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婉在天坛营帐里躺了三天。
陆尘守了她三天。
这三天里，墨文带着钦天监弟子修复了破损的阵法，铁山整顿了守墓人队伍，秦武和赵千山亲自向皇帝请罪后，开始清理净化者组织在帝都的残余势力。帝都渐渐恢复了秩序，但那场战斗留下的创伤，短时间抹不平。
最深的创伤在陆尘心里。
他坐在床边，握着苏小婉的手。那只曾经闪耀着金红色圣痕的手腕，现在只剩下一道淡淡的疤痕，像是被火灼烧后留下的印记。她的呼吸很微弱，但平稳。脸色苍白，长睫在眼睑上投下浅浅的阴影，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可就是醒不过来。
墨文试了十七种唤醒阵法，铁山找来了八种续命灵药，连皇帝都从皇室宝库里取出了珍藏的“龙魂玉髓”。但都没用。圣痕燃烧带走的不仅是力量，还有她大半的魂魄。现在躺在这里的，只是一具空壳。
“老大，你去歇会儿吧。”墨文端着药碗进来，看着陆尘布满血丝的眼睛，“这里有我守着。”
陆尘没动：“她今天动过手指。”
“那是神经反射。”墨文把药碗放在桌上，“老大，小婉姐的情况……你也知道。圣痕本源燃烧，能保住性命已经是奇迹。想让她醒来，需要……”
“需要什么？”
“需要重铸圣痕。”墨文压低声音，“但这几乎不可能。圣痕是上古传承，当代只有小婉姐一人觉醒。她这一烧，传承就断了。”
陆尘握紧了拳头。
帐篷外传来脚步声，铁山掀帘进来，脸色凝重：“老大，scp基金会那边有动静了。”
“什么动静？”
“他们主动联系了。”铁山说，“用的是上次那种跨世界通讯，但信号很不稳定，断断续续的。我只听清几个词——‘救治方案’、‘维度裂隙’、‘代价’。”
陆尘猛地站起来：“通讯器在哪？”
“在墨文的工作间。”
三人快步来到工作间。桌上摆着一个半人高的金属装置，表面刻满了复杂的符文，此刻正闪烁着微弱的蓝光。装置中央的屏幕上，雪花般的干扰纹中，隐约能看到一个人影在说话，但没有声音。
陆尘将手掌按在装置上，墓园的力量注入。
屏幕猛地清晰起来。
还是那位白发老者，o5议会成员，代号“守墓人”。他看起来比上次更疲惫，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布满血丝，身后的书架乱糟糟的，像是刚经历过一场骚乱。
“陆尘，你能听到吗？”老者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
“能。前辈，你说有救治方案？”
“对，但不保证成功。”老者从桌上拿起一份文件，“苏小婉的情况我们分析了。圣痕燃烧本质上是‘概念级自毁’，常规治疗无效。但她在燃烧时，有一部分圣痕本源被时空乱流卷走，没有完全消散。”
陆尘心跳加速：“在哪里？”
“维度裂隙。”老者调出一张星图，“具体坐标我发给你。那是九大世界之间的缝隙，时间和空间都是破碎的。被卷走的那部分圣痕本源，就在裂隙深处。”
“我去取。”
“没那么简单。”老者摇头，“维度裂隙是噬光之暗最早入侵的九个节点之一。那里已经被侵蚀污染，充满了时空错乱和规则扭曲。而且……裂隙内部的时间流速和外界不同。里面一小时，外面可能是一天，也可能是一年。”
墨文倒吸一口凉气：“那万一……”
“万一困在里面，可能永远出不来。”老者看着陆尘，“而且就算你找到了圣痕本源碎片，带回来也没用。碎片已经脱离本体三天，需要‘概念稳定剂’才能重新融合。而这种药剂，只有scp基金会总部还有库存。”
“条件是什么？”
老者沉默片刻：“我们需要你帮我们做一件事。”
“说。”
“零号世界，也就是地球，现在情况很糟。”老者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三个月前，scp-2317的收容失效了。那是我们封印的一头旧日支配者，现在已经突破收容，正在吞噬现实。基金会动用了所有力量，也只能勉强拖延。”
“你们想让我去对付旧日支配者？”
“不，我们需要‘世界之种’。”老者说，“你从流浪文明那里得到的技术，可以净化侵蚀。零号世界已经被侵蚀了大半，只有世界之种能逆转这个过程。”
陆尘皱眉：“世界之种需要消耗生命力，零号世界有几十亿人……”
“所以我们做交易。”老者正色道，“你给世界之种，我们给概念稳定剂。另外，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关于苏小婉的圣痕，为什么会在燃烧后还有残存。”
“为什么？”
“因为圣痕……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东西。”老者调出一份加密档案，“根据基金会最高机密档案，圣痕是‘九号上古守护者联盟’的遗产。联盟在八千年前被噬光之暗毁灭，但他们在毁灭前，将九份传承分别送入九个世界，等待有缘人。”
“苏小婉得到了其中一份？”
“不止。”老者指着档案上的图表，“我们检测到，她体内至少有三种不同世界的规则波动。也就是说，她的圣痕……可能是多份传承的融合体。这也是为什么燃烧后还有残存——有些传承来自更高维度的世界，没那么容易被摧毁。”
陆尘看着屏幕上昏睡的苏小婉：“所以，她还有救。”
“有希望，但不大。”老者诚实地说，“维度裂隙危险重重，就算你拿到碎片，概念稳定剂也只能维持她三年生命。三年内，如果找不到其他圣痕传承为她补全，她还是会……”
他没说下去。
帐篷里陷入沉默。
只有通讯器发出轻微的电流声。
“坐标发给我。”陆尘最终开口，“世界之种的技术资料，我也会整理出来。但在我出发期间，零号世界必须保证守墓人组织的安全。”
“这个自然。”老者点头，“我会派一支特遣队常驻九号世界，协助防御。另外……”他顿了顿，“你最好一个人去。维度裂隙对多人团队不友好，人越多，时空错乱越严重。”
“我明白。”
通讯结束。
屏幕暗下去，帐篷里重新陷入昏暗。
墨文忍不住开口：“老大，这太冒险了！维度裂隙那种地方，进去了可能就出不来了！”
“我知道。”陆尘看着桌上的星图坐标，“但这是唯一的机会。”
铁山握紧斧柄：“我跟你去。”
“不行。”陆尘摇头，“你得留下。守墓人需要有人坐镇，帝都的防御也不能松懈。而且……”他看向营帐方向，“小婉需要人保护。我不在的时候，你替我守着她。”
铁山还想说什么，但看到陆尘的眼神，最终重重点头：“你放心。只要我活着，没人能动小婉姐一根头发。”
“墨文。”陆尘转向另一侧，“你继续研究世界之种，看看有没有办法降低生命消耗。另外，联络流浪文明，问问他们对维度裂隙了解多少。”
“好。”
陆尘走出工作间，回到营帐。
苏小婉还安静地躺着。他坐在床边，轻轻梳理她额前的碎发。
“小婉，我要离开一段时间。”他低声说，“去一个很危险的地方，但那里有能救你的东西。你等我回来，好吗？”
没有回应。
只有平稳的呼吸声。
陆尘从怀中取出那枚残缺的守墓人令牌，放在苏小婉枕边。令牌触碰到她的瞬间，微微亮了一下，但很快又暗淡下去。
“这是太祖皇帝的遗物，能护你平安。”他握住她的手，“等我回来，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你说过要跟我一起看新世界的，不能食言。”
窗外，夜色渐深。
陆尘在床边坐了一夜。
天亮时，他换上一身黑色劲装，将必要的装备收进储物戒。墨文送来了维度裂隙的详细资料和星图，铁山准备好了三天的干粮和应急药品。
“老大，这个你带上。”墨文递过来一个巴掌大的金属盒，“里面是‘时空信标’，能在维度裂隙里标记位置。万一迷路了，跟着信标的方向走。”
陆尘接过，贴身收好。
“还有这个。”铁山递来一把短刀，“我用龙鳞甲的碎片打的，里面注入了世界之种的力量。对付侵蚀体应该有用。”
短刀出鞘，刀刃泛着淡淡的金绿色光芒。陆尘点头，将其挂在腰间。
该出发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苏小婉，转身走出营帐。
营地外，守墓人全员列队。秦武和赵千山也来了，两人都穿着戎装，显然是要为他送行。
“陆先生，保重。”秦武抱拳，“帝都这边，有老夫在。”
赵千山也郑重行礼：“陆小友，一定要平安归来。”
陆尘抱拳回礼，没再多说。
他走到营地中央的空地，取出星图，按照坐标开始构建传送阵。墓园的力量涌出，在地面刻画复杂的符文。随着符文完成，空气中出现一道旋转的黑色漩涡——那是通往维度裂隙的入口。
漩涡中传来诡异的声音，像是无数人在低语，又像是时空破碎的尖啸。
陆尘深吸一口气，迈步踏入。
“老大！”墨文突然喊道，“如果……如果里面时间流速真的不一样，你可能回来时我们都老了。到时候……”
陆尘回头，笑了笑：“那你们就等着听我讲冒险故事吧。”
说完，他整个人没入漩涡。
黑色漩涡剧烈旋转，然后猛地收缩，消失不见。
营地中央，只留下一圈淡淡的焦痕。
铁山握紧斧柄，看向东方升起的太阳。
墨文低头，继续研究手中的资料。
而营帐里，昏迷的苏小婉，手指忽然微微动了一下。
枕边的守墓人令牌，闪过一丝微弱的光芒。