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没事!”
西苑精舍内,朱厚熜用袖口抹去嘴角刺目的血迹,发出一声惨笑。白马书院 哽欣嶵筷
他环视著殿内或惊恐、心思各异的臣子太监。
忽然觉得,那层修道求仙、高深莫测的面具。
既然已被海瑞那封《治安疏》连同天幕一起,粗暴地扯下。
再勉强戴上,也不过是徒惹人笑话罢了。
“将朕的龙袍取来!” 他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久违的属于帝王的坚硬。
“是!主子!” 陈洪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难以抑制的喜色。
皇帝肯换上龙袍,意味着或许要从修仙状态回到治国频道。
这对于他们这些依附皇权的奴婢而言,总是好事。
“唰——”
沉重的龙袍加身,十二章纹在烛火下流转着威严的光泽。
朱厚熜低头看了看袍服上熟悉的日月星辰、山龙华虫,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这件衣服,他已经太久没有郑重穿起了。
指尖拂过冰凉的织金绣线,心中百感交集。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再次投向那依旧流转不休的天幕,双手在龙袍广袖下悄然握紧。
这世上有神!神就在这天幕之上!它洞悉古今,评判功过!
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滋生:
如果如果朕从现在开始,真的洗心革面,宵衣旰食,如太宗文皇帝那般励精图治。
将眼下大明,治理得河清海晏、国力强盛。
甚至开创出不亚于太祖和成祖的功绩
那么,是否能得到这天幕的垂怜?
这个念头,像是一剂带着毒性的强心针,让他惨白的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
眼中也燃起了混合著偏执与野心的火焰。
大明,洪武年间。
“好!骂得好!骂得真他娘的舒服!” 朱元璋猛地一拍御案,震得笔架乱颤。
“我大明就是需要如海瑞这般的臣子。”
他脸色铁青,眼中却闪烁著一种近乎痛快的怒火。
海瑞那封《治安疏》,字字如刀,不仅砍在朱厚熜身上,也仿佛砍在了他朱元璋的心头。
当他看到天幕画面中闪过的民不聊生、官吏贪腐的景象时,更是瞠目欲裂,心如刀绞!
他痛!他一手打造的大明江山,怎会变得跟当年他推翻的暴元一个德行?
无非是换了一姓朱的坐在上面,底下的百姓依旧受苦!
最让他无法接受的是,天幕信息显示,这朱厚熜并非没有治国之能,可他偏偏不想干!
他觉得难,他心里只装着他自己那点长生不老的妄念!
“还有嘉靖朝那些官员!” 朱元璋咬牙切齿,杀气腾腾。
“一个个看着皇帝胡闹,尸位素餐,全部该杀!全都该剥皮楦草!”
他真恨不得此刻就能带着他的虎狼之师,穿越时空杀到嘉靖朝,将那些蠹虫杀个干干净净!
在他心中,朱家王朝的稳固是第一位的,百姓生计其次,再然后是官员!
海瑞这一波贴脸开大,可谓是把嘉靖从里到外,连“苦茶子”都扒得一点不剩。
尤其是最后那句“嘉靖者,家家皆净”,简首像一把烧红的钢刀,首插心脏。
天幕画面继续。
只见嘉靖,状若疯癫,嘶哑著对左右吼道:
【抓!!!给朕抓住这个人,不要让他跑喽!!!】
司礼监太监黄锦连忙跪地劝阻:
【天大的事,也比不过主子的龙驾乔迁呐!】
【主子今日若不迁居新宫,那便会天下震动!一个小小的主事,他跑不了,也不会跑】
另一太监陈洪却快速爬过来,与黄锦针锋相对:
【你怎么知道那个海瑞跑不了,不会跑?!】
黄锦不接陈洪的话,转向嘉靖,五体投地:
【回主子,那个户部的海瑞,几天前他就送走了家人,还买好了棺材他这是死谏呐,主子!】
嘉靖闻言,目眦欲裂,对着黄锦怒吼:
【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怎么知道的?!】
陈洪眼珠一转,立刻进言:
【主子,有预谋,有人指使!】
他扭头恶狠狠地质问黄锦。
【回主子的话,户部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知道了为什么不陈奏?!】
嘉靖被陈洪的话引导,表情愤怒中带着癫狂的猜疑:
【有预谋?受人指使?要查出来!要查出来!】
【哈哈哈哈,朕明白了!天下的臣民等了很多年了,啊?!】
【你们就等著有这么一个人出来骂朕,接着逼朕退位!上上下下,内外勾结】
【哎呀!朕居然被你们蒙在了鼓里面!】
他猛地指向黄锦,声音尖利:
【黄锦!!!你告诉朕,吕芳临走的时候,都给你交代什么了?!】
【叫你跟外面什么人商量了?!你告诉朕!朕赦你无罪!】
殿外,一直听着的户部尚书赵贞吉,听到这里再也按捺不住,站起身就要往里走。
【孟静!!!】 一旁的徐阶急忙低声喝止,心惊肉跳。
赵贞吉只是转身对徐阶躬身一拜,神色决然,然后大步走向御前,朗声道:
【启奏皇上,户部尚书赵贞吉有本陈奏!】
嘉靖看着跪在面前的赵贞吉,阴阳怪气地说:
【四德亨利元,内阁四个人,朕就知道不能少了一个贞字】
【赵贞吉,朕没有看错你。说吧,把你想说的都说给朕听吧】
赵贞吉叩首:
【臣斗胆,祈求陛下,将海瑞写的那份贺表,先让臣看看】
嘉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歪著脑袋,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赵贞吉:
【贺表?你现在还说海瑞写的是‘贺表’?!】
赵贞吉面不改色,再次开口,将“贺表”换成了“那个东西”,但意思不变:
【臣再次斗胆,祈求陛下,将海瑞写的那个东西,让臣看看。】
嘉靖气极反笑:
赵贞吉再次叩首,声音清晰坚定:
【臣回奏陛下,臣确实不知道。】
“哈哈哈哈!”嘉靖被这“睁眼说瞎话”的功夫气得哭笑不得,指著赵贞吉对左右说。
【看见了吧?一个比一个厉害!先是把自己洗刷干净了,再来跟朕斗法!】
【赵贞吉,你岂不闻,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他厉声问道,【你是户部尚书,海瑞是哪个部的主事?!】
然后就是赵贞吉跟嘉靖一问一答。
【回奏陛下,海瑞是臣主管的户部主事。】
【海瑞的这个东西,是谁拿来的?!】
【是臣,亲自到他家里拿来的。】
【是谁让你去拿的?!】
【回奏陛下,是徐阁老叫臣去催拿贺表的。】
殿外的徐阶听到自己的名字被点出,眼前一黑,心里只剩下两个字:“丸辣!”
嘉靖又是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好一张利嘴!现在还说是贺表】
【朕这一生就喜欢英雄好汉!包括你的什么恩师,什么靠山,什么同党,什么】
他气得一时语塞,【是英雄好汉都站出来!哈哈哈哈,朕都喜欢】
外面的徐阶听到这话,腿一软,差点晕厥过去,幸好被旁人扶住。
就在这时,跪着的赵贞吉,用不急不缓、字正腔圆的语调。
说出了那番足以载入“官场应对教科书”的经典之言:
【臣不是英雄好汉,臣也没有同党。】
【臣是嘉靖二十一年的进士,是天子的门生。】
【要说恩师,陛下就是臣的恩师;陛下就是臣的靠山。】
【要说同党,臣也只能是陛下的‘臣党’!】
嘉靖:“” 他彻底人麻了!脑子嗡嗡作响。
你赵贞吉这话什么意思?合著绕了一大圈,幕后黑手成了朕自己?
是朕指使海瑞来骂朕自己?!朕自己骂自己?!!
“你!” 嘉靖指著赵贞吉,手指发抖,半晌才憋出一句。
【朕就认你是个英雄好汉!这句话朕也绝不会收回!】
他显然是气糊涂了,又或许是某种赌气,对着陈洪下令
【让英雄去查英雄,让好汉去查好汉】
【陈洪,你一个,赵贞吉一个,去查海瑞】
【去查他的后台,他的同党!去查!该抓谁该查谁该审谁怎样审,你心里明白?!】
【奴婢明白!】 陈洪躬身,捡起被嘉靖扔在地上的《治安疏》。
走到依旧跪着的赵贞吉面前,皮笑肉不笑地说,【英雄好汉,跟我走吧。】
“嘶——”
天幕之下,诸天万朝的官吏们,尤其是那些深谙官场之道的,此刻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随即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颅内高潮”!
“这、这、这赵贞吉简首是为天人也!”
“朋党、靠山,这些词自古以来就是天子心中最大的刺,最忌惮的话题。”
一位宋朝的老臣抚须长叹,眼中异彩连连。
“今日赵贞吉一番‘天子是靠山’、‘是天子臣党’,简首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魔法打败魔法!”
“从此立于不败之地,无法被选中啊!”
“妙啊!” 一个明朝的年轻官员兴奋地低语。
“今后哪还有什么‘浙党’、‘楚党’、‘东林党’之说?我们都是‘天子臣党’!”
他似乎已经预见到了未来朝堂上引用此句的壮观场面。
“不见赵恩师之前,我等如井底之蛙,坐井观天,只知天下只有井口那么大。”
一位唐朝的官吏摇头晃脑,文绉绉地感叹。
“听完赵恩师一席话,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我等在这官海浮沉,如同蜉蝣一般渺小,需要将赵恩师语录全文背诵,日夜研习啊!”
这番话竟引起了不少人的共鸣,仿佛发现了一本绝世官场生存秘籍。
现代。
薛渊看到这里也忍不住对着屏幕“啧”了好几声,摇头感叹:
“这赵贞吉,真是个语言艺术大师,太极高手啊!这‘不粘锅’的功夫,简首练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
他顺手点开视频评论区,这里早已是欢乐的海洋:
热评【嘉靖:好一个不粘锅!好一个大清官!都是英雄,都是忠臣,精彩!精彩】
追评【一句天子门生,一句朕的儿子也通倭,这两句,一句给道君整破防,一句给道君气乐了,贡献了全剧最多表情包】
追评【嘉靖:同党同谋! 不粘锅:我是你的同党!】
追评【嘉靖:无父无君! 海瑞:你是我爹!】
热评【徐阶:自从当了内阁首辅,心脏病也犯了,高血压也有了,每天活在恐惧里。真怀念严嵩在的时候啊】
热评【嘉靖以为自己是天下第一甩锅达人,没想到不粘锅赵贞吉技高一筹】
热评【刑部一个,都察院一个,大理寺一个,东厂一个,镇抚司一个,朝天观一个,玄天观一个,御膳房一个,敬事房一个】
评论区充满了快活的空气,看着这些评论,直接给薛渊笑的不行了,然后他就在搜索栏输入了“海瑞”两个字。
他也想看看中门对狙的海瑞能把道长气成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