案件。目前已经锁定多名嫌疑人,案件正在深挖中。”
会议室里响起轻微的议论声。
“第二,”周正帆顿了顿,“由于我家人的安全受到严重威胁,考虑到案件的特殊性和复杂性,我决定辞去专案组长职务。今天上午十点,我将召开新闻发布会,正式公布这个决定。”
话音落下,会议室一片寂静。
几秒钟后,组织部长赵立春第一个发言:“周书记,我理解你的难处,但在这个关键时刻辞去组长职务,会不会影响案件查办?省委那边会怎么看?”
“我已经向省委主要领导汇报过了,他们表示理解。”周正帆说,“专案组的工作不会停止,由省纪委的孙振涛同志接任组长,继续推进。”
政法委王副书记说:“周书记,案件查到现在,牵扯的人越来越多,影响越来越大。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控制一下调查范围?毕竟稳定也很重要。”
“王副书记的意思是,为了稳定,就可以让犯罪分子逍遥法外?”周正帆盯着他,“让那些在爆炸中死去的人含冤莫白?让那些被收买、被威胁的人继续生活在恐惧中?”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周正帆站起身,“各位同志,我周正帆在江市工作二十三年,从科员到市委书记,每一步都走得堂堂正正。今天我辞去专案组长职务,不是因为害怕,更不是因为退缩。而是因为我不能让家人的安全成为犯罪分子要挟的筹码。”
他走到窗前,背对着众人:“但我要告诉某些人,我虽然辞去组长职务,但我还是江市委书记。只要我还在这个位置上一天,这个案子我就会管到底。不管涉及到谁,不管背后有多大的保护伞,我一定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这番话掷地有声,会议室里无人再言。
上午九点半,周正帆回到办公室,准备新闻发布会的材料。于晓伟走进来,低声说:“周书记,刚才收到一条加密信息,是那个威胁号码发来的。”
“说什么?”
“他们看到了常委会的通报,同意你的条件。只要你按照承诺辞职,你的家人就会安全。”于晓伟说,“但他们要求,在新闻发布会上,你必须承认调查遇到了‘不可逾越的障碍’,并且表示会‘尊重历史,面向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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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正帆冷笑。这是要让他公开承认失败,为案件画上句号。
“回复他们,我会按照约定做,但他们必须保证,从现在起不再对我家人进行任何形式的骚扰和威胁。”
“是。”
于晓伟离开后,周正帆打开电脑,开始撰写辞职声明。他写得很慢,每一个字都斟酌再三。这不仅仅是一份声明,更是一个诱饵,一个让“影子”现身的陷阱。
上午九点五十五分,周正帆走进市委新闻发布厅。台下已经坐满了记者,长枪短炮对准主席台。孙振涛、马国强等人坐在前排,表情凝重。
十点整,周正帆走到发言台前,调整了一下话筒。
“各位记者朋友,同志们,现在召开新闻发布会,主要通报金光化工爆炸案复查工作的有关情况……”
新闻发布厅里鸦雀无声,所有镜头都对准了周正帆。他站在发言台前,手里拿着那份精心准备的稿子,但目光扫过台下时,却没有看稿。
“经过专案组近一个月的艰苦工作,金光化工爆炸案复查取得重大进展。”周正帆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整个大厅,“现已查明,三年前的事故并非简单的安全生产责任事故,而是一起涉及多个环节、多个层级的严重刑事案件。”
台下响起一片哗然,记者们纷纷低头记录。闪光灯此起彼伏。
周正帆继续说:“截至目前,专案组已经控制涉案人员二十七名,其中包括企业负责人、政府工作人员、专业技术人员等。案件暴露出在安全生产监管、项目审批、行政执法等方面存在的严重问题,也暴露出个别领导干部丧失理想信念、滥用职权、以权谋私的腐败行为。”
他停顿了一下,看向台下的孙振涛。孙振涛微微点头,示意继续。
“然而,在案件查办过程中,我和我的家人受到了不明势力的严重威胁。”周正帆的声音低沉下来,“昨晚,我的家人再次接到恐吓电话。作为一名父亲、一名丈夫,我不得不考虑家人的安全。作为一名领导干部,我也不能让个人因素影响案件的公正办理。”
台下的议论声更大了。有记者举起手想要提问,但周正帆抬手示意稍等。
“因此,经过慎重考虑,并报请省委批准,我决定辞去金光化工爆炸案复查专案组组长职务。”周正帆说,“从即日起,专案组组长由省纪委副书记孙振涛同志接任,案件查办工作将继续依法推进。”
这句话像一颗炸弹,在发布厅里引爆。记者们再也按捺不住,纷纷举手,现场一片混乱。
“周书记,您辞职是因为压力太大吗?”
“威胁您和家人的是什么人?公安机关有没有采取措施?”
“案件复查遇到了什么‘不可逾越的障碍’?”
周正帆没有回答这些问题,而是按照威胁者的要求,继续说:“案件查办过程中,我们遇到了一些历史遗留问题和复杂情况。有些问题由于时间久远、证据缺失,确实难以完全查清。但我们相信,只要坚持实事求是、依法依规的原则,一定能够给人民群众一个负责任的交代。”
这番话说完,他明显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但他没有理会,而是看向台下:“下面请专案组新任组长孙振涛同志介绍具体情况。”
孙振涛走上台,接过话筒。他的发言更加官方,主要是通报已经查实的证据和已经采取的措施,对于敏感问题则避而不谈。
新闻发布会持续了四十分钟。结束后,周正帆在安保人员的护送下离开发布厅。刚回到办公室,于晓伟就拿着手机冲了进来。
“周书记,对方又发消息了!”
周正帆接过手机,屏幕上只有一句话:“算你识相。你家人暂时安全了。记住,到此为止。”
“追踪到位置了吗?”他问。
于晓伟摇头:“对方用了反追踪技术,只锁定了大概范围,在城东开发区一带,但具体位置无法确定。”
“让技术科继续追查,不要放松。”周正帆说,“另外,通知孙书记、马局长,按计划行动。”
“是!”
中午十二点,周正帆“辞职”的消息已经传遍全市。机关里议论纷纷,有人说他是被逼无奈,有人说他是明哲保身,也有人说他是以退为进。
但这些议论周正帆都不在意。他此刻正坐在一辆普通的民用轿车里,前往城东开发区。开车的是马国强亲自挑选的便衣警察,副驾驶坐着一位技术专家,正在追踪那个威胁号码的信号。
“周书记,信号在移动,从开发区往北边去了。”技术专家盯着屏幕,“速度不快,像是开车。”
“跟上去,但保持距离。”周正帆说,“不要打草惊蛇。”
车子驶入开发区。这里工厂林立,道路宽阔,但车辆不多。跟了大约二十分钟,目标车辆拐进了一个物流园区。
“停在外面,我进去看看。”周正帆说。
“太危险了,还是让特警进去吧。”司机劝阻。
“没事,他们现在以为我已经屈服了,不会料到我会亲自来。”周正帆说,“你们在外面接应,如果有异常,立即行动。”
他戴上帽子和口罩,下了车,步行进入物流园区。园区很大,到处都是仓库和货场。根据信号定位,目标车辆停在c区7号仓库附近。
周正帆沿着仓库之间的通道慢慢靠近。中午的园区很安静,工人们都在休息,只有零星几辆货车在装卸货物。
快到7号仓库时,他听到了说话声。是两个男人在争执。
“老大说了,做完这一单就让我们走。”
“走?往哪走?现在全市都在查,火车站、汽车站、机场都有警察。”
“那怎么办?总不能在这儿等死吧?”
“再等等,老大说会有安排……”
周正帆躲在货箱后面,悄悄探出头。只见两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站在一辆面包车旁,正在抽烟。面包车的车牌被遮住了,但车型和颜色与威胁者使用的车辆特征相符。
其中一个男子拿出手机看了看,说:“信号断了,应该是卡被销毁了。走吧,回去交差。”
“那这些东西怎么办?”另一个男子指了指面包车后座。
周正帆眯起眼睛,看到后座上堆着几个箱子,其中一个箱子开着,里面是……无人机零件。
就是昨晚袭击全市的那些无人机!
他立即用加密对讲机通知外面的马国强:“发现目标,c区7号仓库,两人,有武器可能。立即行动!”
话音刚落,那两个男子突然警觉起来,朝周正帆藏身的方向看来。
“谁在那儿?”
周正帆知道自己暴露了,立即转身就跑。身后传来脚步声和喊声:“站住!”
他沿着仓库之间的通道狂奔,一边跑一边用对讲机喊:“他们发现我了,正在追我!位置c区5号仓库附近!”
“坚持住,我们马上到!”
但追兵越来越近。周正帆毕竟五十岁了,体力不如年轻人。眼看就要被追上,他拐进一个堆满货箱的死角。
没路了。
两个男子追进来,看到周正帆,都愣了一下。显然他们认出了这位经常在电视上出现的市委书记。
“周……周书记?”其中一个结巴了。
“你们跑不掉的。”周正帆靠在货箱上,喘着气说,“外面已经被包围了。现在投降,还能争取宽大处理。”
两个男子对视一眼,突然掏出刀。
“对不起了周书记,我们也是拿钱办事。”其中一人说,“你要是乖乖配合,我们可以让你少受点苦。”
周正帆看着他们手里的刀,心里一沉。但他表面依然镇定:“你们想想,杀了我,你们还能活吗?‘影子’会放过你们吗?陈建国、罗志刚的下场,你们没看到吗?”
提到这两个名字,两个男子明显动摇了。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警笛声和脚步声。马国强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立即放下武器,举手投降!”
两个男子慌了,其中一人突然举起刀朝周正帆冲过来。周正帆侧身躲过,但肩膀还是被划了一道口子。鲜血瞬间染红了衬衫。
“住手!”另一男子拉住同伴,“不能杀他!杀了他我们也完了!”
“那怎么办?”
“跑啊!”
两人转身想跑,但特警已经冲了进来,十几支枪对准他们。
“放下武器!双手抱头!”
两个男子僵在原地,最终扔掉了刀,慢慢蹲下。
马国强冲进来,看到周正帆肩膀上的伤,大惊失色:“周书记,您受伤了!快叫救护车!”
“皮外伤,没事。”周正帆捂着伤口,“先审这两个人,他们知道无人机的来源,可能还知道更多。”
“是!”
周正帆被送上救护车,但坚持不去医院,只让随车医生简单包扎。包扎过程中,他的手机响了,是孙振涛打来的。
“正帆,陈永贵开口了!”孙振涛的声音很兴奋,“他说出了一个关键信息:‘护士长’的真名叫刘雅琴,是市第一人民医院护理部的副主任!”
刘雅琴?周正帆记得这个人,五十岁左右,资深护士,多次被评为先进工作者。怎么会是她?
“控制了吗?”
“已经控制了,正在审讯。”孙振涛说,“另外,我们查了她的银行流水,发现她最近三年有大量不明收入,总额超过三百万。汇款方都是不同的公司,但最终都指向鑫源科技。”
“她和陈永贵什么关系?”
“上下级关系,陈永贵是她发展的下线。”孙振涛说,“据陈永贵交代,刘雅琴三年前就开始接触他,当时他妻子生病急需用钱,刘雅琴‘雪中送炭’,然后一步步把他拉下水。”
三年前,又是三年前。金光化工爆炸就是三年前。
周正帆感觉真相越来越近了。
“继续审,一定要撬开她的嘴。”他说,“另外,查一下刘雅琴的社会关系,特别是她和金光化工、鑫源科技有没有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