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第一个星期一，江华县会议中心大礼堂座无虚席。
全县副科级以上干部、各乡镇班子成员、各村（社区）党支部书记、县属企事业单位负责人，近八百人齐聚一堂。主席台上方悬挂着“江华县高质量发展总结暨乡村振兴推进会”的横幅，会场气氛庄重而热烈。
上午九点整，杨洛、周明杰等县委常委走上主席台。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这掌声持续了整整一分钟。
杨洛在主席台中央就座，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这些都是和他一起奋战了两年的战友——有头发花白的老局长，有朝气蓬勃的年轻干部，有风尘仆仆的乡镇书记，有皮肤黝黑的村支书。
“同志们，请坐。”杨洛的声音通过话筒传遍会场。
掌声渐渐平息。所有人都打开笔记本，拿起笔，准备记录。
“今天这个会，是我们江华县在成功摘掉贫困县帽子、获评全省乡村振兴示范县之后，召开的第一次全县干部大会。”杨洛的开场白简洁有力，“会议只有一个主题：总结过去，展望未来。”
他顿了顿，环视全场：“首先，我代表县委县政府，向在座各位，向全县所有为江华发展付出辛勤努力的干部群众，表示最衷心的感谢！”
会场再次响起掌声。
“两年零七个月前，我来到江华。”杨洛的声音变得深沉，“当时的江华是什么样子？在座的很多同志都清楚——产业空白，财政困难，干部士气低落，群众对发展缺乏信心。”
他调出投影，屏幕上出现了一组对比照片：两年前坑坑洼洼的县城道路和如今平坦的柏油路；两年前破旧的农贸市场和如今整洁的标准化市场；两年前杂草丛生的荒山和如今郁郁葱葱的茶园……
“今天，我可以负责任地向大家报告，经过两年零七个月的奋斗，江华已经发生了历史性变化。”
杨洛开始用数据说话：
“经济总量上，全县地区生产总值从两年前的三十八点六亿元，增长到去年的六十二点三亿元，年均增长百分之十二点七，增速连续两年位居全市第一。”
“产业发展上，中药材种植面积从三万亩扩大到十万八千亩，茶叶从零星种植发展到两万五千亩有机茶园，旅游业从几乎为零到年接待游客五十万人次。”
“民生改善上，全县农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从七千三百元提高到一万三千五百元，增长了百分之八十五；全县所有行政村通硬化路、通自来水、通宽带网络；新建和改扩建中小学、幼儿园二十三所，县医院改扩建工程即将竣工。”
“干部队伍上，我们提拔重用了一批敢担当、善作为的干部，调整了一批不适宜担任现职的干部，全县上下形成了干事创业的浓厚氛围。”
每一组数据，都伴随着台下认真的记录声。
“这些成绩的取得，靠的是什么？”杨洛提高了声调，“靠的是党中央的正确领导，靠的是省委省政府、市委市政府的关心支持，但更重要的是，靠的是全县干部群众的心血和汗水！”
他讲起了具体的人和事：
“我记得，青龙镇的张技术员，为了推广中药材标准化种植，连续三个月住在村里，手把手教农户；我记得，云雾山的老茶农陈大爷，七十多岁了还主动学习有机种植技术，带动全村转型；我记得，大坪村的李支书，为了村里的道路硬化，自己垫资三万多元；我记得，在座的很多同志，为了项目落地、为了群众增收，熬过无数个夜晚，跑过无数趟山路……”
台下，不少干部的眼眶湿润了。那些艰辛的岁月，那些奋斗的日子，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但是，”杨洛话锋一转，“我们要清醒地看到，江华的发展还面临不少困难和挑战。”
屏幕上切换出新的内容：
“产业基础依然薄弱，抗风险能力不强；城乡发展不平衡，西部乡镇仍然滞后；人才瓶颈突出，高层次人才缺乏；民生领域还有欠账，教育医疗水平有待提高；部分干部能力作风与高质量发展要求还不相适应……”
每一个问题，都说得具体而实在，没有回避，没有遮掩。
“摘掉贫困县的帽子，不是终点，而是新生活、新奋斗的起点。”杨洛的声音坚定有力，“接下来，我们要朝着更高的目标迈进——建设富裕、美丽、幸福的新江华！”
他提出了未来三年的发展目标：经济总量突破百亿元大关；农村居民人均收入达到两万元；成功创建国家生态文明建设示范县；建成全省知名的中药材产业基地和生态旅游目的地。
“实现这些目标，需要全县上下继续奋斗。”杨洛看着台下，“在此，我对全县干部提三点要求。”
会场里，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更加密集。
“第一，要保持战略定力。江华的路子走对了，就要坚定不移走下去。不因一时困难而退缩，不因外界干扰而摇摆。一张蓝图绘到底，一任接着一任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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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要坚持改革创新。形势在变，任务在变，我们的思想观念、工作方法也要与时俱进。要敢于打破条条框框，勇于探索新路径，善于运用新手段。”
“第三，要站稳人民立场。我们所有工作的出发点和落脚点，都是为了人民。要经常问自己：群众需要什么？我们做了什么？群众满意吗？把群众满意不满意作为检验工作的根本标准。”
讲话持续了一个半小时。结束时，全场起立，掌声经久不息。
会议结束后，杨洛没有回办公室，而是对秘书小陈说：“叫上司机，我们去下面转转。”
“书记，今天下午还有几个会……”小陈提醒。
“推迟到明天。”杨洛说，“我想再看看江华。”
黑色的公务车驶出县委大院。六月的江华，满目苍翠。车子没有走大路，而是拐进了乡间小道。
第一站，青龙镇中药材基地。
车子在田边停下。杨洛下车，走进田间。药农们正在除草，看到杨洛，纷纷围了过来。
“杨书记！”
“您怎么来了？”
“就是来看看。”杨洛蹲下身，查看一株丹参的长势，“今年长得不错。”
“多亏了技术员指导。”一位药农说，“杨书记，听说您要走了？”
杨洛愣了一下，笑道：“谁说的？”
“大家都在传，说您要调走了。”
“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杨洛拍拍他的肩膀，“不管我在不在，江华的药材产业都要好好发展下去。”
在基地转了半小时，杨洛又来到加工厂。二期工程已经封顶，工人们正在进行内部装修。
厂长匆匆赶来：“书记，您来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突击检查。”杨洛笑笑，“进度怎么样？”
“按计划，八月份设备进场，十月份试生产。”厂长说，“书记，您放心，二期一定按时投产。”
“我相信你们。”
第二站，大坪村。
村口的广场已经建成，几位老人正在树荫下下棋。看到杨洛，老人们都站了起来。
“杨书记，来坐坐！”
杨洛在石凳上坐下：“老人家，最近身体怎么样？”
“好着呢。”一位老人说，“现在看病方便了，村卫生室药也全了。”
“那就好。”
李茂才闻讯赶来，满头大汗：“书记，您怎么突然来了？”
“来看看。”杨洛起身，“村里最近怎么样？”
“都挺好。”李茂才说，“就是有几个年轻人想出去打工，我们正做工作呢。村里现在有产业，有工作，何必出去？”
杨洛在村里走着。道路干净，房屋整洁，不少人家门口停着摩托车、电动车，还有几辆小汽车。
在一户人家门口，杨洛停下脚步。这家的女主人正在院子里晒药材，看到杨洛，连忙招呼：“杨书记，进屋坐坐！”
“不进去了，就在这儿聊聊。”杨洛问，“家里现在怎么样？”
“好，好得很。”女主人脸上洋溢着笑容，“去年种药材收入四万多，儿子在加工厂上班，一个月三千多，老伴在村里当保洁员，一个月一千二。以前哪敢想这样的日子。”
“孩子呢？”
“女儿在省城读大学，学的是中药学，说毕业后要回江华工作。”女主人说，“她说江华现在发展好了，回来有前途。”
杨洛心里一暖。是啊，能吸引年轻人回来，这才是真正的振兴。
离开大坪村时，已近黄昏。夕阳把群山染成金色。
“书记，还去哪里？”司机问。
“去古驿道看看吧。”
车子在盘山公路上行驶。到达古驿道观景台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杨洛站在观景台上，看着蜿蜒的古道在暮色中延伸。远处，几处民宿亮起了灯，炊烟袅袅升起。
陈海洋不知何时也来了：“书记，您怎么在这儿？”
“来看看。你怎么也来了？”
“听说您下来了，我就赶过来了。”陈海洋站在杨洛身边，“书记，真要走了？”
杨洛沉默了片刻：“组织上还没正式通知。”
“但大家都感觉到了。”陈海洋说，“您最近在安排很多长远的工作，像是在做交接。”
晚风吹过，带着山野的清香。
“海洋，江华就交给你们了。”杨洛望着远方，“记住，发展不能停，改革不能停，为民服务不能停。”
“您放心。”陈海洋郑重地说，“您打下的基础，我们一定守住；您开创的事业，我们一定继续。”
天黑透了。星星一颗颗亮起来，在山区的夜空格外明亮。
回县城的路上，杨洛一直看着窗外。路旁的村庄亮着温暖的灯光，偶尔有狗叫声传来，更显山村的宁静。
这两年多，他走遍了江华的山山水水，认识了许多干部群众。这里有他的汗水，有他的思考，有他的牵挂。
车子驶入县城。街道两旁灯火通明，广场上音乐响起，人们在跳广场舞。这座小城，已经恢复了活力，充满了希望。
“直接回招待所吧。”杨洛对司机说。
他想一个人静静。
招待所房间里，杨洛站在窗前，看着县城的夜景。
手机响了，是妻子王柔。
“今天怎么样？”
“开了全县干部大会，又去了几个乡镇。”
“听说……你要回来了？”
“你听谁说的？”
“爷爷说的。中央组织部已经找你爷爷谈过了。”
杨洛沉默了。该来的，终究会来。
“什么时候动身？”
“等正式通知吧。”杨洛说，“还有很多事要交接。”
挂掉电话，杨洛继续站在窗前。
江华的夜，宁静而美丽。这片土地，这群人民，已经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里。
无论走到哪里，他都不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