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颗异星在夜空中悬挂了整整一夜。
天亮时，它们没有消失，反而更加清晰。九种颜色——赤、橙、黄、绿、青、蓝、紫、黑、白——组成一个诡异的圆环，中央的暗红色星体像一只冷漠的眼睛，俯视着大地。
帝都炸锅了。
百姓们挤在街道上，指着天空议论纷纷，恐慌像瘟疫一样蔓延。有人说这是天罚，有人说这是祥瑞，更多的人什么都不说，只是跪在地上祈祷。
皇宫钟声长鸣，连敲九响——这是最高级别的紧急信号。
陆尘带着苏小婉赶到皇宫时，大殿里已经挤满了人。皇帝坐在龙椅上，脸色凝重。秦武、赵千山等重臣都在，还有各大宗门的代表，个个神色不安。
“陆先生，你可算来了。”皇帝看到陆尘，明显松了口气，“这九星……究竟是何征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陆尘身上。
陆尘走到殿中央，抬头看向殿外天空中的九星。他能感觉到，每一颗星都散发出不同的规则波动，对应着九个不同的世界。
“这是九界星图。”他朗声说，声音传遍大殿，“意味着九大世界之间的屏障正在减弱。最迟三个月，屏障会彻底消失，届时九个世界将短暂连通。”
殿内一片哗然。
“世界连通？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会有其他世界的人过来？”
陆尘抬手，示意安静：“不仅是人，还有别的。九个世界规则不同，一旦连通，会产生规则碰撞。灵气、魔力、科技法则……所有力量体系都会互相干扰，甚至互相吞噬。”
他顿了顿，说出更残酷的真相：“而噬光之暗，就会趁着九界混乱之时，同时吞噬九个世界，完成最后的升维。”
死寂。
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三个月……”皇帝喃喃道，“只有三个月了？”
“可能更短。”陆尘说，“九界星图出现，说明屏障已经开始崩解。具体时间取决于九个世界的稳定程度。我们越乱，崩解得越快。”
秦武沉声问：“可有应对之法？”
“有。”陆尘看向众人，“九界联盟必须立刻成立。我们需要和其他八个世界建立联系，统一应对。否则各自为战，只会被各个击破。”
“怎么联系？”赵千山皱眉，“我们连其他世界在哪都不知道。”
“我知道。”陆尘取出那枚守墓人令牌，“这是太祖留下的信物，可以联络其他世界的守墓人传承者。另外，scp基金会也会协助我们。”
就在这时，苏小婉忽然轻哼一声。
她手腕上的圣痕，不知何时亮了起来。金绿色的纹路中，那道沙漏图案再次浮现，一闪一闪，像是在呼应着什么。
“小婉，怎么了？”陆尘扶住她。
“我……我感觉到……”苏小婉脸色发白，指向天空中的九星，“那颗白色的星……在呼唤我……”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九星之中，确实有一颗纯白色的，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与其他八颗相比，这颗星显得格外安静、圣洁。
陆尘瞳孔微缩。
白色……在九界记载中，白色对应的是“圣光世界”，那是上古守护者联盟的起源地，也是圣痕传承的源头。
难道苏小婉的圣痕，与圣光世界有关？
“陆先生，”皇帝忽然开口，“朕有一个问题。”
“陛下请问。”
“如果九界连通，帝国……会怎么样？”
这个问题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陆尘沉默片刻，诚实回答：“我不知道。可能是融合，可能是吞噬，也可能是……毁灭。”
大殿里响起倒吸冷气的声音。
“但是，”陆尘话锋一转，“如果我们主动出击，整合九界力量，就有机会创造新的秩序。一个融合九界精华，而非互相毁灭的秩序。”
皇帝盯着陆尘看了很久，最终拍案而起：“好！朕信你！从今日起，帝国所有资源，任你调用！朕只有一个要求——保住这方世界，保住朕的子民！”
“臣，定当竭尽全力。”
离开皇宫时，已是正午。
九颗星在白天依然清晰可见，像是烙在了天幕上。街道上的百姓少了许多，但恐慌的气氛更浓了。不时有马车疾驰而过，载着收拾细软准备逃难的富户。
“师兄，你的时间诅咒……”苏小婉忽然说。
陆尘脚步一顿。
刚才在殿上，他一直强忍着。时间诅咒正在发作，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在快速流逝，又在某个瞬间倒流回来。这种混乱感让他头晕目眩，但他不能表现出来。
“我没事。”他说。
“你骗人。”苏小婉拉住他，掀开他鬓角的头发——那里又多了一缕白发，“你明明在加速衰老。”
陆尘苦笑：“只是暂时的。等找到解决方法就好了。”
“什么方法？”
“需要去一个地方。”陆尘看向西北方向，“时间之墟。那是九大世界的时间规则交汇处，传说那里有‘时间本源’，可以修复一切时间异常。”
“我跟你去。”
“不行。”陆尘摇头，“时间之墟比维度裂隙更危险。而且帝都这边需要有人坐镇，你和墨文、铁山必须留下。”
“可是……”
“小婉，听我说。”陆尘按住她的肩膀，“你现在有圣痕，有概念稳定剂，能压制时间诅咒。但我没有。如果不解决这个问题，三个月后的决战，我可能连一半实力都发挥不出来。”
苏小婉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知道师兄说得对，但她害怕。害怕这一别，又是永别。
“我答应你，一定会回来。”陆尘擦掉她的眼泪，“而且这次，我会带一个人一起去。”
“谁？”
“九儿。”
话音刚落，一个小小的身影从街角蹦出来，扑进陆尘怀里。
“爸爸！你叫我？”
正是那个从归墟带回来的婴儿，现在已经长成三四岁女童模样的九儿。她眨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陆尘：“爸爸要去好玩的地方吗？带我带我！”
陆尘抱起九儿，对苏小婉说：“九儿是世界意识化身，对规则波动最敏感。有她在，能找到时间之墟的准确位置，也能帮我稳定时间诅咒。”
苏小婉看着九儿，终于点头：“那……你们要小心。”
“会的。”
回到天坛营地，陆尘立刻开始准备。
时间之墟位于九界夹缝中，没有固定坐标，只能通过规则波动寻找。墨文连夜改造了时空信标，加入了九界星图的定位功能。铁山准备了足够的补给和装备。
第二天黎明，一切就绪。
营地里，守墓人全员集结。秦武和赵千山也来了，带来了皇帝的手谕和一批珍贵物资。
“陆先生，这是皇室珍藏的‘时之沙’。”秦武递来一个小布袋，“据说能暂时凝固时间，关键时刻或许有用。”
陆尘接过：“多谢。”
“陆小友，保重。”赵千山郑重抱拳，“帝都这边，我们会守好。”
陆尘回礼，然后看向苏小婉。
她站在营帐前，穿着那身金红色的祭礼服，手腕上的圣痕微微发光。晨光中，她的身影显得有些单薄，但眼神坚定。
“师兄，早去早回。”
陆尘点头，抱起九儿，走向营地中央的传送阵。
这次传送阵比上次复杂得多。墨文刻画了整整九层符文，对应九界规则。启动时，九色光芒冲天而起，与天空中的九星产生共鸣。
“爸爸，我有点怕。”九儿搂着陆尘的脖子。
“怕什么？”
“那里……有很多‘时间的哭声’。”九儿小声说，“我听到了。”
陆尘心中一凛。
时间之墟如果真如传说中那样，是时间规则的坟场，那确实不会是什么愉快的地方。
“抓紧我。”
他迈步踏入传送阵。
光芒吞没了一切。
再睁眼时，陆尘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无法形容的荒原上。
天空是灰蒙蒙的，没有日月星辰，只有流动的灰色雾气。地面是沙砾，但不是普通的沙，而是银色的、闪烁着微光的沙。远处矗立着无数巨大的钟表——有些还在走动，有些已经停摆，有些甚至倒着转。
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气息，还有……哭声。
若有若无，像风穿过破败的建筑，又像是无数人在遥远的地方哀泣。
“这里就是时间之墟？”陆尘喃喃道。
九儿从他怀里跳下来，赤脚踩在银色沙砾上。她闭上眼，似乎在倾听什么。
“爸爸，跟我来。”
她牵起陆尘的手，朝着荒原深处走去。
沙地上留下一大一小两串脚印，但奇怪的是，脚印在延伸几丈后就消失了——时间之墟里，连痕迹都无法长久保留。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出现了一座……城市？
不对，是城市的废墟。
残破的建筑、断裂的桥梁、倾塌的钟楼，所有一切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银色沙尘。最诡异的是，这些建筑看起来来自不同的时代、不同的文明——有古罗马式的拱门，有中世纪的城堡，还有现代的高楼大厦。
它们不可能同时存在于一个地方，除非……时间在这里错乱了。
“爸爸，看那里。”九儿指向城市中心。
那里矗立着一座巨大的沙漏，至少有百丈高。沙漏两端是透明的晶体容器，里面装着金色的沙，正在缓缓流动。
但沙漏是倾斜的。
上端的容器已经快要空了，下端的容器却只装了一半。金色的沙在流动过程中，有一部分漏到了外面，洒在沙漏底座上，形成一个金色的小沙丘。
“时间沙漏……”陆尘认出了这东西。
上古记载中，九大世界的时间规则都由一个巨大的时间沙漏调控。如果沙漏倾斜、破损，时间就会紊乱。
看来，时间之墟的异常，就是因为这个沙漏出了问题。
“爸爸，那里有人。”九儿忽然说。
陆尘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沙漏底座旁，坐着一个人。
一个穿着白袍的老人，背对着他们，正用一把小铲子，小心翼翼地将漏出的金沙铲回沙漏里。
每铲一次，他的动作都极其缓慢，仿佛在承受巨大的痛苦。而沙漏倾斜的角度，也确实在一点点修正。
老人似乎察觉到有人来了，缓缓转身。
陆尘看到了他的脸。
那张脸……无法形容。
不是丑陋，也不是苍老，而是“混乱”。他的脸上同时有着婴儿的稚嫩、青年的朝气、中年的沉稳、老年的沧桑。这些特征在不断变化、融合、分离，像是时间在他身上失去了约束。
“又来了……”老人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无尽的疲惫，“又一个被时间诅咒的可怜人。”
他放下铲子，站起身来。
陆尘这才注意到，老人的双脚被两条金色的锁链拴着，锁链另一端连着沙漏底座。
“你是谁？”陆尘警惕地问。
“我是时间的囚徒。”老人苦笑，“也是时间的看守者。你可以叫我……时老。”
他打量着陆尘，又看了看九儿，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世界意识化身……还有守墓人传承……有意思的组合。”
“你知道守墓人？”
“当然知道。”时老说，“九大世界的守墓人传承，最初就是由我们这些时间看守者创立的。目的就是为了应对……现在的局面。”
他指向倾斜的沙漏：“看到没？时间规则正在崩坏。如果沙漏彻底倾倒，九大世界的时间会彻底混乱，到时候不用等噬光之暗降临，所有文明都会在时间乱流中自我毁灭。”
陆尘心头一震：“那该怎么修复？”
“修复？”时老摇头，“修复不了。时间沙漏的损坏，是因为九大世界的负面情绪累积太多，压垮了时间规则的平衡。除非有人能净化九界所有负面情绪，否则……”
他忽然停住，死死盯着陆尘。
“等等……你身上有世界之种的气息？”
“对。”陆尘点头，“我从流浪文明那里得到的技术，可以净化侵蚀。”
时老的眼睛亮了起来，那光芒甚至暂时压过了脸上的时间混乱。
“世界之种……如果是完整的世界之种，或许……不，还不够。还需要九界生灵的自愿配合，还需要……一个足够强大的容器来承受净化时的反噬。”
“年轻人，你愿意……成为那个容器吗？”
陆尘还没回答。
“爸爸！小心身后！”
陆尘猛地转身。
荒原上，不知何时出现了无数身影。
那些身影半透明，穿着各异的服饰，来自不同的时代、不同的世界。他们面无表情，眼中只有空洞，正一步步朝着沙漏走来。
他们的目标，似乎是沙漏里那些金色的时间之沙。
时老的脸色变了。
“时间亡灵……他们怎么又来了……”
他抓起铲子，挡在沙漏前，对陆尘大喊：
“快走！带上那孩子，离开这里！这些亡灵会吞噬一切活物的时间！”
但陆尘没动。
他看着那些越来越近的时间亡灵，握紧了短刀。
走？
他来时间之墟，就是为了解决时间诅咒。
现在线索就在眼前，怎么可能走？
“九儿，躲到我身后。”
陆尘上前一步，挡在九儿和时老身前。
世界之种的力量在体内涌动，圣痕碎片的光芒从心脏位置透出。
时间诅咒让他的时间感知混乱，但也让他……能“看到”一些平时看不到的东西。
比如，那些时间亡灵身上，连接着无数条细细的、银色的线。
那些线，通向荒原深处。
那里，有什么东西在操控它们。
“时老，”陆尘低声问，“这些亡灵，是被控制的，对吗？”
时老一愣，随即点头：“对……它们本该安息，但有一股力量在驱使它们，不断冲击时间沙漏，想要彻底破坏时间规则。”
“那股力量……来自哪里？”
时老指向荒原尽头：“那里……有一座‘时间神殿’。传说中，上古时期有一位时间之神，因不满时间的束缚而堕落，被封印在神殿里。但最近，封印松动了……”
陆尘明白了。
时间之墟的异常，时间沙漏的倾斜，时间亡灵的暴动，背后都有一个共同的源头。
那座时间神殿里的……堕落时间之神。
而他身上的时间诅咒，恐怕也与此有关。
“九儿，”陆尘说，“你能感应到那座神殿吗？”
九儿闭上眼，片刻后点头：“能。那里……很冷，很悲伤。”
“好。”陆尘看向时老，“麻烦你照顾九儿一会儿。我去神殿看看。”
“你疯了？！”时老惊呼，“那是神只的领域！就算是堕落的神，也不是凡人能对抗的！”
“我不是凡人。”陆尘平静地说，“我是守墓人。”
他迈步走向荒原深处。
身后，时间亡灵已经逼近。
但陆尘没有回头。
他知道，要解决时间诅咒，要修复时间沙漏，要获得净化九界负面情绪的方法……
答案，都在那座神殿里。
而时间，已经不多了。
不仅是他个人的时间。
更是九大世界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