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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海瑞嘉靖中门对狙2(1 / 1)

天幕之上,诏狱阴冷的空气中。求书帮 已发布最辛璋节

海瑞的话语并未因嘉靖的色变而停止,反而如同决堤的洪流,愈发汹涌澎湃,小嘴抹了蜜一样。

那张清瘦的面孔在油灯映照下,显得异常坚毅。

嘴唇开合间,吐出的每个字都像淬火的钢针,扎向阴影中的帝王。

【大明朝设官吏数万,竟无一人敢对皇上言之!】 他首先痛斥的是满朝文武的沉默与失职。

数万官员,食君之禄,却在皇帝日益乖张、国事日益糜烂时。

集体噤声,或谄媚青词,或明哲保身。

这是对整个官僚体系的终极否定。

【我若不言,煌煌史册,自有后人言之!】

【他们不言,我独言之,何为影射?!】

【我独言之,百官反而驳之!】

【他们是不是想让皇上留骂名于千秋万代?!】

阴影中的嘉靖,身体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他死死盯着牢中那个仿佛浑身散发著刺目光芒的身影。

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充满了愤怒、不甘与某种复杂情绪的反问:

【独你一人是忠臣、良臣、贤臣?!】

他不信,也不愿相信,偌大的朝廷,只有海瑞一个是“对的”。

这对他几十年的驭人之术、平衡之道,是彻底的否定。

海瑞的回答,却斩钉截铁,毫无迂回,也毫无自矜:

【我只是直臣!】

“直臣”!不是自封的忠良贤能,只是一个秉笔直书、直言敢谏的“直”字!

这个回答,比自称“忠臣”更让嘉靖难堪。

因为它剥离了一切道德光环和利益算计。

只剩下最纯粹、也最令人无法应对的事实本身。

“直臣”二字,像最后一把钥匙,彻底打开了嘉靖愤怒与羞耻的闸门。

他再也无法维持那故作超然的姿态,彻底破防,怒吼声在牢狱中炸响:

【无父无君的直臣!】

然而,海瑞的反应,却出乎所有人意料。

当“无父无君”的指责如同冰水泼来,他非但没有激烈辩驳。

反而像是被这句话真正刺中了内心深处最柔软、也最痛苦的地方。

他明白了,眼前这位大人,就是九五之尊,就是他的君父。

他缓缓抬起眼,目光中没有了之前的锐利逼人。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哀恸,甚至恳求。

【大人,能否将我的话,转奏皇上?】

他改变了称呼,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嘉靖在暴怒的边缘,深吸一口气,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说】

海瑞的眼眶,在昏暗的光线中,迅速泛红,积蓄起泪水。

他望向嘉靖,仿佛透过那身黑袍。

看到了那个本该是天下共主、万民之父的皇帝,一字一句,如同杜鹃啼血:

【我四岁便没了父亲,家母守节,一人将我带大。

【出而为官,家母便淳淳诲之】

【尔虽无父,既食君禄,君即尔父】

【其实岂知我海瑞一人视君如父】

【天下苍生,无不视皇上若父!】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悲愤与控诉。

紧接着,是更沉痛、更血淋淋的指控:

【无奈当今皇上,不将百姓视为子民!】

【重用严党以来,从宫里二十四衙门派往各级的宦官】

【从朝廷到省府州县,所设官员,无不将百姓视为鱼肉!】

【皇上深居西苑,一意玄修,几时查民间之疾苦?】

【几时想过,几千万百姓虽有君而无父,虽有官而如盗!】

【两京一十三省,皆是饥寒待毙之婴儿,刀俎待割之鱼肉!】

一幅幅民不聊生、官吏如虎、君王漠视的悲惨图景。

被他用最朴素又最具冲击力的语言勾勒出来。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打着嘉靖那早已被私欲和妄念蒙蔽的良心。

最后,海瑞的声音低了下去,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

他微微前倾,望着嘉靖,仿佛一个被父亲彻底遗忘、伤害至深的孩子,发出泣血般的终极叩问:

【君父知否?】

“知否?”这两个字,轻如鸿毛,却又重于泰山。

“轰——!”

嘉靖只觉得脑海一片空白,所有的怒火、猜忌、权谋、自欺欺人。

在这一声“君父知否”面前,土崩瓦解。

海瑞不是用道理在辩论,而是用天下苍生的苦难,对他进行灵魂拷问!

他猛地闭上眼睛,试图隔绝那目光,隔绝那声音。

隔绝那扑面而来的、令他无处遁形的惨象与指控。

然而,一股无法抑制的腥甜热流,冲破了鼻腔的防线。

刺目的鲜血,缓缓从他鼻孔中蜿蜒流下。

牢中的海瑞见状大惊,再也顾不得君臣礼仪,急声呼唤:【来人啊!快来人!】

这一刻,他眼神中的关切与焦急,无比真实。

即便眼前这人可能因他的奏疏要治他死罪。

但在海瑞心中,他首先仍是那个“若有亏失,子当泣谏”的君父。

外面的太监们手忙脚乱地冲进来,七手八脚抬走几乎站立不稳的嘉靖。

在被搀扶转身,即将离开这令他尊严扫地的牢狱时。

嘉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稳住身形,背对着依旧坐着的海瑞。

声音嘶哑、飘忽,却又带着一种冰冷的、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判决,悠悠道:

【海瑞】

仅仅一个名字,便让海瑞浑身一颤,立刻以额触地,恭敬聆听。

嘉靖没有回头,只是用那流着血、苍白如纸的背影。

对着昏暗的牢狱,一字一顿,吐出了他给海瑞的最终定论:

【朕,送你八个字】

【无父无君,弃国弃家。

话音落处,仿佛抽干了他所有的精气神。

他再也支撑不住,如同被剪断了线的木偶,彻底瘫软在了抬椅之上。

双目空洞,任由内侍们仓皇抬走。

那曾经精于算计、掌控朝局数十年的帝王心术,那试图说服海瑞的傲慢与侥幸。

在这一刻,被海瑞以直破巧,以情击理,以天下拷问一人,冲击得粉碎。

留给海瑞的,只有那八个冰冷彻骨、盖棺定论的字,以及诏狱中重新凝聚的、更深的沉寂与黑暗。

天幕之下,万籁俱寂。

唯余海瑞那泣血般的君父知否与嘉靖颓然倒下的身影在无数观者脑海中反复回响。

一种难以言喻的麻痹感,从心头蔓延至四肢百骸。

紧接着,却有一股滚烫的、混杂着震撼与某种崇高感的洪流。

冲破了这层麻痹,在心间汹涌奔流。

好厉害的海瑞! 厉害到令人颤栗。

他的话语不是谏言,是审判;他的泪水不是乞怜,是控诉。

这份以生命为燃料、以天下为赌注的直,灼烧了嘉靖,也照亮了千年暗室。

好惨的皇帝! 这念头冒出来时,许多人自己都觉怪异。

帝王富有四海,生杀予夺,何须蝼蚁同情?

可看着那曾经高高在上,玩弄权术于股掌的嘉靖,被一句句诛心之言逼得气血翻腾。

最终瘫软如泥,那画面,确有一种英雄末路、幻梦崩毁的极致凄凉。

这“惨”,并非物质匮乏,而是精神堡垒被真理的攻城锤彻底轰塌的绝望。

大明,嘉靖朝,西苑。

现实中的朱厚熜,已然人麻了。

他瘫在御座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天幕,内心在咆哮:“到底是什么鬼啊!?”

为什么?为什么每一次辩论、每一次交锋。

最后那口沉重无比的黑锅,都会精准无比地、严丝合缝地扣回他自己头上?!

天幕上演的“未来”里,他质问赵贞吉谁是他的同党靠山。

赵贞吉便一脸“忠贞”地回答:“陛下就是臣的靠山,臣是陛下的‘臣党’!”

好嘛,同党竟是我自己?

他怒斥海瑞“无父无君”,海瑞便悲戚戚地剖白身世。

然后说“既食君禄,君即尔父。”

“这对吗?!他们这一套无赖不,这一套以君之矛,陷君之盾的招数,到底是跟谁学的啊?!”

朱厚熜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与荒谬,仿佛自己精心制定的游戏规则,被对手用规则本身打得溃不成军。

“真是服了!” 这声服了,夹杂着愤怒、憋屈。

大明,洪武年间。

朱元璋咂摸著嘴,眯起眼睛。

将天幕里的海瑞和他麾下那些战战兢兢的臣子们放在心里那杆秤上,反复掂量。

“哦豁!” 他冷不丁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慨叹,脸上表情复杂。

比来比去,他悲催地发现,似乎还真没一个能比得过这个后世的海瑞。

这让他有些不是滋味,随即那股熟悉的、恨铁不成钢的劲头便涌了上来。

他猛地转向殿下鸦雀无声的文武百官,手指头毫不客气地虚点过去。

声音洪亮,带着十足的“别人家孩子”的既视感:

“你们都睁大眼睛瞧瞧!看看人家海瑞!这才叫清官!这才叫咱大明的忠臣!”

“骨头是硬的,心是热的,道理是直的!”

“看看人家读书人,忠君爱国,那是读到骨头缝里,行到刀刃尖上!”

“再看看你们!” 他目光如电,扫过众人。

“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光知道之乎者也,遇到事儿就缩脖子、和稀泥!”

“都给咱学着点!学学人家海瑞!” 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在奉天殿里回荡。

洪武朝的官员们:“”

一个个低眉顺眼,心里却是翻江倒海,槽点无数。

学海瑞? 学他指著皇帝鼻子骂“陛下不如汉文帝远甚”?

学他质问“君父知否”?陛下,您确定?

我们要真这么干了,您那剥皮揎草的刀子,怕是磨得比谁都快吧?

海瑞那是在嘉靖朝,换了您这洪武朝,怕是奏疏还没递到通政司,九族都已经在路上了!

再说了,陛下,海瑞再好,有什么用?

那是您老朱家后世子孙朝堂上的官。

您倒是欣赏了,可您那叫朱厚熜的子孙,他他把握不住啊!

好东西送到他手里,他给气得折寿!这能怪我们吗?

大唐,贞观年间。

李世民看着天幕上嘉靖吐血倒下的狼狈,又瞥了一眼身旁面色沉静如水的魏征。

心里没来由地“咯噔”一下,有点发慌。

他压低声音,带着几分后怕和调侃:

“玄成啊,瞧见没?朕原以为你这胆子就是顶破天的了。”

“没想到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啊!这海瑞,头比你铁,嘴比你毒。”

“关键是他这路子,跟你还不太一样。”

魏征闻言,只是微微挑了挑眉,罕见地没有立刻引经据典地反驳或进言。

他确实有点不好意思接这话茬。

论“头铁”?他跟海瑞比起来,恐怕真算不上。

他的谏诤,是创建在深刻理解李世民的政治抱负以及贞观朝整体氛围基础上的。

他知道何时该直言,何时该迂回。

说到什么程度帝王既能接受又不伤大局,如何将批评包装成建设性意见。

他是策略性的直谏,目标是辅佐君王成为明君,共创盛世。

他不是奔著找死去的,更不是要以摧毁君王心理防线为目的。

而海瑞那是真理性的死谏。

他面对的是一个看似已无可救药的局面和一个深陷迷途的君王。

他的目标不是“纠正”,而是“揭露”和“拷问”,是以自身的毁灭为代价,去撞响警世钟。

这完全是两个量级的勇。

魏征自问,若身处嘉靖之位面,自己未必有海瑞那般决绝的勇气和纯粹到令人窒息的力量。

天幕之下,人间烟火处。

无数蜷缩在历史角落里的平凡百姓,听着海瑞那泣血般的陈述

“两京一十三省,皆是饥寒待毙之婴儿,刀俎待割之鱼肉!”

再也抑制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化作压抑已久的低声呜咽。

他们绝大多数人,一生都未曾见过海瑞这样的官。

他们的世界,多是天高皇帝远,胥吏猛如虎。

赋税、劳役、欺凌、冤屈如同无形的巨网,将他们牢牢捆缚,喘息艰难。

他们不敢想象,会有官员真的将君父与子民联系起来,并为此向皇帝发出雷霆般的质问。

但也有人,在泪眼模糊中,仿佛看到了记忆深处一丝微弱却从未熄灭的光。

那一点点廉价的仁慈,在无尽的灰暗人生中,便成了值得用一生去铭记的温暖。

海瑞,就是这道光最极致、最耀眼的化身。

他让亿万沉默的百姓看到,这世上竟真有为他们的苦难而痛、而怒、而不惜一死的人。

这不仅仅是感动,这是一种近乎信仰的震撼。

当他们走投无路时,唯有这样的光,才可能穿透层层黑幕,带给他们一丝渺茫的希望。

各朝各代,庙堂之上。

许多身着朱紫、手握权柄的官员,看着天幕,神色复杂,最终化作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

他们整理衣冠,朝着天幕上那个身陷囹圄却光芒万丈的身影,郑重地,深深地行了一礼。

这一礼,敬的不是海瑞的官职,甚至不全是他的人品。

而是敬他那份他们大多数人已然丢失或不敢拥有的纯粹。

海瑞这样的人,像一面纤尘不染、光亮逼人的铜镜。

立于他面前,照见的是自己宦海沉浮中染上的油腻、算计、妥协与懦弱。

那光芒太刺眼,照得人自惭形秽,不敢直视,更不敢靠近。

靠近了,怕被灼伤,怕被映衬得无比丑陋。

但他又像一轮太阳。

你可以抱怨他过于炽烈,可以躲避他的直射,却无法否认他存在的意义与价值。

他矗立在那里,本身就定义了“士大夫风骨”的某种极限,划出了一道道德的苍穹。

让人在蝇营狗苟之余,抬头仰望时,心中尚存一丝对“浩然之气”的敬畏,知道自己所行之处,并非全然黑暗。

海瑞与嘉靖的这场对决,没有赢家。

一个身心俱创,折损阳寿;一个背负恶名,心灯将熄。

但它留给万朝时空的,却是一曲关于直道、民心、君责的悲怆绝唱,久久回荡,拷问著每一个时代的良心与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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