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岭大捷的战报与岩獠那颗死不瞑目的狰狞首级,被快马送至镇南关,悬挂于辕门示众,与先前那三颗叛徒头颅并列。关内士气大振,蛮兵不过尔尔的论调开始悄然流传。然而,帅帐内的白起,脸上却无半分喜色。
他盯着沙盘上代表百越联军主力的黑色标志,以及更南处那片被特意标注、瘴气弥漫的未知区域。岩獠败亡,先锋受挫,固然可喜,但这也意味着,蚩骨与那黑袍人接下来的反扑,必将更加疯狂与狡诈。十万蛮兵主力未损,且得黑袍人暗中资助,绝非易与之辈。南疆的山林、毒瘴、以及那诡秘莫测的巫术,依然是巨大的威胁。
“李将军所部现位于何处?伤亡情况如何?”白起问向刚刚从前线返回的传令校尉。
“回大帅,李将军已率部撤回‘落鹰涧’大营休整。阵亡二百七十三人,重伤四百一十五人,轻伤千余。伤亡多是在撤退时,遭遇蛮兵零星反扑及林中毒虫所致。李将军已命人妥善处置伤员,并加强了营寨防御。”
白起点头。李存孝虽然勇猛,但并非一味莽撞,知道进退。这点伤亡在预期之内。“传令嘉奖李存孝所部,犒赏酒肉。另,命其部继续休整,派出小股精锐,扩大侦察范围,尤其要查明蛮兵主力最新动向,以及那三个随军巫师的下落。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诺!”
校尉退下后,白起独自站在沙盘前,陷入了长久的沉思。手指无意识地在沙盘边缘敲击,发出单调而规律的轻响。他的思绪飘向了更远的地方——不是眼前的南疆,而是那即将到来的更加惨烈、更加宏大的战争图景。
一幕幕血与火的画面在他脑海中闪现,那不是回忆,而是一种烙印在灵魂深处的本能。尸山血海,哀鸿遍野,城池化为焦土,国家灰飞烟灭。他并非嗜杀,而是深信唯有最彻底的毁灭,方能换来最久远的和平。战争于他而言,是一门艺术,一门以毁灭为笔、以生命为墨、以山河为卷的残酷艺术。他的道,便是这“杀伐之道”,是极致的毁灭中孕育新生的法则!
一丝丝常人无法察觉的、凝练到极致的血色煞气,开始在他周身缓缓浮现、流转。那不是李存孝那种外放的、狂暴的气血狼烟,而是内敛的、冰冷的、蕴含着无尽死亡与毁灭意志的奇异能量。这煞气与他天罡大宗师巅峰的修为结合,隐隐引动了冥冥中某种与战争、杀戮、死亡相关的天地法则。
他的气息,开始变得晦涩、沉重,仿佛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内部涌动着毁天灭地的力量,表面却异常平静。
帅帐内,温度似乎都下降了几分,烛火不安地摇曳著。
远在帝都皇宫深处,正在借助山河社稷图感知国运气脉的玄夜,忽然心有所感,眉心的紫金帝玺虚影微微一动。他“看”向了南方,并非用眼睛,而是通过那与大玄国运紧密相连的山河社稷图,以及自身帝道领域对疆域内强大气机的天然感应。
在他的感知中,代表着镇南关方向的那片区域,一股极其隐晦、却又无比纯粹可怕的“杀戮”与“战争”法则气息,正在缓缓凝聚、攀升,如同沉睡的凶兽睁开了眼睛,即将挣脱最后的束缚!
“这是白起?”玄夜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了然与期待。他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这位历史上的“杀神”,终于触摸到了独属于他的圣境门槛!不是简单的力量积累,而是以其对战争与杀戮的极致理解,引动天地间的相应法则,要凝聚出独一无二的“杀伐圣域”!
这并非系统直接赋予,而是白起自身积累与感悟在战场压力下的水到渠成。但也正因为此,一旦突破,其战力绝非寻常初入武圣者可比!
“系统,”玄夜在心中问道,“白起若突破,其修为反馈,是否依旧有效?”
【回宿主:召唤人物依靠自身领悟突破境界,系统仍将根据其突破后的实力等级与对宿主的忠诚度,提供相应比例的修为反馈。因白起为重要核心召唤人物,且此次突破意义特殊,预计反馈将较为丰厚。】
玄夜嘴角微扬。这倒是意外之喜。白起突破,南疆战局将获一决定性砝码,而自己也能获得反馈,可谓一举两得。
他不再打扰,只是默默通过山河社稷图关注著镇南关方向那股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凌厉的气息波动。同时,他自身也悄然运转帝皇经,调整状态,准备接收那份即将到来的、源自“杀伐之道”的特殊反馈。这反馈或许能让他对“毁灭”与“新生”的帝道真意,有更深一层的领悟。
镇南关,白起帅帐。
时间一点点流逝,从午后到黄昏,再到夜幕降临。白起始终站在沙盘前,一动不动,如同化作了一尊雕塑。他周身那血色的煞气已然浓郁到肉眼可见,化作淡淡的血雾缭绕,却又被他死死约束在周身三尺之内,不曾外泄半分。
帐外的亲兵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下意识地远离了帅帐,只觉得心头莫名沉甸甸的,仿佛有巨石压着,呼吸都有些不畅。
白起的意识,此刻正沉浸在一个奇异的状态中。他仿佛置身于一个由无数战场碎片拼接而成的血色世界。这里没有声音,只有无声的厮杀、倒塌、毁灭。他看到了无数种战争的形态:正面的冲锋,侧翼的迂回,后方的奇袭,水攻,火攻,围城,野战也看到了战争带来的无数种结果:胜利的欢呼,失败的悲鸣,城池的繁荣与荒芜,文明的兴起与覆灭。
在这无穷的毁灭图景中,他捕捉到了一丝亘古长存、冰冷无情却又蕴含着某种“秩序”的法则轨迹——战争,是文明的清道夫,是新旧交替的催化剂,是资源再分配最极端也是最有效的方式。它带来死亡与破坏,却也孕育着重生与变革。毁灭的尽头,往往连接着新生。
“吾道为杀伐。”白起于心灵深处,发出了无声的宣告。
“杀,为破旧。”
“伐,为立新。”
“吾之圣域,当为——修罗场!”
随着这声宣告,他体内积蓄到顶点的煞气、真元、精神力,以及那刚刚捕捉到的战争与杀戮法则碎片,轰然合一!
“轰——!!”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但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死寂却又蕴含着无边杀伐意志的恐怖威压,以帅帐为中心,瞬间扫过整个镇南关,甚至向着关外山林蔓延了数十里!
关内,所有将士,无论修为高低,在这一刻都感到心脏骤停,血液仿佛凝固,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对战争与死亡最本能的恐惧扼住了他们的咽喉!战马惊恐嘶鸣,瘫软在地。飞鸟绝迹,虫豸噤声。
李存孝正在营中擦拭他的禹王槊,猛地抬头望向帅帐方向,眼中爆发出骇然与兴奋交织的光芒:“老白你他娘的成了?!”同为武圣,他更能清晰感受到那股威压中蕴含的、与他自身勇烈霸道截然不同的、另一种极致的战争法则力量——那是属于统帅的、属于“军神”的、以杀止杀的圣道!
距离镇南关百里外的山林中,正在追踪黑袍人蛛丝马迹的曹正淳,也骤然停下脚步,阴柔的脸上满是凝重,望向北方的夜空:“这股煞气冰冷无情,却又法度森严是白起?!他竟然先一步找到自己的路了?”
而在断魂谷百越联军大营,那神秘黑袍人原本正闭目打坐,此刻也猛地睁开双眼,兜帽阴影下的两点幽光剧烈闪烁了一下,语气首次带上了明显的惊疑:“武圣气息?还是如此特异的杀戮法则大玄军中,竟有如此人物?看来,计划需加快了”
镇南关帅帐内。
血雾缓缓收敛,融入白起体内。他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眸子,依旧平静无波,却仿佛映照着万古不化的血海与尸山,深邃得令人不敢直视。他身上的气息,已然截然不同。不再是天罡大宗师的范畴,而是踏入了另一个层次——武道圣人!而且,因其圣域的特殊性,刚一突破,其稳固程度与法则掌握,便直逼武圣初期巅峰!
他心念微动,一个无形的、半径约十丈的淡血色领域以其为中心展开。领域之内,空气粘稠如血,光线暗淡,隐隐有金戈铁马、喊杀震天的幻听,任何身处其中的敌人,其战意、士气、乃至力量运转都会受到无形的压制与侵蚀,仿佛置身于永恒的战场绝境。而己方士卒,若能适应,则会被激发更强的战斗本能与协同性。
这便是他的圣域雏形——修罗场!
与此同时。
帝都,观星台上。
玄夜周身紫金帝气骤然升腾!他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极其精纯、冰冷、却又蕴含着奇异“秩序”感的磅礴能量,自冥冥中跨越空间,注入他的体内!这能量中,不仅包含真元修为的增长,更带着一丝白起对“战争”、“杀戮”、“毁灭与新生”法则的独特感悟碎片!
“系统提示:核心召唤人物白起,成功突破至武道圣人(武圣)初期巅峰,凝聚特殊圣域‘修罗场’。触发高额修为反馈!召唤人物李诉(天罡大宗师)修为反馈!”
【反馈开始】
【帝道领域获得滋养,范围扩展至方圆五十里,稳固性大增,对武圣中期领域压制效果增强,对战场杀伐之气亲和度提升。】
【获得特殊法则感悟碎片:‘战争秩序’(残缺),对大规模战局推演、士气掌控、战争潜力评估能力小幅提升。】
【大玄国运受核心战力突破影响,小幅增长,军队整体士气与韧性获得隐性加持。】
暖流奔腾,法则交融!玄夜的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升、稳固,最终稳稳停在了武圣中期!而且因吸收了白起那独特的“战争秩序”感悟,他的帝道领域仿佛被注入了一股铁血肃杀之气,变得更加凝实、更具侵略性!如果说之前的帝道领域是统御山河的堂皇威严,此刻则多了一份征伐四方、开疆拓土的凌厉锋芒!
他缓缓收功,眸中紫金光芒内敛,却更显深邃浩瀚。武圣中期!距离他突破武圣,才过去多久?这般速度,传出去足以吓傻天下人。
“白起做得不错。”玄夜望向南疆,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南疆有白起、李存孝两位武圣坐镇,更有即将抵达的奇才李诉,大局已定。他现在更感兴趣的,是那个藏在百越背后的黑袍人,及其口中的“主上”。
“传令南疆,白起晋升武圣,加封‘武安君’,总领南征一切军务,有临机专断之权。令其与李存孝、曹正淳紧密配合,务必在三个月内,平定百越,擒杀蚩骨,揪出黑袍人及其背后主使!”
命令迅速通过特殊渠道传出。
镇南关,帅帐。
刚刚突破的白起,接到了玄夜的嘉奖与授权。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对着帝都方向,微微躬身一礼。
“武安君呵。”他低语一声,目光重新投向沙盘,那平静无波的眼眸深处,却仿佛有尸山血海在沉浮,“百越黑袍人便让本君的‘修罗场’,从你们开始,真正名扬此界吧。”
他走出帅帐,夜幕下的镇南关寂静无声,但所有将士看向他的目光,都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敬畏与狂热。他们虽不知具体,却能感受到,他们的统帅,已然不同!
白起望向关外漆黑的群山,那里,隐藏着敌人,也隐藏着他验证索尼量的战场。
“传令全军,休整结束。明日拂晓,按第二套方案,分批出关。目标——”他抬起手,指向沙盘上断魂谷的方向,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犁庭扫穴,直捣黄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