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之中,瞬间归于沉寂,连烛火跳跃的噼啪声都变得清晰可闻。
王昊走到石台旁,指尖捻起那块羊脂火玉。
玉质温润,触手生暖,内里那缕赤红纹路似有若无地搏动着,像是沉睡的火种。
他将火玉轻轻搁在石台中央,又取过燧人氏遗留的半截兽骨,对比着石壁上的符文看了片刻,这才盘膝而坐,周身炁息缓缓沉敛。
他没有急着动手,而是先闭目调息。
一呼一吸间,唤醒四神运转五行,化作一缕极细的火丝,顺着经脉游走到指尖。
炼制玉简最忌心浮气躁,更忌蛮力催动真火——火玉天生蕴火,若是火力过猛,轻则玉石崩裂,重则火炁外泄反噬自身。
这一点,王昊很久以前第一次炼器的时候,就已明白了这个道理。。
片刻后,王昊睁眼,眸中金光一闪而逝。
他指尖悬在火玉上方三寸处,那缕精纯的太阳真火如游丝般探出,小心翼翼地触碰到玉身。
嗤——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真火入玉的瞬间,羊脂白玉表面泛起一层淡淡的金红光晕。
内里的赤红纹路像是被唤醒的游龙,猛地腾起,却又在触及太阳真火的刹那温顺下来,与真火丝丝缕缕地交融。
王昊屏息凝神,指尖的真火不增不减,始终保持着一缕柔劲,缓缓滋养着玉石。
半个时辰过去,火玉在真火的温养下,原本巴掌大小的体积开始缓缓收缩。
玉质愈发莹润通透,杂质被真火一点点逼出,化作细微的白气消散在空气中。
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火玉终于定型,凝成一枚拇指长短、形如竹简的玉珏,玉身表面,一道栩栩如生的火焰图腾自然而然地浮现,与石壁上燧人氏刻下的图腾分毫不差,仿佛天生便长在上面。
王昊指尖轻抬,一缕炁息托着玉简悬浮在眼前。
他没有急着灌输功法,而是先将神识探入玉简。
这一步是关键——需先摸清玉石的“脉络”,才能确定功法奥义刻入的路径。
神识游走间,他能清晰感知到玉简内部的火炁走向,哪里适合承载基础法门,哪里适合镌刻核心窍要,哪里又是火炁最浓郁的“丹田”所在,一一了然于心。
做完这些,王昊才再度闭上双眼,神识如蛛网般铺展开,细细梳理着石室里的每一处痕迹。
他的目光落在石壁上那些杂乱的刻痕上——燧人氏当年为了复刻先天火种,曾无数次拆解火炁流转的节点,石壁上的符文,有的是成功的经验,有的是失败的教训。
王昊逐字逐句地揣摩,将那些“火炁入脉,易冲垮经脉”的警示记在心头,又将燧人氏捕捉到的火炁三转节点挑拣出来。
这三个节点,是燧人氏毕生的心血,却也是他失败的根源——他妄图将先天火种的三转节点直接嫁接到族人的凡俗经脉上,无异于以卵击石。
王昊沉吟片刻,指尖在虚空中轻轻点划,将三个节点的顺序颠倒,又将每个节点的火炁强度削弱三成,再融入自己对搬血之术的理解,将其改造为后天引火入血的燃血三窍。
如此一来,火炁不再是直接冲击经脉,而是先融入血气,再循着三窍缓缓流转,既保留了火炁锻体的霸道,又多了一份稳妥,恰好契合燧族族人粗粝却韧性十足的体质。
紧接着,他又想起白日里看到的场景——狩猎汉子挥锤打石时,臂膀肌肉虬结,血气奔涌;
孩童追逐打闹时,步伐灵活,炁息虽驳杂却充满生机。
王昊心头豁然开朗:燧族族人常年劳作狩猎,肉身本就打下了坚实的底子,与其让他们枯坐修炼,不如将功法与日常劳作结合。
他脑海中飞速推演:劈柴时,以特定的发力方式催动血气,引火炁入臂,可淬炼筋骨;
搏兽时,循着燃血三窍运转火炁,可让力量暴涨数倍;甚至连舂米、晒药这些琐碎活计,都能对应上功法里的吐纳之法。
这个念头一出,整套功法的框架瞬间清晰起来。
他将功法分为三层,层层递进,步步紧扣“以火锻血,以血生力”的核心:
第一层火血初燃,以围火吐纳之法引火入血,借劳作淬炼,让凡血化为火血,不惧严寒,力逾千斤;
第二层火纹凝骨,以火血冲刷骨骼,在骨表凝出火焰纹路,火纹一成,神力可达万斤,挥手可引野火;
第三层火种镇脉,以火纹骨骼为基,凝聚天地火炁为种,镇于丹田,至此搬血境圆满,可硬撼远古凶兽。
这套功法,王昊为其定名——《燧火搬血诀》。
思绪渐趋完善,王昊猛地睁眼,眸中金火两色交织。
他指尖掐出繁复的法诀,神识裹挟着整套功法的奥义,化作一道道玄奥的符文,如涓涓细流般朝着玉简涌去。
他不敢有丝毫大意,神识分作三路:一路引导符文按之前摸清的“脉络”刻入玉简,一路调控火炁滋养符文,使其与玉简融为一体,还有一路对照着石壁上的符文,不断修正细节——哪里的吐纳节奏需要放缓,哪里的火炁强度需要调整,哪里的劳作对应法门需要更精准的描述,都一一细化。
石室之内,金红光芒骤然暴涨,石壁上那些原本黯淡的符文,竟像是被玉简的光芒唤醒,纷纷亮起。
符文流转间,与玉简上的火焰图腾遥相呼应,发出低沉的嗡嗡共鸣声。
石台上的兽骨轻轻震颤,仿佛在为这套延续了燧人氏初心的功法欢呼。
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道关于草药调和火炁、避免火毒伤身的细节符文刻入玉简,王昊才猛地收手。
他张口吐出一口浊气,浊气落地,竟化作一缕淡淡的火星,转瞬即逝。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石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悬浮的玉简缓缓落下,稳稳地停在他掌心。
玉身之上,除了火焰图腾,还多了一圈细密的玄奥纹路,轻轻摩挲,便能感受到内里流淌的温润火炁,以及那股奔涌的血气之力。
符文隐于玉内,不显山不露水,唯有神识探入,才能窥见其中的玄妙。
王昊低头看着这枚玉简,眼底闪过一丝满意。
他没有立刻尝试,而是先将玉简贴在额头,一缕神识小心翼翼地探入其中。
刹那间,功法精髓化作流光涌入识海。
从火血初燃的吐纳节奏、燃血三窍的精准位置,到火纹凝骨的淬炼之法、劳作对应的发力技巧,再到火种镇脉的核心窍要、草药调和的配方,每一个细节都清晰明了,浅显易懂。
即便是目不识丁的孩童,只要将玉简贴在额头,也能瞬间领悟。
这才是真正适合燧族的功法。王昊暗自点头。
就在这时,石室的石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燧木的声音带着几分忐忑传了进来:“尊神,天色已晚,您……”
王昊收了神通,将玉简收入怀中,抬眼看向门外。
夕阳的余晖透过石缝洒进来,落在石壁的符文上,竟像是给那些冰冷的刻痕,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光。
他缓步走出门外,对着一脸期盼的燧木,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