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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 扫帚插土那刻,地底传来哭声(1 / 1)

天光熹微,影冢后山的空气里还残留着昨夜雷暴般的震荡馀波,混杂着泥土与草木的腥气,让每一个吸入这空气的人都心头发紧。

林闲被派来清理塌方的碎石,这是宗门杂役最苦最累的活。

他手中那把扫帚的竹丝早已磨秃,对付寻常尘土尚可,面对这些犬牙交错的乱石,简直如同以卵击石。

“咔!”

扫帚头又一次死死卡在了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中。

林闲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与他平日温顺截然不同的烦躁,他象是被彻底激怒了,双手紧握着扫帚柄,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将帚尾朝着那道地缝猛力一捅!

“咚!”

一声闷响自地底深处传来,竹制的扫帚柄在他掌心剧烈震颤。

没人看见,就在这震动的一刹那,一缕细若游丝、色泽混沌的火焰顺着竹柄的天然纹理,如灵蛇般悄无声息地钻入地下,精准地触碰在了一层肉眼不可见的古老禁制之上。

嗡——

大地活了过来。

整片山坡开始发出低沉而连绵的呜咽,那声音不似风啸,更非兽吼,倒象是成千上万个被堵住嘴的人在地下绝望地哭泣,悲鸣穿透厚重的岩层,直抵人心最深处的恐惧。

一道鬼魅般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林闲身后,周身缭绕的黑雾仿佛能吞噬光线。

影冢守沙哑的嗓音如同两块墓碑在摩擦:“莫再捅了那是‘断忆棺’醒了。”

林闲象是被吓傻了,身体一僵,缓缓回头,脸上写满了杂役弟子应有的茫然与恐惧。

影冢守却没有看他,他那双藏在兜帽阴影下的眼睛,死死盯着那道不断逸散出悲鸣的地缝,语气中带着一丝罕见的凝重:“百年前,宗门与万魔窟立下密约,影冢便是那契约的‘锁’。凡宗门内战死,却又知晓了不该知道的内幕者,其魂魄皆会被强行剥离,封入这口‘断忆棺’中,强制斩去最后一缕执念,让他们带着空白与虚无,彻底消散。”

他的话语在呜咽的背景音中显得格外阴森。

这口棺,不是为了安息,而是为了抹杀。

与此同时,影冢地脉的另一处节点,一团浓郁的鬼气正狂喜地翻腾。

夺舍鬼将感受着那从地底传来的、封印松动的微弱共鸣,几乎要仰天长啸。

“天助我也!天助我也!这断忆棺的封印竟然自己出了岔子!”他贪婪地舔了舔嘴唇,眼中闪铄着疯狂的光芒,“只要设法放出这些被斩断记忆的无主之魂,他们对生前之事的怨恨与迷茫,必将引来专司缉捕游魂的拘魂使!届时,阴阳秩序大乱,影冢这道碍眼的‘锁’,必将在拘魂使的铁链下化为齑粉!”

当夜,月色如霜。

鬼将潜行至一处地脉交汇的隐秘之地,他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

随着咒语的催动,他脚下的影子竟被硬生生撕裂下一块,那断影在地上蠕动、挣扎,最终化作一滩漆黑的液体,渗入泥土。

“以我断影为祭,万蚁听我号令,开引魂之门!”

话音刚落,周遭地面上,无数蚂蚁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操控,开始迅速集结,它们放弃了原本的轨迹,排成一列列、一圈圈,竟在短短片刻间,构成了一副复杂而诡异的符文阵法。

阵法中央,丝丝缕缕的阴气正从地下被牵引而出。

就在这时,一阵略显笨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林闲端着一个破了口的旧碗,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偶然”路过此地。

他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周围的异样,只是一脚踩空,身子一歪,正好踢向那蚂蚁组成的符文阵。

“哎哟!”

蚁群瞬间大乱,那即将成型的引魂阵被他这一脚破坏得干干净净。

林闲“手忙脚乱”地稳住身形,手中的破碗却“不慎”脱手飞出,啪地一声摔在地上。

碗没碎,但碗里剩下的半口残水泼洒出来,恰好形成一小片薄薄的水镜。

就是这一瞥,林闲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清澈的水面倒映出的,并非天上的月色,而是一副来自地底深处的骇人景象:一口通体漆黑的巨大石棺,正悬浮在翻滚的地下岩浆之上,无数锁链从四壁延伸而出,将它牢牢捆缚。

更让他心胆俱裂的是,那棺木的表面,竟浮现出成千上万张痛苦挣扎的面孔,他们双目圆睁,嘴巴大张,象是在发出无声的呐喊,每一个表情都凝固着临死前最极致的恐惧与不甘。

而在那无数面孔之中,有几张脸,竟是如此的熟悉!

林闲的心脏象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那几张脸,正是十年前,在那场被宗门定义为“妖兽暴动”的惨案中,他亲手为之合上双眼的同门师兄!

他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恢复了平日的浑浊与憨厚。

他捡起破碗,嘟囔着“真倒楣”,一瘸一拐地消失在夜色中。

后半夜,万籁俱寂。

一道黑影如狸猫般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后山塌方处。

林闲面无表情地找到白天那个地缝,将那把破扫帚重新插了回去,位置、角度,分毫不差。

这一次,他没有用蛮力,而是将手掌轻轻贴在竹柄上。

一缕混沌源焰再次顺着竹柄注入地下,但这次的火焰却不再是单纯的试探,它开始以一种极其微妙的频率震动起来,不快不慢,不强不弱,完美地仿真着一种古老的共鸣节奏——“守诺频率”。

这是当年立下密约时,双方用以沟通、验证的信火频率。

地底深处,正率领十名影兵,围绕着断忆棺静立的影冢守猛然睁开了眼。

他感受到了这股熟悉的频率,那不是攻击,而是一种“询问”,一种基于古老契约的“唤醒”。

“结阵!以吾等执念,镇压遗忘咒印,为‘真相’开一线天光!”

十名影兵与影冢守同时低喝,他们身上散发出浓烈的执念之力,化作一道道无形的枷锁,强行对抗着棺木上那股抹杀一切的遗忘咒印。

片刻之后,在两种力量的对冲下,那口坚不可摧的断忆棺,棺盖竟发出“嘎吱”一声,微微开启了一道几乎无法察觉的缝隙。

一道凝练到极致的记忆流光,如利箭般从那缝隙中冲天而起,挣脱了地底的束缚,瞬间投影在了寂静的夜空之上!

画面中,一位平日里道貌岸然的宗门长老,正站在一座巨大的溶炉前。

他的脚下,躺着一名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年轻弟子。

那名弟子

长老的脸上没有丝毫怜悯,他一脚将那名重伤的弟子踹向下方翻滚的炽热熔岩,冰冷的声音在夜空中回响,清淅地传入了影冢每一个角落:

“功不抵过?不,是你知道了不该知的事。”

画面一闪而逝,夜空重归黑暗,但那句冰冷的话语,却如同魔咒,久久不散。

第二日,影冢深处,常年不见天日的记事阁内,一名身着素衣、面容悲戚的女子——哭棺婢,在厚重的《守灵簿》上,用蘸饱了墨的笔,写下了新的一行字:

“七月廿三,地哭三声,有魂不得安。”

而在影冢最不起眼的伙房墙角,林闲依旧是那个毫不起眼的杂役弟子,正蹲在地上,面无表情地啃着干硬的馍。

在他的视线中,那只破碗的碗底,正悄然浮现出一行新的金色小字:

【检测到宿主唤醒被掩埋之忆,支线任务‘逝者的呐喊’完成度提升。】

【解锁新称号——断忆归真:你从不追问真相,但真相记得你。】

林闲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只是啃完了最后一口馍,将破碗收好,然后象往常一样,走向了堆积如山的碗碟。

夜幕再次降临,记事阁内的油灯被风吹得摇曳不定。

哭棺婢合上了厚重的《守灵簿》,目光却久久停留在书页上。

那一句“有魂不得安”,在她的眼中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昨夜那一声声来自地底的悲鸣,那一道划破夜空的记忆,那个被推入溶炉的年轻面孔,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们是谁?他们叫什么名字?他们为何而死?

《守灵簿》上只有冰冷的日期和事件,却没有一个属于他们的姓名。

她沉默地站起身,走到另一张书案前,那里放着一沓崭新的、用来书写灵位牌的空白木牌。

她拿起一块,摩挲着上面光滑的纹理,眼中那化不开的悲泯,渐渐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所取代。

她蘸饱了浓墨,提起笔,悬于那块空白的姓名牌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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