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家村的行动终告落幕。这场风波虽以公司的全胜收尾,却像一颗投入深潭的巨石,在异人界激起层层叠叠、难以平息的涟漪。
吕家村从不是任人揉捏的小势力,族长吕慈更是稳稳坐定十佬之位。
这样的庞然大物骤然生变,即便公司手握通天手段,也根本无从遮掩。
消息像插上了翅膀,不出三日便传遍了整个异人界,连最偏远的小门派都听闻了核心信息:公司不仅对吕家村动了手,连十佬之一的吕慈,都被当场抓捕归案。
这则消息像一盆冷水,浇得无数中小势力通体冰凉,恐慌瞬间蔓延开来。
他们没有接触核心信息的渠道,无从知晓吕家村事件的前因后果,只能对着“公司敢动十佬”这个结果反复揣摩、越想越怕。
各大门派的掌门人心头都萦绕着同一个念头:公司怕是不愿再维持表面的平衡,要撕破脸公开打压异人群体了。
恐惧压得他们连公开质疑的胆子都没有,只能私下里攥着手机四处联络,拨通那些与自己素有交情的十佬的电话。
电话里,他们言辞恳切,甚至带着几分卑微,反复拜托对方出面,务必向公司问清对吕家村动手的缘由。
在这些中小势力眼中,十佬是异人群体的门面与靠山,唯有这些站在顶端的人物,才有能力与公司抗衡,护住他们的生存空间。
可十佬们的反应,远比外界想象中复杂。
早在行动启动前,陆瑾便已洞悉了全部内情,甚至默认了公司的计划。
公司还借着他的口,提前给其他几位十佬透了风,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
可当“吕家村一夜之间被彻底拿下”的现实摆在眼前时,十佬们还是被公司雷厉风行的手段惊得心头一震。
他们早猜到了结局,却没料到过程会如此干脆利落,连一丝缓冲的余地都没有。
其中,王蔼的反应最为激烈,甚至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慌乱。
自从上次与王昊一战、狼狈逃走后,他在异人圈里的颜面便丢得一干二净,地位也大受影响。
虽说靠着王家百年积累的底蕴,他勉强保住了十佬的席位,没像陈金魁那样被直接除名,但也付出了惨痛代价。
他不仅让渡了不少核心利益,在十佬内部的排名也一落千丈。
更让他憋屈的是,不少异人门派自此不再将王家放在眼里,王家的整体影响力硬生生跌落了一个台阶。
对此,王蔼对王昊早已恨之入骨,恨不得将对方碎尸万段。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暗地里策划针对王昊的刺杀行动,可十天前从国外传回来的一则消息,却让他瞬间掐灭了这个念头。
当听到“王昊仅凭肉身便摧毁了军舰”时,王蔼只觉得浑身的力气突然被抽空,整个人瘫软在太师椅上,半天都没缓过神来。
回过神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刻叫停了所有针对王昊的计划。
而现在,听到吕家村被公司拿下的消息,尤其是打听到这次行动里有王昊的身影,王蔼的内心瞬间被恐慌填满。
别人或许不清楚吕家村的底细,他王蔼却门儿清。吕家村那个所谓的“明魂术”到底是什么东西,他比谁都清楚。
要知道,几十年前吕家村闻名天下的手段是如意劲,根本不是这个凭空冒出来的“明魂术”。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里浮现:这明魂术,必然与八奇技脱不了干系。
如果吕家村是因为握着这样的“禁忌手段”被公司盯上,那他们王家呢?
王家手里也握着拘灵遣将,岂不是同样身处险境?
越想越怕,王蔼再也坐不住,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带着满肚子的忧心忡忡离开了王家大宅,匆匆赶往公司召开的十佬会议。
十佬会议的地点最终定在了龙虎山。
这个选择看似出人意料,实则是公司权衡后的必然结果。
只因张之维被软禁于此。尽管失去了自由,这位龙虎山天师的实力却丝毫未减,在绝大多数异人心中,他依旧是那个无可撼动的“天下第一”。
更何况龙虎山本身的影响力从未消散,当年张之维下山荡平全性,更是让这座千年仙山的威望再攀高峰。
如今即便天师被禁足,他的存在也像一块无法绕过的巨石。
没有张之维参与的十佬会议,从根儿上就少了几分“定调”的分量,根本无法服众。
公司再不愿,也只能将会议地点定在这里。
会议当天,龙虎山脚下的山道上罕见地热闹起来。
十佬们各自带着心腹,乘着不同的座驾陆续抵达。
陆瑾依旧是那副精神矍铄的模样,鬓角虽染霜,腰背却挺得笔直,身边跟着几位神情肃穆的陆家子弟;
吕慈缺席,王家队伍却走得格外慢,王蔼一边走,一边用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扶手,还打量周围巡逻的龙虎山弟子,眼神里满是不安;
术字门的新掌门,手中摇晃着铜钱,一边好像算着什么,一边向上走。
这位新掌门代替了陈金魁的位置,并且还是第一次参加十老会,因此内心有些紧张,迫切的想在这个会议上表现一下;
那如虎一身玄色劲装,没带任何随从,独自沿着青石板路步行上山,步伐沉稳如钟,每一步都踩得扎实,引得沿途不少偷偷张望的年轻弟子暗自惊叹;
关石花被两个出马仙弟子小心搀扶着,嘴里哼着不成调的东北小调,看似漫不经心,却总在谈笑间用眼角余光扫过身边人的神色,半点没漏过周遭动静。
解空大师坐在特制的木轮椅上,由两名少林寺弟子稳稳推着,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轱辘轱辘”的轻响。
他双手合十,闭目养神,周身萦绕着平和的气息;
牧由则带着两个江湖小栈的手下,一人捧着记事本,一人提着公文包,刚踏上山道就开始留意周围的草木与弟子站位,手指还在记事本上飞快标注着什么;
风正豪是唯一一身西装的人,笔挺的黑色西装与周围的古松、道观略显违和,却丝毫不影响他的从容。
见到陆瑾时,他还主动上前两步,隔着三步远拱手打招呼,语气谦和又不失分寸。
众人刚在天师府外的广场站定,就听到山下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
几辆黑色轿车沿着山道缓缓驶来,车窗贴着深色膜,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硬。
车停稳后,车门打开,几位身着深色西装的公司人员走了下来。
为首的是位身着干练西装的女士,鬓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公式化的微笑,对着迎上来的龙虎山弟子微微颔首:“劳烦道长通报,公司参会人员已到。”
广场上的气氛瞬间变了。原本低声交谈的十佬们纷纷收了话头,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公司一行人,空气里像是绷起了一根无形的弦,隐约透着剑拔弩张的意味。
唯有天师府那扇朱红大门依旧紧闭,门楣上“天师府”三个鎏金大字在阳光下泛着光。
没人知道,此刻被软禁在府中的张之维,是否正隔着窗棂,看着山下这场齐聚的风波。
没过多久,天师府的朱红大门在众人屏息等待中缓缓推开。
并非想象中张之维亲自现身,而是一位身着月白色道袍的中年道长走出。
他面容温和,对着广场上的人群躬身行礼,声音清朗:“诸位十佬、公司董事,天师已在殿内等候,请随贫道入内。”
众人鱼贯而入,穿过栽满古柏的庭院,石板路两侧的石灯泛着暖光,映得雕梁画栋上的纹路愈发清晰。
最终踏入天师殿时,殿内早已烛火通明,十几根盘龙柱支撑着高阔的屋顶。
正上方的太师椅上,张之维一袭杏黄道袍,须发皆白,却不见半点老态。
他双手搭在扶手上,眼神半眯着,看似慵懒地晒着烛火,周身却自带一股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气场。
他没有起身,只是淡淡扫了眼进来的人,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殿内每个角落:“都坐吧,别杵着,公司要谈的事,我也想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