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持续了一夜的暴雨终于停歇，天空却依旧阴沉如铅，仿佛承载着太多的血腥与杀孽，不愿放晴。湿漉漉的青龙石铺就的御道反射著惨淡的天光，空气中弥漫着雨水冲刷后的清新，却又隐隐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味，令那些早早候在宫门外等待早朝的官员们，心头莫名地压抑和不安。
尤其是当一些消息灵通之辈，隐约听闻昨夜漕帮总舵、震远镖局乃至青云宗驻地似乎都发生了极大的变故，甚至有兵甲调动和惨叫声传出时，这种不安便愈发强烈。
“吱呀——”
沉重的宫门缓缓开启，百官整理衣冠，按品秩鱼贯而入，走向那象征著帝国权力核心的玄极殿。
殿内，金碧辉煌，肃穆庄严。御座之上，玄夜已然端坐，他今日未著戎装，而是一袭玄黑底绣金线龙纹的常服，更衬得面容冷峻，眸光深邃如寒潭。他仅仅是坐在那里，一股无形的威压便笼罩了整个大殿，令所有步入殿中的官员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不敢直视。
曹正淳依旧如同一个灰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侍立在御座之侧稍后的位置，低眉顺眼，仿佛昨夜那个辣手无情、镇压四方的杀神与他毫无关系。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万岁之声，似乎比往日更多了几分颤抖与谨慎。
“众卿平身。”玄夜的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
例行政务奏报开始，几位大臣出列，禀报了一些关于秋粮征收、河道修缮等事宜。玄夜处理得很快，批示果断，条理清晰，与往日并无不同。然而，越是这种“正常”，越让某些人心底发毛。
终于，在一段略显冗长的关于南方某郡水利拨款的讨论后，玄夜轻轻抬了抬手，殿内立刻安静下来。
他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垂首而立的百官，最终，落在了文官队列前排，那个一直眼观鼻、鼻观心，仿佛老僧入定般的紫袍老者身上。
“周侍郎。”玄夜淡淡开口。
礼部侍郎周文正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连忙出列，躬身道：“老臣在。”
“朕听闻，爱卿府上昨夜似乎不太平静？”玄夜的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只是在闲聊家常。
周文正额角瞬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他强自镇定，声音却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沙哑：“回…回陛下，老臣不知陛下所指何事？昨夜暴雨，府中一切安好，并无”
“哦？一切安好？”玄夜打断了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为何，朕的东厂，昨夜在你府中，‘请’走了三十七口人？莫非是请错了？”
轰！
此言一出，如同惊雷炸响在玄极殿！
虽然早有猜测，但当皇帝亲口证实，并且点明是“东厂”动手，甚至精确到了“三十七口”这个数字时，满朝文武无不骇然变色！一些与周家或有往来，或自身屁股不干净的官员，更是脸色惨白，双腿发软。
周文正如遭雷击，猛地抬头，脸上已无半点血色，眼中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难以置信。他张了张嘴，还想辩解什么：“陛下！冤枉！老臣对陛下忠心耿耿，绝无”
“忠心耿耿？”玄夜再次打断，声音陡然转厉，如同出鞘的利剑，冰寒刺骨，“勾结江湖逆党，密谋作乱，意图在帝都兴风作浪，这就是你的忠心？！”
他猛地将一份密折摔在御案之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震慑人心。
“漕帮李魁，已然伏诛！”
“震远镖局雷震，负隅顽抗，已被格杀！”
“青云宗柳玄风及其党羽，束手就擒！”
“还有你，周文正！你周家参与密谋，证据确凿！你还有何话说？！”
每一句话，都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周文正和所有心怀鬼胎的官员心上。李魁死了？雷震死了？连青云宗的柳玄风长老都被抓了？！这这怎么可能？！东厂的动作竟然如此迅猛酷烈？！皇帝的手段竟然如此狠绝果断？！
周文正彻底崩溃了，“扑通”一声瘫软在地，涕泪横流，磕头如捣蒜：“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老臣一时糊涂，受了那柳玄风的蛊惑老臣知罪！求陛下开恩，饶我周家满门性命啊！”
他的哀嚎求饶，在寂静的大殿中显得格外刺耳。
玄夜冷漠地看着他，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帝王的无情：“现在知罪？晚了。”
他目光转向曹正淳。
曹正淳立刻会意，上前一步，尖声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礼部侍郎周文正，世受国恩，不思报效，反勾结逆党，图谋不轨，罪证确凿，天地不容！著，革去一切官职，抄没家产，周氏一族，满门抄斩，以儆效尤！钦此！”
“不——！！！”周文正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状若疯魔，“昏君！你残暴不仁，屠戮忠良！你不得好”
“放肆！”
曹正淳眼中寒光一闪，未等他说出那句大逆不道之言，身形微动，众人只觉眼前一花，曹正淳已出现在周文正身前，一指点出。
周文正的声音戛然而止，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软倒在地，口鼻溢血，眼神涣散，已然气绝身亡。
曹正淳掏出手帕，擦了擦手指，仿佛沾上了什么脏东西，然后退回原位，再次低眉顺眼，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苍蝇。
整个玄极殿，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官员都低垂著头，大气不敢出，冷汗浸湿了他们的朝服。他们真切地感受到了这位年轻皇帝的铁血手腕和深不可测的底蕴。东厂督主曹正淳的实力，更是让他们心惊胆战。地煞宗师巅峰的周文正，竟然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被瞬杀！
玄夜缓缓站起身，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扫过下方每一个臣子的头顶。
“朕，登基未久，或许有人觉得朕年轻，可欺。”
“朕，今日便告诉你们。”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绝对威严，如同九天雷霆，回荡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
“这大玄的天，是朕的天！这大玄的法，是朕的法！”
“顺朕者，荣华富贵，与国同休。”
“逆朕者，九族尽诛，鸡犬不留！”
“勿谓言之不预也！”
“退朝！”
说完，玄夜不再看任何人，拂袖转身，径直离开了玄极殿。
直到那玄黑色的身影消失在屏风之后许久，殿内的百官才仿佛从一场噩梦中惊醒，一个个脸色苍白，相互对视，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尽的恐惧与敬畏。
一些原本还有些别样心思的权贵重臣，此刻也彻底熄了那些不该有的念头。
他们知道，从今天起，这大玄帝国的朝堂，将真正只回荡一个声音——皇帝玄夜的声音！而任何敢于挑战这个声音的人，下场只会比周文正、李魁、雷震他们，更加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