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继续流转,旁白也娓娓道来。
【至于满清就更不用说了,不到200年就爆发了鸦片战争,开启了中华民族的百年耻辱】
【相比之下,明朝自朱棣迁都北京之后】
【200多年以来,奇葩皇帝虽然众多,但却没有一个软骨头(朱祁镇除外)】
【不和亲,不赔偿,不割地,哪怕是崇祯时期的内忧外患,敌人兵临城下之际】
【他也是做到了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的责任】
【如果我们真的能带入崇祯的视角就知道,明朝之亡,非崇祯之罪】
天幕上的话语,如同穿过三百年时空的箭矢,精准地射中了煤山之上那个最为孤独、也最为绝望的灵魂。
大明,崇祯十七年
站在煤山上的朱由检看着天幕上的话,整个人都愣住了。
天幕上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打在朱由检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
他站在那里,像一尊被风沙蚀刻了太久的石像,忽然被注入了滚烫的岩浆。
先是细微的裂纹,他的眼皮颤动了一下,干涸的嘴唇翕张,却发不出声音。
然后,那裂纹迅速蔓延,遍布全身。
“原来” 终于,一声破碎的、几乎不成调的气音,从他喉咙深处挤了出来。
这声音太轻,轻得像叹息,却又重得像他十七年来扛起的整个崩塌的帝国。
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
那不是皇帝该有的眼泪。
没有威仪,没有克制,只有最原始的动物般的悲鸣。
浑浊的泪水冲开脸上积攒了多日的烟尘、血污和绝望,冲出两道狼狈的沟壑。
他像个终于等来一句不怪你的孩子,在迟来的谅解面前,溃不成军。
“后世后世觉得我大明朝的灭亡,并不全是朕的过错吗?”
他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溺水者,反复咀嚼著那句 “明朝之亡,非崇祯之罪” 。
这与他这十七年来听到的无数指责、腹诽、乃至“昏庸”、“刚愎”的骂名,何其不同!
他内心深处那无时无刻不在噬咬着他的、对自己能力和决策的怀疑与悔恨,又何其不同!
一种混合著巨大委屈、迟来的理解、以及近乎荒诞的慰藉的情绪,如海啸般淹没了他。
“哈哈哈哈哈哈” 他先是低声哽咽,继而变成了近乎癫狂的、又哭又笑的大笑。
笑声在空旷凄凉的煤山上回荡,比哭声更令人心碎。
那笑声里,有得知自己并非全然被后世唾弃的释然。
更有对自己这悲剧一生最后一点身后名的、近乎讽刺的欣慰。
“原来朕居然居然还能在后世,留下这么一个”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的名声吗?哈哈哈哈”
他笑得前仰后合,眼泪却流得更凶了。
这名声,是用山河破碎、宗庙倾覆、自缢荒山的代价换来的啊!何其沉重,何其惨烈!
身旁的老太监王承恩,早已跪倒在地,哭得浑身颤抖,不能自已。
他看着这位自己伺候了十几年,也目睹其从意气风发到绝望崩溃的年轻皇帝。
此刻竟因后世几句公道话而如此失态,心中痛如刀绞。
“皇上!皇上啊!” 王承恩以头抢地,泣不成声。
“后世知道!后世知道您的难处!知道您这十七年是怎么过来的!”
“他们没有没有全都怪罪您啊皇上!您听见了吗?您听见了吗?!”
他仿佛想用这哭声,将这些话牢牢刻进皇帝最后的意识里,减轻他赴死前的痛苦与遗憾。
朱由检的笑声渐渐停歇,只剩下剧烈的喘息和无声的泪流。
他抬手,用那件早已磨损不堪的龙袍袖子,胡乱擦了擦脸,却将灰尘和泪水抹得更加狼藉。
他止住了身形,缓缓地、深深地,最后一次望向脚下那片曾经属于他的万里江山。
目光所及,北京城内火光隐隐,杀声依稀。
那里有他未能守住的祖宗社稷,有他不得不亲手了断的至亲骨肉,有他辜负了的亿万黎民。
辉煌的宫殿,蜿蜒的城墙,熟悉的街巷一切都在暮色和硝烟中变得模糊、遥远。
然而,天幕的话,像最后一点微弱的星火,照亮了他内心最深处的某个角落。
或许,他不是一个成功的皇帝,但他至少没有逃跑,没有投降,他选择站在这里,面对结局。
够了,这就够了。
他转过身,不再看那破碎的山河。
披散的花白头发在料峭的春寒中飘动,单薄的身影在苍茫的天地间显得无比渺小,却又透著一种奇异而决绝的平静。
他踉跄却坚定地走向那棵早已选好的、枝干扭曲的歪脖子树。粗糙的树皮摩擦着他冰冷的手。
王承恩跪爬著上前,用颤抖的双手,捧上那卷早已准备好的、简陋的白绫。
他的动作无比缓慢,仿佛在进行一场最神圣也是最痛苦的仪式。
朱由检接过白绫,指尖冰凉。
他没有再看王承恩,也没有再说话。
最后一丝属于尘世的情绪,那点因后世评价而生的复杂波澜,也渐渐平息下去,只剩下冰封般的决意。
他将白绫绕过粗糙的树枝,打了个死结。
然后,他顿了顿,用尽最后的气力,挺直了那早已被重担压弯的脊梁,仿佛要维持住一个帝王最后的尊严。
尽管冠冕已除,龙袍污损,披头散发。
下一刻,他毅然将头颈伸入了那冰冷的环扣之中。
脚下,是碎裂的山河;头顶,是漠然的老天。
恭送大明皇帝上路!!!
天幕的画外音,与煤山上最后的景象重合。
那抹明黄色的身影,终于不再挣扎,随着春风,微微晃动着。
王承恩发出一声振聋发聩的哀嚎,重重磕下头去。
随后这个老宦官也随着自缢的主子一起吊在了这歪脖子上。
一个王朝,连同它的最后一位君主,就这样,在1644年春天煤山的暮色与寒风里。
以一种极致惨烈又极致刚烈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天幕的评价,成了这首悲歌最后、也最复杂的注脚。
它不是赦免,而是理解;不是开脱,而是定格。
定格了一个无力回天的帝王,在终极绝境中,所能选择的最后姿态。
以及这份姿态在历史长河中被赋予的、沉重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