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堆就剩下几根焦黑的柴头,火苗缩成了拳头大的一团,照得人脸忽明忽暗。营地周围那一圈黑暗,像墨汁一样稠,先前还能借着月光看见三十米外狼群的轮廓,这会儿连那些绿眼睛都隐在黑暗里,只剩偶尔晃动的幽光。
秦风背靠着石头,眼睛半眯着,耳朵却竖得笔直。他能听见——黑暗里,有爪子轻轻刨地的沙沙声,有压抑的喘息,还有狼群移动时皮毛摩擦灌木的窸窣。这些声音很轻,但落在他耳朵里,清晰得像在耳边。
独耳狼在调兵遣将。
“柱子,”秦风声音压得极低,嘴唇几乎没动,“你听左翼。”
赵铁柱侧耳听了半晌,眉头皱起来:“有三……不,四只。脚步轻,是在挪位置。”
“援朝,右翼。”
王援朝推了推眼镜,仔细分辨:“右翼……至少五只。有一只喘气声粗,像是伤了。”
秦风点头。这就对了——独耳狼把还能打的狼分到左右两翼,正前方只留它自己,加上那只受伤的做幌子。这是要三面齐攻,让他们顾此失彼。
“栓子,春生,”秦风转向两个半大小子,“你俩守后背的坡,看死了,一只耗子都不准放上来。”
“明白!”栓子攥紧了手里的柴刀,刀柄都被汗浸湿了。
“柱子,援朝,”秦风继续说,“你俩守左右翼。狼来了,别急着开枪,放近了打。柱子,你土铳里还有几发药?”
“两发。”赵铁柱舔舔干裂的嘴唇,“铁砂也不多了,省着用还能喷三次。”
“够了。”秦风从怀里掏出最后两发五六半子弹,在手里掂了掂,“我这儿就剩这两发了。咱们得一次打疼它们,打到独耳狼不敢再试。”
话音刚落,黑暗里传来一声短促的嗥叫。
不是独耳狼的声音,是另一只狼——声音尖利,带着催促的意味。
来了。
左翼的黑暗里,猛地窜出四道灰影!这回不是试探性的冲锋,是玩命的扑杀。四只狼分成两组,前两只直扑赵铁柱垒的石堆,后两只却往侧面迂回,目标是石头侧面那片灌木——黑豹守的位置。
几乎同时,右翼也动了。五只狼从三个方向扑上来,速度比左翼还快,呈扇面散开,逼得王援朝的火把不知道该戳哪边。
正前方,独耳狼终于动了。它不紧不慢地往前走了几步,停在十五米外,绿眼睛死死盯着秦风——它在等,等左右两翼牵制住火力,等秦风分神。
“柱子,左前两只归你!”秦风吼,“援朝,右前三只!剩下的交给我!”
命令下得干脆,赵铁柱和王援朝立刻执行。
赵铁柱的土铳“轰”地响了,铁砂像把大扇子喷出去,打在扑向石堆那两只狼身上。一只被打得浑身血窟窿,哀嚎着滚倒在地;另一只被打中了后腿,瘸着还想往前冲,被赵铁柱抡起土铳狠狠砸在脑袋上,狼头骨裂的脆响在夜里格外瘆人。
王援朝那边更险。他手里的火把左右挥舞,逼退了两只狼,但第三只从侧面扑上来,一口咬向他大腿。王援朝来不及躲,只能把柴刀横着一架——
“锵!”
狼牙咬在刀身上,火星子四溅。王援朝被扑得往后一仰,后背撞在石头上,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那狼还要再咬,王援朝猛地抬腿,膝盖顶在狼腹上,狼吃痛松口,他趁机一刀砍在狼肩上,刀口不深,但狼也疼得嚎叫退开。
左右两翼都缠住了。
独耳狼等的就是这一刻。
它四条腿猛地一蹬,身子像道灰色闪电,直扑秦风!速度之快,十几米的距离眨眼就到,腥臊的热气都喷到秦风脸上了。
但秦风等的也是这一刻。
他根本没管左右两翼的厮杀,眼睛一直盯着独耳狼。在独耳狼蹬腿起跳的瞬间,他手里的五六半已经抬起来了——
“砰!砰!”
连开两枪。
第一枪打向独耳狼扑击的必经之路——子弹擦着狼耳朵飞过去,惊得独耳狼在半空中猛地一扭身子。就这一扭,给了秦风开第二枪的机会。
第二枪,瞄准的是独耳狼扭身后暴露的侧腹。
“噗!”
子弹钻进去的声音闷响,血花在月光下绽开。独耳狼惨嚎一声,扑击的势头被打断,重重摔在地上,打了两个滚才爬起来,侧腹一个血窟窿往外汩汩冒血。
但它没死。
这畜生生命力顽强得吓人,挨了一枪还能站起来,绿眼睛里凶光更盛,呲着牙又要扑。
秦风没给它机会。
他扔掉打空了的五六半——子弹没了,枪就成了烧火棍。右手往腰间一抹,猎刀已经反握在手心里,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冷森森的光。
独耳狼扑上来了。
秦风不退反进,左脚往前踏半步,身子微微侧开,让过狼扑击的正面,右手猎刀顺势往前一递——
“嗤!”
刀尖从狼侧腹的伤口扎进去,手腕一拧,再往里狠狠一捅。
独耳狼的身子猛地僵住,绿眼睛里的凶光瞬间涣散。它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血沫子从嘴里涌出来,身子抽搐两下,软软地瘫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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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狼死了。
剩下的狼群顿时乱了。
左翼那两只迂回想偷袭黑豹的狼,刚钻进灌木丛,就被黑豹一口咬住脖子——狗崽子憋了半天了,这下发了狠,獠牙深深嵌进狼脖子里,任那狼怎么挣扎都不松口。另一只狼想救同伴,被黑豹一爪子拍在脸上,眼睛都挠瞎了,哀嚎着滚出灌木丛。
右翼那几只狼见状,呜咽着往后退,退到黑暗边缘,绿眼睛闪烁着,进不敢进,退又舍不得退——头狼死了,它们没了主心骨。
营地突然静下来。
只有火堆噼啪的余响,还有狼尸抽搐的声音。
赵铁柱一屁股坐在地上,土铳扔在一边,手抖得厉害。王援朝靠在石头上大口喘气,肩膀上的棉袄被撕烂了,还好没伤着骨头。栓子和春生后背的陡坡没狼上来,但俩小子也吓得够呛,腿软得站不直。
秦风拔出猎刀,在独耳狼的皮毛上擦了擦血。刀身上一道深深的血槽,血顺着槽往下滴。
他看了眼地上——左翼两只狼尸,右翼一只伤狼还在挣扎,正面独耳狼的尸体,加上灌木丛里黑豹咬死那只。这一波,狼群又折了五只。
但代价也大。
五六半子弹打光了,土铳只剩最后一发药,铁砂也不多了。人虽然没受重伤,但体力都耗得七七八八,再打一波,真未必扛得住。
黑暗里,剩下的七八只狼还在徘徊。
它们没退远,但也不敢再上了。头狼死了,狼群没了指挥,成了一盘散沙。可这些畜生饿疯了,就算散了,也不甘心空着嘴走。
火堆彻底灭了。
最后一点火星子挣扎着闪了闪,噗地熄了。
营地陷入彻底的黑暗。
只有月光,惨白惨白地照下来,照着满地狼尸,照着五个筋疲力尽的人,还有一条浑身是血的狗。
秦风把猎刀插回腰间,弯腰捡起五六半——没子弹了,但枪在手里,多少是个依仗。
“都歇着,”他说,声音哑得厉害,“狼不敢再上了。但别睡死,耳朵竖着。”
没人应声。
所有人都瘫在地上,连喘气都嫌累。
夜还深。
风还在刮。
但这一仗,算是暂时熬过去了。
剩下的,就看天亮前,那些饿狼还有没有胆子,再来赌一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