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技术科位于办公大楼的地下二层。这里是江市公安系统的技术核心,有着最先进的设备和最严格的安保措施。深夜十一点五十分,周正帆的车驶入市局大院,马国强已经在楼下等候。
“周书记,这边。”马国强引着他走向专用电梯,“技术科的同志都在等您。u盘破解后,我们第一时间做了物理隔离,所有操作都在独立网络中进行,确保不会外泄。”
电梯下行,数字从1跳到-2。电梯门打开,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两侧是厚重的防爆门。走廊尽头,技术科负责人王明已经等在门口——他是个四十岁左右的技术专家,眼镜后的眼睛透着疲惫和兴奋。
“周书记,马局,请进。”王明刷开指纹锁,厚重的金属门缓缓打开。
房间里是典型的机房布局:服务器机柜成排摆放,指示灯闪烁不停。正中央的操作台上,三块大屏幕并排显示着数据流和代码。几个技术人员正在忙碌,看到周正帆进来,都站了起来。
“大家辛苦了,继续工作。”周正帆摆摆手,“王科长,什么情况?”
王明引着他走到主控台前,调出u盘的文件目录:“吴文华的这个u盘采用了三重加密,我们花了二十多个小时才完全破解。里面主要有五类文件:第一类是财务记录,详细记录了金光化工上市过程中的所有‘打点’费用,涉及二十七名各级领导干部,总金额四千八百万元。”
屏幕切换,出现一份表格。表格列着序号、姓名、职务、金额、支付方式、经手人等信息。周正帆一眼扫过去,看到了一些熟悉的名字——有些是市直部门的负责人,有些是省级机关的干部,还有几个已经退休的老同志。
“第二类是往来邮件和微信聊天记录。”王明继续操作,“吴文华保留了与这些人的部分通讯记录,内容涉及项目审批、安全检查、上市辅导等事项。其中有一些明确提到了‘照顾’‘通融’‘速办’等字眼。”
屏幕滚动,显示出一段微信对话:
吴文华:“李局,金光化工那个环评,麻烦加个急。”
李局:“材料不全啊,按规定要补。”
吴文华:“先批了,后续补。不会让您白忙。”
后面跟着一个转账截图:二十万元。
“第三类是审批文件扫描件。”王明声音低沉下来,“包括违规的环评批复、安全检查意见书、上市辅导报告等等,都有相关领导的签字或批示。其中……有一些是吴天雄亲笔批示的。”
屏幕上出现一份文件——《关于金光化工新区项目环境影响评价的批复》,签发单位是省生态环境厅,签发日期是2018年5月。文件末尾的批示栏里,有一行手写字:“原则同意,请加快办理。”签名是:吴天雄。
周正帆记得,这份批复的时间比项目建设许可证早了三个月,正是当年调查组发现的“未批先建”问题。
“第四类是会议纪要。”王明继续操作,“非正式的,记录了一些内部协调会的内容。比如2019年3月15日的一次会议,主题是‘协调金光化工项目推进事宜’。参会人员包括吴天雄、刘永春、李建业(金光化工董事长)等。纪要提到:‘企业上市在即,各项手续要尽快完善,必要时可特事特办。’”
一页页翻下去,触目惊心。
“最后一类……”王明停顿了一下,看向周正帆,“就是那段加密视频。我们初步看了一下内容,觉得……需要您亲自看,并且做决定。”
“什么内容?”周正帆问。
“您看了就明白了。”王明说,“但我建议,除了您和马局,其他人暂时回避。视频内容……太敏感了。”
周正帆点头。王明示意其他技术人员离开,房间里只剩下周正帆、马国强和王明三人。
门被反锁,窗帘拉上。王明调暗灯光,在主屏幕上打开一个视频文件。
“视频拍摄时间是2021年8月10日,爆炸发生前三周。”王明介绍,“地点应该是某个私人会所。拍摄设备是吴文华手表上的微型摄像头,画质一般,但有录音。”
屏幕亮起。
画面晃动,显然是从低角度拍摄的。首先看到的是深色地毯,然后是红木家具的一角。镜头抬起,可以看到这是一个中式装修的包间,墙上挂着山水画,角落里摆着青花瓷瓶。
包间里坐着三个人。
背对镜头的是吴文华,能看到他的后脑勺和肩膀。他对面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吴天雄,周正帆在照片上见过他——六十多岁,头发花白,戴着金丝眼镜,穿着中式对襟衫,手里端着茶杯。
另一个人……
周正帆的呼吸停滞了。
虽然画质模糊,虽然拍摄角度刁钻,但他还是认出来了——那是省里的一位老领导,已经退休多年,但余威尚在。周正帆曾在几次全省大会上见过他,坐在主席台正中,讲话铿锵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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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是他?
视频开始播放。
吴天雄的声音先响起,带着恭敬:“老领导,今天请您来,主要是汇报一下金光化工上市的最新进展。”
老领导的声音低沉,带着某种上位者的从容:“天雄啊,这个项目你盯了很久了。进展怎么样?”
“很顺利。”吴天雄说,“所有手续都办齐了,保荐机构、审计机构都打好招呼了。预计十月份就能报材料,明年一季度过会,二季度挂牌。”
“嗯,不错。”老领导喝了口茶,“这家企业我知道,是省里的重点扶持对象。上市成功的话,对地方经济、对就业都有好处。你们要全力支持。”
“是是是,老领导说得对。”吴天雄连连点头,“不过……现在有个小问题。”
“什么问题?”
“安全方面。”吴天雄顿了顿,“省里专家组前段时间去检查,提了一些意见,要求整改。如果严格按照要求来,可能要停产几个月,那样的话……上市进度就受影响了。”
老领导沉默了几秒:“安全问题不能马虎。但是……企业发展也要考虑。有没有折中的办法?”
“我们研究了一下,可以给予适当的整改期限,让企业边生产边整改。”吴天雄说,“只要在上市前把问题解决就行。但这件事,需要……需要有关部门通融一下。”
“哪个部门?”
“主要是安监和环保。刘永春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但毕竟是副市长,分量不够。如果能有更上面的指示……”
老领导放下茶杯,身体向后靠了靠。视频里,能看到他的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这是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安全是底线。”老领导缓缓开口,“但也要理解企业的难处。这样吧,我跟有关同志打个招呼,让他们在政策允许的范围内,给予适当支持。但不能违规,明白吗?”
“明白明白!”吴天雄连忙说,“我们一定在政策框架内操作,绝不让老领导为难。”
“嗯。”老领导站起来,“今天就到这里吧。天雄啊,你要记住,做事要有分寸,要经得起历史检验。”
“是是是,谨记老领导教诲。”
视频到这里还没有结束。吴文华送老领导出门,然后返回包间。镜头对准了吴天雄,他的表情已经变了——从恭敬变得轻松,甚至带着一丝得意。
他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刘市长吗?我吴天雄。老领导已经同意了,你那边抓紧操作。对,放宽整改期限,三个月……不,四个月吧,留点余地。放心吧,出了事有我呢。”
挂断电话,吴天雄又拨了一个:“李董事长,搞定了。整改期限给你争取到四个月,抓紧时间把上市材料弄好。对了,上次说的那笔‘顾问费’,该打过来了吧?”
视频结束。
屏幕暗下去,房间里一片死寂。
周正帆感觉自己的心脏在剧烈跳动,手心里全是汗。他盯着暗下去的屏幕,脑海里反复回放着视频里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
老领导那句“我跟有关同志打个招呼”,吴天雄打电话时的轻松语气,还有那句“出了事有我呢”……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打招呼、通融了。这是赤裸裸的干预,是以牺牲安全为代价换取企业上市,是在用二十八条人命做赌注!
“周书记……”马国强声音干涩,“这个视频……我们……”
周正帆抬手示意他不要说话。他需要时间思考,需要理清头绪。
视频的真实性毋庸置疑——时间戳、人物、对话内容,都与他们调查掌握的情况吻合。吴天雄的弟弟偷拍这段视频,可能是为了留后路,也可能是为了要挟。但现在,它成了最关键的证据。
问题是,接下来怎么办?
视频涉及的老领导虽然退休了,但在省里的影响力还在。他的门生故旧遍布各个系统,如果处理不当,会引起怎样的连锁反应?
更重要的是,这段视频一旦公开,会造成什么样的政治影响?公众会怎么看?上级会怎么看?
但如果不处理,对得起那些死难者吗?对得起冒着生命危险查案的同志们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王科长。”周正帆终于开口,声音沙哑,“视频的原始文件在哪?”
“在这里。”王明递过一个加密移动硬盘,“这是从u盘直接导出的原始文件,没有经过任何编辑。另外,我们在破解时全程录像,确保取证过程合法合规。”
“有多少人看过这段视频?”
“除了我们三个,还有两个技术人员看过前半部分,但老领导出现后,我就让他们出去了。”王明说,“我已经跟他们签了保密协议,他们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周正帆接过硬盘,感觉它沉甸甸的,像一块烧红的铁。
“马局,你安排一下。”他做出决定,“第一,所有接触过这段视频的人员,暂时集中管理,切断一切对外联系。第二,技术科今晚起全面封闭,任何人不得进出。第三,视频文件复制三份,一份由我保管,一份由马局保管,一份封存在市局证物室,启动最高级别安保。”
“是!”马国强立即执行。
“王科长,你们继续分析u盘里的其他资料,把所有证据整理成册,形成完整的报告。”周正帆说,“但视频的事,暂时不要写进报告。”
王明愣了一下:“周书记,这……”
“我知道该怎么做。”周正帆打断他,“执行命令。”
“是。”
安排好一切,已经是凌晨一点半。周正帆拿着加密硬盘,坐车返回市委。他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他反锁上门,拉上窗帘,把硬盘连接到一台不联网的电脑上。他需要再看一遍视频,需要确认每一个细节。
视频再次播放。
这一次,他看得更仔细。老领导说话时的神态,吴天雄点头哈腰的样子,包间里的摆设,墙上的画,桌上的茶具……每一个细节都可能成为证据。
当视频放到吴天雄打电话那段时,周正帆按下了暂停键。
那句“出了事有我呢”,说得那么轻松,那么理所当然。仿佛那不是人命关天的安全生产,而是一场可以讨价还价的生意。
周正帆关掉视频,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脑海里浮现出两年前的那个夜晚:冲天的火光,刺耳的爆炸声,消防员逆行的背影,家属撕心裂肺的哭声……
如果当时严格整改,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二十八条鲜活的生命,就不会消逝。
那些家庭,就不会破碎。
而这一切,居然是因为某些人的一句“打招呼”,因为某些人的“通融”,因为某些人的利益交换!
愤怒像火焰一样在胸腔里燃烧。但周正帆知道,愤怒解决不了问题。他需要冷静,需要策略,需要做出最正确的决定。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孙振涛的电话。
电话响了七八声才接通,孙振涛的声音带着睡意:“正帆?这么晚了……”
“孙书记,有重大情况。”周正帆声音严肃,“我需要立即见您,还有罗书记。”
孙振涛立刻清醒了:“现在?出什么事了?”
“u盘破解了,里面有……有我们意想不到的东西。”周正帆说,“电话里说不方便,必须当面汇报。”
沉默了几秒,孙振涛说:“你到省委招待所来,我安排。罗书记那边……我试试联系,但这么晚,不一定能叫醒。”
“必须叫醒。”周正帆斩钉截铁,“这件事,不能等。”
挂断电话,周正帆把硬盘装进随身携带的密码箱,穿上外套走出办公室。于晓伟已经在走廊里等着——他显然也没睡。
“周书记,车准备好了。”
“去省委招待所。”
车子驶入深夜的街道。城市已经沉睡,只有路灯孤独地亮着。周正帆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光影,心里沉甸甸的。
他知道,今晚的决定,可能会改变很多人的命运,包括他自己的。
但他别无选择。
省委招待所位于大院深处,是一栋不起眼的四层小楼。外表朴素,内部装修也很简单,但安保级别极高,通常用来接待重要客人或召开秘密会议。
凌晨两点十分,周正帆的车驶入招待所院子。孙振涛已经等在门口,脸色凝重。
“正帆,到底什么情况?”一见面,孙振涛就问,“罗书记已经起来了,在二楼会议室等我们。但他明天上午有个重要会议,只能给我们半小时。”
“半小时够了。”周正帆提起密码箱,“我们上去吧。”
二楼会议室里,罗治国穿着睡衣,外面披了件外套,坐在沙发上喝茶。虽然被半夜叫醒,但他的眼神依然锐利,看不出疲惫。
“正帆同志,振涛同志,坐。”罗治国指了指对面的沙发,“什么事这么急?”
周正帆打开密码箱,取出加密硬盘,连接会议室的投影设备。
“罗书记,孙书记,吴文华的u盘完全破解了。”他没有绕弯子,“里面有一份视频,拍摄于金光化工爆炸前三周。内容……涉及退休老领导。”
罗治国的眉头皱了起来:“哪位老领导?”
“您看了就知道了。”
周正帆操作电脑,投影幕布上开始播放视频。和之前一样,从吴天雄汇报开始,到老领导说“打个招呼”,再到吴天雄打电话安排放宽整改期限。
视频播放时,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罗治国身体前倾,眼睛紧盯着屏幕,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孙振涛则脸色发白,显然被视频内容震惊了。
十五分钟的视频播放完毕。
周正帆关掉投影,打开灯。会议室里一片沉寂,空气仿佛凝固了。
良久,罗治国缓缓开口:“视频的真实性确认了吗?”
“技术部门已经做过初步鉴定,是原始文件,没有编辑痕迹。”周正帆回答,“时间戳、人物、对话内容,都与我们调查掌握的情况吻合。另外,u盘里还有大量财务记录、通讯记录、审批文件,都与视频内容相互印证。”
罗治国站起身,走到窗前,背对着他们。窗外是沉沉的夜色,只有远处省委大楼顶部的国徽灯还亮着。
“老领导退休五年了。”他缓缓说,“在位时对省里的发展是有贡献的。这件事如果处理不好,影响会很大。”
“但视频内容很清楚。”周正帆说,“如果没有他的‘打招呼’,金光化工可能就会严格整改,事故就可能避免。二十八条人命,不能白死。”
“我知道。”罗治国转过身,眼神复杂,“正帆,振涛,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我们要动一个退休的正省级领导,这意味着这个案子会捅破天,意味着省里会经历一场大地震。”
“如果因为怕地震就不查案,那我们的工作还有什么意义?”周正帆激动地说,“罗书记,我不是不懂政治。但有些底线,不能碰。安全生产就是底线,人命关天就是底线!”
孙振涛拉了拉周正帆的袖子,示意他冷静。
罗治国没有生气,反而点点头:“你说得对。底线就是底线。但是……”他走回沙发坐下,“这个案子现在不止是江市的案子,也不止是省里的案子了。视频涉及的老领导,虽然退休了,但在上面还有关系。我们必须非常谨慎。”
“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按程序办,但要讲究策略。”罗治国说,“第一,视频和u盘里的所有证据,要立即整理成完整的报告。第二,报告直接报省委常委会,同时抄报中纪委。第三,在上级没有明确指示前,严格保密,任何人不得泄露视频内容。”
周正帆松了口气——罗书记的态度很明确,要查,但要按程序查。
“我同意。”孙振涛说,“不过,吴天雄那边怎么办?视频曝光后,他肯定会知道,可能会采取极端行动。”
“对吴天雄立即采取强制措施。”罗治国果断地说,“以现有的证据——刘永春的证词、资金流水、审批文件——已经足够对他立案审查了。明天……不,今天上午就办。”
“那老领导那边……”
“等上级指示。”罗治国说,“我们先控制住吴天雄,防止他外逃或销毁证据。至于老领导,他的问题要由更高层面来处理。”
周正帆明白这是最稳妥的做法。先抓吴天雄,把基础证据做实,然后再看上级对老领导问题的态度。
“罗书记,我还有个担心。”他说,“视频是吴文华偷拍的,他为什么会保留这么要命的证据?而且u盘里还有其他敏感材料,他为什么要随身携带?”
罗治国思考片刻:“可能有两种原因。第一,他想留后路,万一出事,可以用这些材料自保或交换。第二,他可能早就想背叛吴天雄,给自己找条生路。但不管哪种,现在这些证据落到我们手里,就是我们的武器。”
“吴文华正在引渡途中。”孙振涛补充,“泰国方面已经同意移交,预计后天就能回国。到时候,我们可以从他那里了解更多内幕。”
“好。”罗治国看了看表,“现在是凌晨两点四十。振涛,你立即回省纪委,准备对吴天雄采取行动的材料,天亮就办。正帆,你回江市,继续组织专案组工作,把所有证据系统化、条理化,准备向省委常委会和中纪委汇报。”
“是!”
“还有一件事。”罗治国叫住他们,“这件事的知情范围要严格控制。除了我们三个,暂时不要让第四个人知道视频内容。等上级有了明确指示,再决定下一步。”
离开省委招待所,已经是凌晨三点。
坐进车里,周正帆才感到疲惫如潮水般涌来。但他不能休息,还有太多工作要做。
“回市委。”他对司机说。
车子驶出省委大院。孙振涛的车跟在后面,在第一个路口分道扬镳——他回省纪委,周正帆回市委。
凌晨的街道空旷寂静。周正帆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但脑子里却在高速运转。
视频内容虽然震撼,但并没有直接显示老领导收受贿赂或具体指示违规操作。他的话很“艺术”:“打个招呼”“政策允许范围内”“适当支持”……这些措辞留下了很大解释空间。
到时候,老领导完全可以辩解说:我只是关心企业发展,要求依法依规办事,是下面的人理解错了、执行歪了。
这就是政治语言的“智慧”——永远不说透,永远留有余地。
但周正帆相信,中纪委的专业干部能看懂其中的奥妙。一个退休的正省级领导,深夜在私人会所见企业关联人,答应“打招呼”解决企业的“小问题”……这本身就违反了纪律规矩。
更何况,这次“打招呼”的结果是二十八条人命的代价。
手机震动,是马国强发来的信息:“周书记,技术科已全面封闭,所有接触视频人员已集中管理。王明科长整理出u盘证据清单,共五大类四十七份文件,已加密发送至您邮箱。”
周正帆回复:“收到。加强安保,等我回去。”
他又给于晓伟发信息:“通知专案组核心成员,上午八点召开紧急会议。地点改在市委小会议室,加密设备,保密措施最高级别。”
“明白。”
安排好这些,周正帆望着窗外的城市。东方天际已经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但这一天,注定不平静。
回到市委办公室,周正帆没有休息,直接打开电脑查看王明发来的证据清单。清单做得很详细,每一份文件都有编号、名称、内容摘要、证明事项,还标注了与其他证据的关联。
他重点看了财务记录部分。u盘里有一份excel表格,详细记录了金光化工上市过程中的所有“打点”费用。除了之前知道的四千八百万,还有一些零星支出:
- 给某媒体负责人五十万,要求“正面报道”;
- 给某网络公司三十万,要求“舆情监控”;
- 给某专家学者二十万,要求“出具有利评估”;
- 给某协会十五万,要求“颁发行业奖项”……
真是一条龙服务。从行政审批到媒体报道,从专家背书到行业荣誉,全部用钱铺路。
更触目惊心的是,表格里还有一个“应急费用”栏目,记录了爆炸发生后的一些支出:
- 给现场救援指挥部某负责人一百万,要求“控制信息”;
- 给某网络水军公司八十万,要求“引导舆论”;
- 给遇难者家属代表六十万,要求“配合善后”;
- 给某记者四十万,要求“不再追踪”……
这些记录,与专案组之前调查的情况完全吻合。爆炸后确实有人试图控制信息、引导舆论、收买家属、封堵媒体。
周正帆把这些材料一一标注,准备在汇报时重点呈现。
早上七点,于晓伟送来了早餐:豆浆、油条、茶叶蛋。周正帆简单吃了几口,继续工作。
七点半,他接到孙振涛的电话。
“正帆,省纪委常委会刚刚开完,一致同意对吴天雄立案审查。”孙振涛声音急促,“我们现在就去带人。但他可能已经得到风声了。”
“怎么回事?”
“我们监控发现,吴天雄今天凌晨四点离开家,去了省军区干休所。现在还在里面,但干休所我们进不去,需要协调。”孙振涛说,“我担心他躲在里面不出来,或者……有别的打算。”
省军区干休所是军队系统,地方纪检机关确实不能随便进去抓人。而且那里住的都是老干部,影响很大。
“需要我做什么?”
“你以专案组名义,向省委报告,请求协调省军区。”孙振涛说,“要快,我怕他趁机外逃。”
“好,我马上办。”
挂断电话,周正帆立即起草了一份紧急报告,详细说明了吴天雄涉案情况和立案审查的必要性,请求省委协调省军区配合办案。报告通过加密渠道发送给罗治国书记和省委办公厅。
八点整,专案组核心成员陆续到达市委小会议室。除了周正帆、赵志坚,还有几个小组的负责人。大家都是一脸疲惫,但眼神坚定。
“同志们,紧急开会。”周正帆没有废话,“首先通报几个情况。第一,吴文华的u盘已经完全破解,获取了大量关键证据,包括财务记录、通讯记录、审批文件等。第二,基于这些证据,省纪委已经决定对吴天雄立案审查,现在正在实施。第三,我们需要立即整理所有证据,准备向省委常委会和中纪委作专题汇报。”
会议室里一阵骚动。吴天雄要被查了?这可是个大消息。
“赵主任,你负责整理人员关系网络图,要把吴天雄、吴文华、刘永春、金光化工管理层,以及u盘里涉及的所有干部,他们的关系、作用、责任,全部理清楚。”
“是!”
“王处长(接替陈敏的副处长),你负责整理资金流向图,要把每一笔钱的来龙去脉、经手人、最终去向,全部标注清晰。”
“明白!”
“李科长(技术科另一位负责人),你负责整理时间轴,从金光化工立项、建设、安全检查、上市筹备,到爆炸发生、善后处理,每一个关键节点、每一个决策过程,都要有证据支撑。”
“好的!”
周正帆环视会场:“同志们,这个案子到了最关键的时候。我们的证据越扎实,案件就越能办成铁案。大家辛苦一下,今天必须完成初步报告。”
“周书记放心,我们一定完成任务!”
散会后,周正帆回到办公室,继续处理协调省军区的事。省委办公厅很快回复:罗书记已经亲自给省军区首长打电话,对方表示配合,但要求依法依规,注意影响。
九点十分,孙振涛来电,声音兴奋:“正帆,人抓到了!吴天雄在干休所被带出来了,现在在省纪委办案点。他一开始很嚣张,说要告我们,但看到u盘里的一些材料后,就软了。”
“他交代了什么?”
“刚开始不肯说,但我们给他看了视频……”孙振涛压低声音,“他当场就崩溃了,说吴文华这个畜生,居然偷拍。现在正在审讯,有进展我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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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注意安全,防止他自杀或串供。”
“已经采取措施了。”
挂断电话,周正帆稍微松了口气。吴天雄归案,意味着案件取得了重大突破。但老领导的问题,仍然像一块巨石压在心头。
上午十点,周正帆正在审阅赵志坚送来的人员关系图,于晓伟敲门进来,脸色古怪。
“周书记,有客人要见您。”
“谁?现在没时间见客。”
“是……是吴天雄的夫人,王阿姨。”于晓伟说,“她就在楼下接待室,说不见到您就不走。”
周正帆皱眉。吴天雄刚被抓,他夫人就找上门,这是要求情,还是要闹事?
“让她上来吧,但只给十分钟。”
几分钟后,一个六十多岁、穿着得体、但眼睛红肿的妇人走进办公室。她是吴天雄的妻子王秀兰,退休前是省文化厅的处长。
“周书记……”王秀兰一进门就哭了,“求求您,高抬贵手,放老吴一马吧。他都退休了,还能活几年?您就当可怜可怜我们老两口……”
周正帆示意于晓伟倒茶,然后平静地说:“王阿姨,您坐。吴天雄同志的问题,组织上会依法依规处理。您来找我,解决不了问题。”
“我知道老吴有错,但他罪不至死啊!”王秀兰哭着说,“他就是帮企业说了几句话,打了几个招呼,这算什么大罪?周书记,您也是有家庭的人,您想想,如果您的家人……”
“王阿姨。”周正帆打断她,“您知道金光化工爆炸死了多少人吗?二十八个人。最小的消防员才二十二岁,刚结婚三个月。您知道有多少家庭破碎了吗?您知道那些家属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吗?”
王秀兰愣住了。
“如果吴天雄只是‘说了几句话’‘打了几个招呼’,那二十八个人就不会死。”周正帆声音低沉,“王阿姨,您也是老党员,应该明白一个道理:权力是人民赋予的,必须用来为人民服务,不能用来谋私利,更不能用来害人命。”
“可是……可是老吴他……”王秀兰还想说什么,但看到周正帆的眼神,话又咽了回去。
“您回去吧。”周正帆说,“如果吴天雄配合调查,主动交代问题,组织上会考虑从宽处理。但前提是,他必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必须对得起那些死难者。”
王秀兰呆呆地坐了几分钟,终于站起身,深深鞠了一躬:“周书记,对不起,打扰您了。”
她步履蹒跚地离开了。
周正帆望着她的背影,心里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沉重的悲哀。一个老干部,晚年不保,家庭破碎,固然可悲。但那些在爆炸中逝去的生命呢?他们的家人呢?
谁更可悲?
下午两点,孙振涛再次来电,语气严肃:“正帆,吴天雄交代了一些事情,你最好亲自来听听。”
“关于老领导的?”
“不止。”孙振涛说,“他提到了一个代号‘影子’的人,说这个人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而且……他说这个‘影子’,可能就在我们身边。”
省纪委办案点位于市郊一个不起眼的院落。高墙、电网、摄像头,戒备森严。周正帆的车经过三道检查才得以进入。
孙振涛在审讯楼前等他,脸色很不好看。
“正帆,情况比我们想象的复杂。”他一边引着周正帆往里走,一边低声说,“吴天雄交代,金光化工上市的事,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局。真正的目的不是上市融资,而是……洗钱。”
“洗钱?”
“对。通过虚增项目投资、虚假设备采购、支付‘咨询费’等方式,把大量境外资金洗白,然后通过上市套现。”孙振涛说,“吴天雄只是中间人,负责打通关节。真正的资金源头和操盘手,是一个代号‘影子’的人。”
“这个‘影子’是谁?”
“吴天雄说他也不知道。”孙振涛摇头,“他从来没见过‘影子’本人,所有指令都是通过加密邮件或单线联系人传达。报酬也是通过境外账户支付。但他感觉,‘影子’对省里的情况非常熟悉,甚至能预判一些政策动向。”
周正帆心里一沉。如果吴天雄说的是真的,那这个案子就不仅仅是腐败问题,可能还涉及经济犯罪,甚至国家安全。
审讯室里,吴天雄坐在特制的审讯椅上,戴着手铐,神情萎靡。一夜之间,他仿佛老了十岁,头发凌乱,眼窝深陷,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威风。
看到周正帆进来,他抬起头,眼神复杂。
“周书记,您来了。”吴天雄声音沙哑,“该说的,我都跟孙书记说了。我只求一件事:给我个痛快,别牵连我家人。”
“你的问题,组织上会依法处理。”周正帆在他对面坐下,“你现在要做的,是把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争取宽大处理。”
吴天雄苦笑:“宽大?我这样的人,还有资格谈宽大吗?二十八条人命啊……我每天晚上都做噩梦,梦见那些人在火里惨叫,叫我偿命……”
他低下头,肩膀颤抖。
“说说‘影子’。”周正帆说,“你知道多少?”
吴天雄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我是2017年认识‘影子’的。当时我刚退居二线,心态不平衡。有人介绍,说有个‘朋友’想认识我,可以帮我‘发挥余热’。”
“谁介绍的?”
“一个已经去世的老同志,说了你也不认识。”吴天雄说,“第一次接触是通过加密邮件。‘影子’说,他很欣赏我的能力,希望我帮忙‘协调’一些事情。报酬很丰厚,一次五十万到一百万不等。”
“你都协调了什么事?”
“开始都是一些小事:帮企业加快审批,帮项目争取资金,帮人调动工作……”吴天雄说,“后来,‘影子’提出要运作金光化工上市,让我全面负责。承诺事成之后,给我上市公司的原始股,价值至少两千万。”
“你答应了?”
“我……我鬼迷心窍。”吴天雄捂住脸,“退休后收入少了,但开销没少。儿子在国外,女儿要买房,老伴身体不好……我需要钱。”
周正帆和孙振涛对视一眼。又是这种套路——先给甜头,再拉下水。
“金光化工上市,需要打通多少环节?”
“所有环节。”吴天雄说,“从项目立项、环评、安评,到土地、规划、建设,再到财务审计、上市辅导……每一个环节都要打点。‘影子’给了我一个名单,上面列了二十七个人,都是关键岗位的干部。要求我在半年内全部搞定。”
“名单是哪来的?”
“‘影子’提供的。”吴天雄说,“我当时也很吃惊,因为名单上的有些人,我都不熟悉,但‘影子’连他们的喜好、弱点、价码都标得一清二楚。比如某某喜欢字画,某某儿子在国外缺钱,某某有情妇要供养……”
周正帆心里发寒。这个‘影子’对干部情况的掌握,比组织部门还要详细。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有人在长期收集情报,建立档案,为的就是关键时刻能用上。
“你是怎么操作的?”
“我通过吴文华的公司作为平台。”吴天雄交代,“‘影子’把资金打到境外账户,吴文华再以‘咨询费’‘服务费’等名义转给相关人员。所有资金都不经过我的手,我只负责牵线搭桥。”
“老领导呢?也是‘影子’让你找的?”
吴天雄沉默了很久,终于点头:“是。‘影子’说,安全检查这一关最难,必须有足够分量的人打招呼。他让我去找老领导,说老领导欠他一个人情,一定会答应。”
“什么人情?”
“我不知道。”吴天雄摇头,“老领导见到我时,显然知道我是为什么来的。他只问了一句:‘是他让你来的?’我说是。他就说:‘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然后呢?”
“然后我就接到了老领导的电话,说已经打过招呼了。”吴天雄说,“我当时还觉得奇怪,老领导这么容易就答应了?后来我想,‘影子’手里可能有老领导的把柄,或者……他们之间有什么交易。”
周正帆继续问:“爆炸发生后,‘影子’有什么反应?”
“他很生气。”吴天雄回忆,“爆炸当天晚上,我就接到了加密邮件,只有三个字:‘失控了’。然后他指示,立即销毁所有证据,特别是控制室的硬盘和财务资料。”
“销毁了吗?”
“控制室硬盘拆走了,但财务资料……”吴天雄苦笑,“吴文华那个混蛋,居然偷偷备份了。我也是看了u盘才知道,他留了这么多证据。他大概早就想好了,万一出事,就把这些证据交出去,争取宽大处理。”
“你现在能联系上‘影子’吗?”
“联系不上了。”吴天雄说,“爆炸后一周,所有联系方式都断了。我发的邮件石沉大海,单线联系人也消失了。我知道,我被抛弃了。”
审讯室里陷入沉默。只有空调的嗡嗡声和记录员打字的声音。
良久,周正帆问:“你对‘影子’的身份,有什么猜测?”
吴天雄抬起头,眼神里闪过一丝恐惧:“我……我不敢猜。但有一次,我无意中看到‘影子’发来的一份文件,上面的批注风格……很像省里某位现任领导的笔迹。”
“哪位领导?”
“我不能说。”吴天雄摇头,“说了,我家人就真的没活路了。周书记,孙书记,你们查到这里,已经触碰到核心了。我劝你们……适可而止吧。再查下去,对谁都没好处。”
“你这是威胁?”孙振涛冷冷地问。
“不,是忠告。”吴天雄惨笑,“我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是罪有应得。但你们不一样,你们还有前途,还有家庭。有些力量,不是你们能对抗的。”
审讯结束。
走出审讯楼,周正帆和孙振涛站在院子里,谁都没有说话。
夕阳西下,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影子’……”周正帆喃喃道,“如果吴天雄说的是真的,那这个案子就真的深不见底了。”
“但我们必须查下去。”孙振涛坚定地说,“已经死了二十八个人,不能让他们白死。不管‘影子’是谁,不管他有多大的能量,都必须揪出来!”
“问题是,怎么查?”周正帆说,“吴天雄不敢说,‘影子’的所有联系都断了。唯一的线索,可能就在那个u盘里。”
“对,u盘!”孙振涛眼睛一亮,“吴文华既然留了这么多证据,说不定也留了关于‘影子’的线索。我们回去再仔细分析!”
两人立即返回市局技术科。
王明和他的团队还在工作,眼睛都熬红了,但精神亢奋。
“周书记,孙书记,我们又有新发现。”王明兴奋地说,“在u盘的隐藏分区里,我们找到了一份加密通讯录。里面有二十几个电话号码和邮箱地址,都是用代号标注的。”
“有没有‘影子’?”
“有!”王明调出数据,“代号‘s’,电话号码是境外虚拟号,邮箱是加密邮箱。我们查了这个号码的通话记录——当然是通过技术手段——发现它在过去三年里,只联系过三个人:吴文华、吴天雄,还有一个……省城的号码。”
“省城号码?能查到机主吗?”
“查不到,是不记名卡。但基站定位显示,这个号码的活动范围主要在……省委大院和附近的高档小区。”
周正帆和孙振涛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震惊。
“还有。”王明继续操作,“我们分析了u盘里所有文件的创建和修改记录,发现一个规律:每次‘影子’发来新指令,都会生成一份加密文件,创建时间都在凌晨两点到四点之间。我们推测,‘影子’可能在这个时间段工作,或者……有时差。”
“时差?”周正帆皱眉,“你是说,‘影子’可能在国外?”
“不一定,但有可能。”王明说,“另外,我们在一些文件里发现了微小的代码差异。技术分析显示,这些文件可能是在不同的设备上创建的,但都使用了相同的加密算法和签名证书。”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影子’可能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团队。”王明说,“或者……一个人使用了多个身份和设备。”
谜团越来越深。
周正帆感觉,自己正在接近一个巨大的黑洞,里面藏着不可知的危险。
晚上八点,他回到市委办公室。专案组的报告已经初步完成,厚达三百多页,附有大量图表和证据材料。赵志坚等人还在做最后的校对。
“周书记,报告明天上午能完成。”赵志坚说,“但我们有个问题:关于‘影子’的部分,要不要写进去?目前证据还不充分,只是吴天雄的供述和一些间接线索。”
周正帆思考片刻:“写进去,但要注明是‘待查线索’,不作为定案依据。我们的报告要实事求是,有什么写什么,但也要留有余地。”
“明白。”
“大家辛苦了,今晚好好休息。”周正帆说,“明天报告完成后,我们向省委常委会汇报。到时候,可能还有一场硬仗。”
众人散去后,周正帆独自留在办公室。他没有开灯,坐在黑暗中,望着窗外的城市夜景。
万家灯火,祥和安宁。
但在这安宁之下,有多少暗流涌动?有多少罪恶隐藏?
他想起了吴天雄最后的忠告:“适可而止吧。”
他想起了老领导在视频里从容的样子。
他想起了“影子”神秘的身份。
如果继续查下去,会面临什么?政治风险?人身危险?家庭威胁?
如果停下来,对得起那些死难者吗?对得起自己的誓言吗?
手机亮起,是女儿发来的信息:“爸爸,你今晚回家吗?妈妈做了你爱吃的糖醋排骨,我们等你。”
周正帆眼眶一热。他有多久没陪家人吃饭了?一个月?两个月?
他打下回复:“爸爸今晚有事,不回去了。你们先吃,别等我。”
发送。
然后,他关掉手机,打开台灯,重新翻开专案组的报告。
一页页,一行行,都是血泪,都是证据,都是不能放弃的责任。
他知道自己的选择了。
有些路,一旦踏上,就不能回头。
有些真相,必须大白于天下。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凌晨十二点,周正帆终于完成对报告的最终审阅。他在报告扉页上郑重写下:
“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对历史负责,对人民负责。”
合上报告,他走到窗前。
夜色深沉,但东方天际,已经透出第一缕曙光。
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新的战斗,也在等待。
而他们,已经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