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和县尉正说著话,城外的匈奴营地突然安静下来,所有喧哗声、叫骂声都消失了。
周县令疑惑地探出头,只见匈奴士兵们全都望向南方,一个个张大嘴巴,眼神呆滞。
他也顺着望去,然后,自己也呆住了。
因为,南方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条黑线。
那黑线迅速变宽、变长,化作滚滚洪流。
马蹄声如闷雷般由远及近,大地都在微微震颤。
最先看清的是旗帜。
旗帜下方,是成排成列的骑兵,人人双马,甲胄鲜明,长矛如林。
军队行进的速度极快,却整齐得可怕,数千人如同一个整体,沉默地压向临汾县城。
没有粮车,没有辎重队,也没有民夫。
只有骑兵,无穷无尽的骑兵。
“这这是”周县令声音发颤。
城外的匈奴营地,此刻鸦雀无声。
刚才还叫嚷着要自己抢粮的匈奴士兵,一个个缩著脖子,下意识地往后退。
他们看看自己身上破破烂烂的皮袄,再看看远处那些汉军骑兵锃亮的铠甲和兵器;看看自己瘦骨嶙峋的战马,再看看汉军一人双马、膘肥体壮的高头大马。
差距太大了。
于夫罗从最大的那顶帐篷里快步走出,身后跟着几名千夫长。
他看到军容整肃的朝廷大军的一瞬间,瞳孔猛缩,心头巨震,立即低喝道:“都退回去,收起兵器,谁敢闹事,我先砍了他!”
匈奴士兵们慌忙退回营地,再没人敢说自行抢粮的话。
汉军前锋在距离匈奴营地三百步外停下。
中军处,吕布勒住赤兔马,看向远处的匈奴营地,又看了看紧闭的城门。
“成廉。”
“末将在!”
“你去城门处传令,让县令开门。告诉他,我是大将军吕布,奉汉天子诏北上讨胡,要进城休整片刻。”
“诺!”
成廉带着十名亲兵策马奔向城门。
不多时,城门缓缓打开,吊桥放下,周县令带着县尉、主簿等一众官吏小跑着迎出来,跪在道旁。微趣晓税网 免沸粤黩
吕布这才策马上前。
张辽、高顺、马超、徐晃等将领紧随其后。
路过匈奴营地时,吕布目光扫过。
那些匈奴士兵纷纷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营地破败,士兵面黄肌瘦,战马也瘦得肋骨可见。
“让他们首领来见我。”吕布吩咐道。
很快,于夫罗带着数名军官快步走来。
离著还有十步远,于夫罗就单膝跪地,以手抚胸——这是匈奴人见单于的大礼。
“南匈奴于夫罗拜见大将军!”
他身后的军官也跟着跪下。
吕布没有下马,坐在马背上俯视着他:“起来吧。”
“谢大将军!”于夫罗起身,却仍微微躬身,姿态放得极低,“末将接到朝廷诏令,感激涕零。朝廷承认末将单于之位,授使匈奴中郎将,此恩如山。末将必率部北上,剿灭去卑叛军,以报朝廷大恩!”
他说的是汉语,虽然带着口音,但很流利。
吕布点点头:“你有此心,很好。不过我要提醒你——既然归顺汉庭,便是汉民。朝廷将划美稷县给你们世代居住,你们便要与汉民和睦相处,学习汉地文化风俗。若再敢背叛,劫掠汉境”
他顿了顿,声音转冷:“我必亲率大军,踏平南匈奴,人畜不留。”
这话说得平淡,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于夫罗浑身一颤,连忙再次跪下:“末将不敢!末将发誓,此生绝不背叛汉庭!若有违誓,天诛地灭!”
他身后的几名匈奴军官也纷纷发誓。
吕布这才语气稍缓:“起来吧。你们营地怎么回事?士兵为何喧哗?”
于夫罗面露难色,苦笑道:“回大将军,末将所部流浪多年,粮草匮乏。此次北上,只能靠沿途城镇支援一些粮饷用作北伐。行到此处,临汾县令只给了少量粮食劳军,兄弟们饿著肚子,难免有些怨言。不过末将已经弹压住了,并未造成混乱!”
吕布看了看那些面黄肌瘦的匈奴士兵,又看了看他们破旧的衣甲,心中了然。
“带我去你营中看看。”
“这,营地简陋,恐污了大将军眼”
“带路。”
于夫罗不敢再推辞,连忙在前引路。
吕布带着张辽、成廉等十余名亲兵进入匈奴营地。
所过之处,匈奴士兵纷纷跪倒,头都不敢抬。
营地确实简陋,帐篷破旧,很多还漏风;火堆上的瓦罐里煮著稀粥,清汤寡水,几乎看不见米粒;士兵们穿的皮袄又薄又破,很多人连鞋子都没有,用破布裹脚穿着草鞋将就;战马瘦弱,有些连站立都吃力。
兵器同样惨不忍睹——弯刀锈迹斑斑,箭头是骨制的,弓弦松弛。
整个营地三千人,有皮甲的仅仅几百人,仅有高级将官才有铁甲穿戴。
于夫罗脸色通红,既是羞愧,也是无奈:“大将军见笑了,我们在汉地流浪数年,粮草军需全靠向各地太守县令借讨,实在难以维持。”
吕布没有说话,继续往前走。
走到营地中央的空地时,他停下脚步。
“把你的人都召集到这里。”
于夫罗一愣,但不敢多问,连忙让亲兵去传令。
很快,三千匈奴士兵聚集到空地上,黑压压一片。
他们忐忑不安地看着吕布,不知道这位多年前就在北方边塞威名赫赫的温侯要做什么。
吕布骑在赤兔马上,目光扫过全场,缓缓开口。
他说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我是吕布,大汉大将军、录尚书事、温侯。”
“朝廷已经正式任命于夫罗为南匈奴单于、使匈奴中郎将。从今日起,你们不再是流浪的匈奴流民,而是大汉的臣民,是朝廷承认的南匈奴王庭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