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为何还要强调二人朋友关系?是故意气他,还是果真多情?
夫人可有与别的朋友如此?叶孤鹰?张子麟?
方渊越想胸口越闷得慌,望着不远处河流深深吐出一口气,伤口又是一阵针扎的痛。
见他额头渐生薄汗,莫不是伤口又痛了?沈安离关怀道:“怎么了?是不是又扯到了伤口?”
颜贞蹲下身子,在妹妹耳边严肃道:“快去道歉!”
“方大哥哥,对不起。”
身后传来小女孩低落愧疚的声音,加之被夫人关怀,方渊心口舒畅多了。
回身笑了笑:“与芙儿无关,不必自责。”
颜芙听后眼珠子一转悠:“原来方大哥哥是装的,就想让大姐姐哄哄你,羞~羞~脸!”
她指着脸颊,晃了晃脑袋跑开。
留下一院子人哭笑不得,见沈姑娘与方公子并未生气,颜母叹息道:“这孩子,太调皮了。”
小姑娘梳着两个丸子头,钟灵毓秀,粉雕玉琢的,方渊也难得被逗笑,默默握住了沈安离的手。
想必夫人幼时也是如此精灵淘气,许是因岳父岳母去世,无人骄纵疼惜,才渐渐收敛心性,人前端庄贤淑,谨小慎微。
思及此,心头又是一阵酸涩抽痛。
注意到方公子眉心微蹙,颜母招呼人进去歇歇:“外面风冷,进屋坐吧。”
“方公子可是有心疾?”颜母从里屋取出一陶瓷罐,仔细擦了擦,双手捧过去道:“这是去年晒的杏仁茶,听老一辈说能缓解心疾。”
她又局促地笑了笑:“不过我一妇人也不懂医,未必是真。”
只是想对恩人尽些绵薄之力。
方渊颔首:“多谢,杏仁的确可缓心疾,不过”
他顿了顿看向沈安离,温和道:“在下的心疾药石无医。”
只有夫人可解。
“”沈安离只觉得脸颊一阵泛红,推开他的手,趁机转移话题:“伯母,听芙儿说已有人为颜兄弟说媒了?”
“是啊,好几家呢。”颜母笑着点了点头,面上十分自豪:“只是不知贞儿如何想的。”
不过那些人是冲着儿子学问来的,如今没考中,想必无人会看上他们这样的人家,颜贞的学问不输他爹爹,怎么会连乡试都考不上?
颜母抬头看了眼面前二人,显然不是普通人,或许能帮贞儿讨回公道?
贞儿嘴上不说,心中不知如何内疚自责,想必已有所盘算。
以贞儿的脾气,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可他出手那是以卵击石,难不成要像他爹那样玉石俱焚吗?
她无法再承受一次这种痛,不管贞儿如何责骂,她今日定要将事情原委说出来。
趁着颜贞还在收拾院子,颜母下跪哽咽道:“老妇有一事相求。”
“伯母,您这是做什么?”沈安离连忙起身扶住了她:“有事您说便是,只要是我能做的,定不推脱。”
“娘!”
听闻房内声音,颜贞猜到母亲意图,匆忙赶来制止:“此事不可牵连沈兄弟与方大哥!”
“娘知道这样做不妥,”颜母低头抹泪道:“可是娘有什么法子,娘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前途尽毁,更不能让你走你爹的老路。”
没想到娘早已猜到他要做什么,颜贞别过脸狠狠咬了咬牙,强忍着不让泪水流下来。
“过刚易折,当年若不是你爹执意写下那篇文章,去替一个毫不相干的人鸣不平,又怎会只剩我们孤儿寡母!”
颜母红着眼愤恨道:“到头来人家一家好好的,依旧高高在上,你爹却被人活活打死”
“娘!”颜贞转过脸阻止道:“别说了。”
“无论如何,”颜母顿了顿,按着儿子肩膀,泪眼模糊:“这个家不能再失去你了贞儿”
沈安离红着眼眶问:“伯母,颜兄弟,到底是何事?”
见二人迟迟不开口,显然怕连累她,沈安离干脆坐下:“你们若不说我便不走了。”
见状,颜母擦着眼泪轻轻叹了口气,贞儿说得不错,的确不该牵连无辜。
房内陷入沉寂。
半晌,清朗的声音传来:“可是与三年前侯府构陷案有关?”
几人诧异地望着说话之人,方渊定定地看着颜贞:“令尊曾替宣武侯求情?”
听到鸣不平以及高高在上几个字,结合方芙的年岁,方渊已猜出大概。
当年爹被诬陷造反有关,民间喊冤声甚至大过朝堂,有不少‘刺头儿’被下狱,侯府平反后那些人被放了出来,想必也有如颜父这样的被牵连者。
颜贞缓了缓情绪道:“既然方大哥已猜出,在下也不再隐瞒,的确如此。”
“只是没想到,县令却以他意图煽动民众造反为由,被下狱,而后”他顿了顿咬牙挤出:“乱杖打死。”
想起夫君被拖出时,浑身血肉模糊的模样,颜母眼泪再次汹涌而出:“老天无眼呐”
竟然是帮爹鸣冤而死,爹娘待她极好,于情于理都不可能不管不问。
沈安离坚定道:“此事我绝不会袖手旁观。”
定要将那县令绳之以法!
没想到夫人如此关心爹娘,方渊心中暖暖的,捏了捏她的手心,问颜贞:“可有什么佐证?”
颜贞从柜顶取出一沓泛黄的纸:“这是我爹当年写的草稿,我一直留着。”
沈安离接过文章只看了两眼,便红了眼眶,泪水不住地打转儿。
自从提出此事,颜贞便发觉沈兄弟情绪格外强烈,他不知沈洛与侯府有何关系,只当她是个热心快肠又侠义之人,内心无比感激、钦佩。
那根本不是传扬反叛,而是一篇求情令。
求张孝忠县令将文章递交京城,内容是劝圣上不要听信谗言,残害忠良,句句诚恳,字字泣血。
虽未曾见过颜父,但从颜贞身上,沈安离似乎看了到那位清瘦书生,坐在油灯前奋笔疾书的模样。
她抹了把泪,咬牙道:“颜兄弟、伯母放心,这人死定了!”
二人来时皆带着剑,显然是行侠仗义的侠客,此言一出,颜母吓了一跳,忙劝解:“沈姑娘千万别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